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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可出去!”
顾湘月默不作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周文宾伸手替她擦拭泪水,温言道:“我知你心疼衡山,思念于他,等三日我便带你去。莫哭,看你,妆都哭花了。”
“胡说,我没有化妆!”顾湘月咕哝。
远处经过的杜燕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觉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在杭州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看到过周文宾怔怔地看着顾湘月住的西苑楼出神,她偷偷地向府中丫鬟打听过,但都只说顾湘月原是周文宾的贴身丫鬟,而后收作义女并许配给长洲文徵明公子。
没人知晓,她自己也能猜出几分,料想是周文宾与顾湘月朝夕相处,暗暗地喜欢上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却偏偏自己的好友也喜欢顾湘月,他便违心成全,但心中却始终放不下。
此事并未让她对周文宾斩断情丝,却更加地欣赏他喜欢他,他对待文徵明与顾湘月,并未消极推诿,而是事事苦求周全,可见他是真心成全二人。
如此一来,她与周文宾也算得同病相怜,她心中装着他,他心中装着顾湘月,注定一生都无法圆满。
事实上,周文宾并不是一个十分无情的人,杜燕婷在京城的日子,他时不时也会对她嘘寒问暖,只是这关怀中多少带着些客套,就如对待一个来到家中作客的人,礼节上半点都不会少,态度也温和友善,但令杜燕婷最失落的,也正是他的客气。
什么时候,他才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家人?
傍晚,杜燕婷在书房中找到周文宾,试探着说道:“我想回杭州了。”周文宾一愣,道:“好好的为何要走?”
杜燕婷心道:“这能算得上好好的么?”口中只道:“母亲独自在杭州,我怕她寂寞。”
周文宾笑道:“令堂有家母陪伴,怎会寂寞?”周府人口众多,只是周老太太身边也没个年纪相仿的人,自杜母到了周府后,周老太太确实每日拉着杜母作伴。
杜燕婷一阵心烦意乱,道:“你烦不烦?你只管替我安排便是。”周文宾呆了片刻,温言道:“燕婷,可是心情不佳?还是身体不舒服?为何不对我说?我请郎中来替你看看好么?待过了国丧期,我带你出去游玩可好?”
他语调神态温柔,杜燕婷鼻子一酸,心中的怨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低声道:“你有湘月妹妹陪伴,我……我还是回去陪母亲吧。”
周文宾点头道:“你既然执意如此,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去。还要多谢你前些日照料我,只是你我尚未成亲,你回去也好,京城严寒酷暑,我想你也不习惯。”
杜燕婷往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道:“我不习惯的,只是你的见外罢了,想来今生也就这样了。”
她走了出去,周文宾一时寂寂无语,满心自责内疚。
作者有话要说:
☆、冰释前嫌
三日对于三年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相对住得相近却不得相见的煎熬来说,三个时辰也是漫长的。
顾湘月这一夜失眠了,到天没亮就爬起来跟着丫鬟到苑中除草种花,拼命地找一些事情来做。
她不知道父亲与哥哥在忙什么,两天都没有见人,直到第三天傍晚,才看到他们。
两人脸上满是疲惫,顾湘月迎上去的时候,周上达只看了她一眼,回房了。周文宾叹了一口气坐在石桌旁,垂头丧气的模样,顾湘月从来不曾见过他这般,坐在他对面,奇道:“哥,怎么了?”
“我已说过衡山摔伤是好消息,”周文宾叹道:“世宗皇帝登基,要求将他的亲生父亲兴献王入主宗庙,朝中大臣多持反对意见,如今朝中分为护礼派与仪礼派……”
“等等,哥哥,”顾湘月在脑海中将自己所知的仅有的历史梳理了一遍,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一段,“你先仔细交待一下么,我一点也听不懂,务必简单明了一些,你知道你妹妹很笨。”
周文宾道:“驾崩的是正德皇帝,他是先皇弘治皇帝的儿子,但他膝下无子,故而才选中世宗皇帝朱厚熜继位,但世宗皇帝的亲生父亲兴献王只是弘治皇帝的弟弟,按理不能入主宗庙,但世宗皇帝执意如此,朝中遵孔孟之道的大臣们俱都反对,自然也有极少赞成的,懂了么?”
顾湘月道:“懂了,然后呢?”
周文宾道:“今日发生了很严重的争端,护礼派有九卿二十三人、翰林院二十人等等二百余人跪在左顺门请谏,惹怒了皇上,关起了数位大臣,发配了几十位大臣,还杖毙了十多位大臣。爹爹一向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若支持新皇,得罪的是一干直臣,若站在大臣这边,今日即使逃过一劫,来日皇上定记得今日之罪,一天下来直是心力交瘁。再说衡山,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不是摔伤了左臂,定要随着护礼派这边据理力争,必然遭殃,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顾湘月“嚯”地站了起来,“你与爹爹可不能当英雄,我也崇敬英雄,佩服那些敢于死谏的大臣,但你与爹爹是我家人,我只想你们平安无事,其他都不重要。”
周文宾点头道:“新皇只有十六岁,就这件事来看,倒是有些魄力。众臣反对,他便说如若反对,这皇帝他不做也罢。但本来就应该遵循祖制,那些投其所好的人就太不堪了。总之此间种种复杂得很,我们何必趟这浑水?是了,我还有一好消息告诉你,只因世宗皇帝并非正德弘治嫡出,他根本就不重视先行皇帝丧仪,我们也就不必在意了,我去小憩片刻,用过晚饭陪你去看衡山。”
顾湘月哪里等得及?等周文宾去休息了,她马上让人备轿前往林府。那林府管家将她带进去,一路上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她才惊觉自己太过仓促了,应该扮作男装出来。
正端药来的文庆见了顾湘月大喜,忙将管家打发走了,将顾湘月拉到一旁,一指屋中,道:“湘月姑娘,少时若是公子说什么胡话,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伤口疼痛,心里不舒服,脑子容易犯糊涂。”
“伤得这么厉害?”顾湘月扔下文庆跑进屋中,文徵明正倚在床头看书,看到顾湘月,一愣后,轻声道:“湘月姑娘,你来了。”
顾湘月也一愣,笑道:“文庆果然没说错,你果然痛得糊涂了,让我瞧瞧。”
文徵明将她手轻轻一推,苦笑道:“玉连环我已让文庆归还,姑娘往后也不必再来了。”
顾湘月看着面前的文徵明与之前判若两人,清俊的面容消瘦不少,神情踌躇而痛楚,她隐隐觉得中间有甚误会,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呐呐道:“你动不动就跟我说分手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感情的?”
这时盈盈走进一个绿衫女子,手中端着一碗粥,她看到顾湘月,站住了脚道:“你是谁?”
“我是小书呆未婚妻,有媒有聘!”顾湘月仰着头,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小公鸡。“你又是谁?”
林玉陶呆呆地看着顾湘月,道:“原来妹妹便是礼部尚书周大人的千金,状元郎周文宾周公子的妹妹。我只是不明白,妹妹如此出身,谅必知书达理,你与文公子既是未婚夫妻,便不该私下见面,有违礼教……”
“礼教?你跟我说礼教?还有,谁是你妹妹?”顾湘月气得七窍生烟,“我还不算是大字不识胸无点墨之人,你少拿礼教二字来唬我,试问你身为千金小姐,单独进入男子的卧室,你又将礼教置于何地?你总不会不知瓜田李下吧?我很感谢你照顾我家小书呆,但你不合法,你是小三,知道不?”
林玉陶哭着跑了。
文徵明叹道:“我与林小姐实在没什么,你……你回去罢。”
顾湘月一向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脾气,一听急了,道:“你嫌我脾气不好,我去向她道歉就是!”
她拔腿要走,文徵明忙道:“湘儿,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顾湘月一瞪眼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平白无故想不要我了?”
文徵明犹豫片刻,道:“你已心有他属,何苦还来问我?湘儿,我知我家境清寒,给不起你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半点也不怨你,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湘月涨红了脸,“我几时心有他属了?我几时要你给我什么?你说清楚,否则我就杵在这里不走了!女人名节多么重要,你自己变了心喜欢上了林小姐想给我乱扣帽子,不是我嫌弃你,是你做了官以后瞧不中我,我难道是今天才知道你家的情况么?”她坐在床沿哭了起来。
文徵明看她流泪,心头一颤,道:“我那日傍晚本想去周府看你,到了门口恰见你送一位男子出来,你与他神态亲密,看得出来你与他关系非同一般。”
顾湘月愣了愣,破涕为笑,坐在床沿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么?她是我闺蜜,是公主朱秀玉。当时她是偷偷跑来找哥哥的,因此才男扮女装,你不信问哥哥,我没多少朋友,她是一个,我若有半句谎话,定教我天打雷劈。小书呆,你吃我醋啦?”
文徵明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自己不觉有些惭愧,他伸出手来抹她脸上泪痕,“对不住,湘儿,我误会你了。”
“你搬去周府么?”顾湘月笑道:“我还天天给你做清蒸鱼。”
“你把人家林小姐骂了,我不搬去周府又能如何?”文徵明微微一笑,“但周伯伯是十分严谨之人,我担心他不肯答应,我想搬到周府居住,不是也要周伯伯同意么?”
顾湘月道:“能不答应?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不怕你被抢走,我爹爹也要担心他的乘龙快婿没了。你真若在林府住上三年,只怕对着那千娇百媚知书达理的林小姐日久生情。人家温柔娇弱知书达理,可不比我胡闹,可我偏偏学不来这些,所以不能让你留在这里。你放心罢,爹爹很和蔼的。”
她跑到门口去喊文庆来收拾行李,文徵明下了床来,道:“我去向林伯伯致谢辞别。”
“我帮你穿衣衫。”顾湘月拿起他的外衫来,小心地替他穿上,抬头看他时,他温柔地看着她,她低下头来,含羞地一笑。
林俊对文徵明的决定很是意外,他对文徵明违背礼教的行为多有不解,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文徵明却道:“多谢伯伯对小侄的提携照顾,小侄心意已决,请伯伯谅解。”说罢深深施礼而去,林俊连连摇头,叹道:“不可教也!”
当文徵明跟着顾湘月回周府时,内心十分忐忑,也许这只是顾湘月的“一厢情愿”,周上达极有可能会将两人骂个狗血淋头,于是在门口下了轿,他却迟疑着不肯进去。
恰在此时,周文宾走了出来,他正准备去林府,见了文徵明不禁大喜,三步并两步迎了上来,笑道:“我正准备前往林府看你,文伯伯与林大人是知交不假,但你与林大人却相交不深,住在林府多有拘谨,还是自己家好。快快进去,你的房间我早已让人收拾好了。”
他上前扶着文徵明,文徵明笑道:“我手臂受伤,你倒扶我,不是脚伤医头么?我何尝不想来?只是,哎,我想你也知道。”
周文宾笑叹道:“自近日朝廷连连发生大事,家父已是心灰意冷有心辞官了,待世宗皇帝之事一了,我与你一同递上辞呈,我们依旧回到江南,每日只是闲云野鹤,岂不快哉。”文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