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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夜入文府
顾湘月的回信,令文徵明心生向往,“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这两句是清代文人所作,文徵明自然不知,只道是顾湘月想出来的,这封不伦不类的信看得他啼笑皆非,却也心头温暖异常。
这天夜里,因心绪纷乱,他睡得并不熟,到半夜便听到异常响动,跟着只听一个女子大呼:“来人啊——”
惨呼之后归于平静,他急急披衣出去,才到苑中便被人扯住,一把冰凉的匕首横在颈间,“别动!文公子!”
这时文庆与姚婆婆都提着灯笼过来,但见田琳儿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胸前都是血。
文徵明又惊又痛,他虽对田琳儿不再亲近,然而她毕竟是顾湘月的结拜妹妹,一条人命何等贵重?他斥道:“你这恶人,求财却为何杀人?端的可恨!”
“不!不!你一点也不可恨!”文庆脸都吓白了,“求求你放了我家公子,要什么都好说,小的给你跪下了。”
文徵明道:“文庆,快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你怎能跪这等歹人?”
“放心,我倒不想杀文公子,”这人笑道,“否则我的破鞋谁来穿?”
“你……你说什么?”文徵明颤声道:“你怎能含血喷人?我知你定是与湘儿有过婚约的许漠!你不该怀恨在心如此污蔑湘儿,枉为堂堂七尺男子!你抢湘儿财物将她推下河中在先,如今又私闯民宅杀害无辜之人,当真是寡廉鲜耻穷凶极恶!”
许漠哈哈一笑,“少来说教!我只要玉佩,与上次你交给顾湘月那块一样,快点拿来。”他本意只是想趁着夜里人都睡了偷偷进文府找了玉佩就走,也是田琳儿时运不济,刚巧睡不着想到苑中走走,见到一条黑影摸过来,惊恐地大叫道:“你是谁?”许漠一时慌张,便将她杀了。
文徵明道:“你已将湘儿那块抢了去,为何还要?只有那一块,再想要也没有了。”
许漠这时听说玉佩就只有那一块,傻眼了,又气又急之下,道:“那块我失手摔碎了,没有玉佩我怎么回家?”
文徵明道:“你若缺盘缠,上门来要便是,如何半夜偷偷潜入别人家中,还动手杀人?”
许漠气急败坏,道:“文公子,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贵为官宦子弟,千万别娶顾湘月,她不知检点,见了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公子哥就往上贴,在我们老家已是声名烂了的……”
“非礼勿言!请你免开尊口!”文徵明打断了他。
“公子,别……别激怒他,”文庆一头是汗,只见水生悄悄往后头上前,忙大声道:“这位大哥,你究竟要多少才肯放了公子?我们好商量!”
水生扑了上去,一把扯倒了许漠,反手一扭,下了匕首,他是庄稼汉,有的是气力,压着许漠骂道:“亏我信你,你怎么杀了田姑娘?”
“文庆,快快报官!”文徵明道,文庆撒腿就跑。
许漠气急败坏,道:“姚水生,你开门放我进来,等官差来了,你也跑不掉!”
姚婆婆诧道:“水生你……”
水生大声道:“奶奶,他骗我!他说他奶奶传给他的玉佩他送给了湘月,湘月又给了文公子,他要拿回去,否则没脸见他奶奶,我才心软答应给他留小门,他说过不惹事的。该受罚我认了,他杀了田姑娘就该偿命!”
文徵明叹道:“那玉佩一直是我随身佩戴的,认识湘儿后,她喜欢便要了去。前次这许漠为抢玉佩,将湘儿推落河中险些淹死。”
许漠大声道:“你去问问顾湘月,是不是她喜欢?我跟她要想回家,必须有那块玉佩才行,她也只是利用你。”
水生将他手臂使劲一扭,“你还污蔑人,你这恶人。”
“你糊涂啊!水生。”姚婆婆老泪纵横,
没多阵文庆便带着官差来,官差将许漠押了,许漠大叫道:“姚水生也有份!他是同谋!”
官差询问地看着文徵明,姚婆婆一阵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知道,只要文徵明一点头,孙儿也就完了。
只听文徵明道:“此事与水生无关,这凶手与水生初识,要水生与他联手偷盗水生没有答允,他便怀恨在心,此事水生早已向我说过,是我未曾放在心上,还请差官莫要抓错好人。”
官差押着许漠,抬着田琳儿尸体去了,文徵明怔怔看着地上一淌血发呆,甚至有些后悔这些日子对田琳儿的态度不好。
人死为大,田琳儿再怎样,如今也魂归阴冥了。
姚婆婆拉着水生上前,道:“水生,跪下!给文公子赔罪!”水生就要跪下,文徵明忙搀住道:“许漠若想进来,不过三尺矮墙,又有何难?他只是不肯独死,欲拉水生哥作伴罢了,这怪不得水生哥。”
姚婆婆叹道:“文公子,你度量宽宏不怪我家水生,但我祖孙二人实在没脸再在文府住下去了,先是偷了你的玉鸳鸯,今日又做下这等蠢事来,你别挽留,我是非走不可!”
文徵明想了想,道:“婆婆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留,只盼婆婆与水生哥就近落脚,我也可时时探望照应,免却心头牵挂。文庆,去取二百两来交与婆婆,只是婆婆与水生哥晚些再走,明早温大人定要过堂问案,婆婆与水生哥且住下罢。”
文徵明仍然回到卧房中,却哪里睡得着?
血迹虽已洗去,空气中似乎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他睁眼闭眼都是田琳儿的惨状,还有许漠对顾湘月的污蔑,气一阵伤一阵,早早地就起了床,英嫂端来了白粥,他却一口都吃不下。
苏州知府温景葵一大早便派人来请文徵明府上人去府衙,同是经案人,许漠跪在堂前,文徵明却可以坐在一旁。
许漠提出抗议,温景葵回答他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士。文公子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如何能与你这等刁民相提并论?”
到这时许漠已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但刚开始他还稍镇定,直到定下了问斩,他瘫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都是官官相护,文徵明,我不要的女人你捡了去,你记恨我,你贿赂这狗官定我死罪,我饶不了你!”
温景葵喝道:“闭嘴!你杀了人,以命抵命理所应当!说什么贿赂?杀了人不知自省,还满嘴胡言乱语冤枉好人羞辱朝廷命官。拖下去!拖下去!”
结案后,他将文徵明送出府衙来,笑道:“贤侄莫恼,今日许漠所言之事我定让听者三缄其口。”
“胭伯大人有心了!”文徵明深深作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知小侄可否领回田琳儿尸体下葬?”
“这是自然!贤侄请随衙差去!”温景葵笑道:“听说杜太史作寿时贤侄绘了一幅永锡难老图,画惊四筵,下个月家父八十大寿,想求贤侄一幅丹青,但不知可否劳烦贤侄?”
文徵明素日与他无甚来往,看他也不是赏识之人,只是附庸风雅罢了,若在平日,他不假思索便拒绝了,如今倒不好驳他面子,只好道:“承蒙胭伯大人不弃,数日后小侄一定奉上。”温景葵喜笑颜开,连连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追悔莫及
忽忽已是四月底,科举结果下来,周文宾高中头名状元,徐祯卿进士出身,却没有被封官,这个消息很是让人费解,祝枝山将赴广东任通判一职。诬告唐寅的杨少安也高中一甲第二名榜眼。
京城那边没有半点唐寅的半点消息,文徵明正打算写信去问问,周文宾却来信了,告诉他皇帝已着刑部吏部彻查此案,唐寅三人仍是查后再议,应有希望翻案。
初审时徐经这样自幼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遭受不住酷刑而屈打成招,再审时他心中感到了希望又翻了供。
而为唐寅求情的人,却是文徵明拒亲的吴愈。
文徵明接到信时,那信封鼓鼓囊囊的,里头除了信之外,还有一只红色布老虎,只有小指头长短,做得憨态可掬。
他知道,这是顾湘月做给他的。
他与唐寅同岁,俱是寅年所生,属虎。
无声一笑,将布老虎放在书案上。
唐寅的案子既彻查重审,出狱就有了希望。
他明白好友,唐寅心高气傲,是绝对不会以舞弊取胜的,只要审查公正,就会无恙归来。
一个多月来,他沉重压抑的心情算是稍许缓解了,起身看着窗外,天气已渐渐暖了,略一思索,提笔写下“三月春光积渐微,不须风雨也应归。与人又作经年别,回首空惊昨梦非。江燕引雏芳草满,林莺出谷杏花稀,沈郎别有伤怀在,不为题诗减带围。”
刚写完,门外文庆道:“公子,周府来人了!”
文徵明放下笔来,门口走进一人,深深一揖道:“文公子!”
此人作小厮装扮,一脸污垢,还用绷带蒙住了一只眼睛,文徵明看得发愣,这哪像是周府之人?况且周文宾的信刚刚才来,这人为何后脚又来送信?莫不是冒充的?他说道:“尊价是?”
这人笑道:“小人周鸣,乃周府仆从!”
文徵明在杭州周府住过,在京城周府也住过,他与周文宾相交十年,怎会不了解周府情况?周府哪来一个叫做周鸣的人?他心中虽然感到蹊跷,却仍然不失礼数,微笑道:“我方才收到逸卿书信,可是又有变故?不知贵管家因何这副模样?”
周鸣大咧咧往椅子一坐,端起文徵明的茶杯喝了两口,道:“你方才收到的原是半个月前公子从京城时寄来的,送信那厮在路上捡了一百多两银子,在青楼玩了几天才送来,我却是一路快马加鞭,摔得我七荤八素,银子也掉光了,饿了三天三夜,路上还遇到了劫匪,打了一架。文公子给点钱补偿补偿吧?我还要去找郎中看看身上的伤呢。”
文徵明听着这番话好不荒谬,暗想这人定是缺钱花了,来此坑蒙拐骗的,但他也并不放在心上,说道:“贵管家为了替我送信,受了这些苦楚,理应奉送银两。贵管家且稍作歇息,我这就让人烧水奉茶,请郎中前来,待明日奉上十两银子,请贵管家好生休养。”
他正待唤文庆去请郎中,这周鸣一阵捧腹大笑,笑声清脆,分明是个女子,摘下眼罩,用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不是顾湘月又是谁?文徵明又好气又好笑,道:“湘儿!”
顾湘月扑到他怀中,笑道:“小书呆,想我不想?”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文徵明红着脸微笑,“湘儿,不可如此,教人看见!你为何来了长洲?”
顾湘月道:“看见咋了?只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男子,你也是男子,抱一下又有何妨?”
文徵明笑道:“这愈发不成话了。我让文庆去替你烧水,将身上污垢洗了,无端端弄作这般,很有趣么?”
“有趣得紧!”顾湘月笑道:“这在江湖上叫做易容,乃行走江湖杀人灭口之必备,说了你也不知道,看到我高兴不?”
文徵明微笑道:“若不欢喜便撵你了,只是你不该来!”
顾湘月扁着嘴道:“不该来么?下次我嫁过来你也说不该来。”
文徵明脸红道:“又来胡说!我道不该来,只因你既已回到京城,便该安心在周伯伯身边承欢膝下,却来胡闹,岂非不该?”
顾湘月笑道:“我不是来胡闹,当时哥哥刚知道子畏哥哥的案子要重审,给你写了信,谁知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