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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给朝廷添乱呢,也难怪新帝对于接回那人一点都不热心。
“这么说来,难道一个大子儿不出也能换成?”廖十九半信半疑。
马十想到西宫娘娘的吩咐,以及自己私下的一些揣测,也是百感交集,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是他和廖十九又有不同,与西宫一系是血肉相连,关系极为紧密,即使心中也是分外不忍,却仍是没有露出丝毫口风,只是淡淡地道,“说不定,今年要在你这里过年了,十九。”
身负京中密旨,马十说是观察北地边事,但到了大同就逗留不去,而且还频频出关和瓦剌接触,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警觉。只是北地文官少,再说冬日和京城交通不便,消息传得就有些慢了,而且马十离京日久,名声不显,身为观风使者,出城查看边防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他的举动,终究是未引起大部分文臣们的警觉、注意。
不过,这终究也只是大部分而已。
“柳厂公已经出京了?”于大人倒背双手,走到窗前,透过微开的窗缝望着外头白花花的雪地。
“是。”来回话的家人神色肃然,“片刻前亲自带了数人,从德胜门出去了。”
“知道了。”于大人神色一黯,“下去吧。”
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陪侍着处理公务的幕僚周先生也是透出了一口长气。“看来,马内侍已经是把那一位给带回来了……就不知到底花费了多少钱财。”
“一文钱也没出。”于大人并未动弹,还是痴痴地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冬风从窗缝中狠狠地刮到他脸上,他却是恍若未觉。“西宫娘娘亲自嘱咐的,连一文钱都不能出,得是白送回来……”
“……娘娘好仔细。”周先生也只能这么说了,“已经是防范到这地步了。”
朝廷若为了那人出一文钱,都等于是承认了他的身份,自打脸什么的就不多说了,横竖现在重臣心中,多数都是心知肚明那人到底死没死的。关键是承认了他身份以后带来的继承权问题,皇位正统性问题,这都不是三天两天能解决的事。于大人点了点头,又道,“此事,从提议接他,到不出一文钱……都是娘娘驾临文华殿亲口吩咐,陛下……一语不发。”
“这……又是何意?”周先生有些不解了,他才刚从老家回来,对京内许多事都还不清楚。“东翁意思,难道陛下心中,实是不愿么?——听闻南内住了位吴娘娘,实际上是陛下亲母——”
“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了。”于大人打断了周先生的话,“可笑李原德还想上书请封吴娘娘……吴娘娘就是因为有心疾,不能抚养陛下,陛下才会在襁褓间就被送到永安宫中,现在虽说是放出来了,但是闲住多年,人已痴傻,连儿子做了皇帝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吴娘娘当日在南内闲住时,还是多得太后娘娘不计前嫌多方照顾,母子之间,哪来的隔阂?”
“可——这——”周先生道,“前去迎接那位的,还是柳知恩……”
柳知恩和西宫娘娘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多数重臣也都是先后打听出来了,如于大人所说,这件事从里到外都是西宫一手安排操持,皇帝几乎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在如此敏感的事情上这样专断,就算是脾气再好,只怕心里都会有些芥蒂吧,毕竟,这位可不是亲生的……
“这正是母子情深的体现啊。”于大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头的纠结叹尽了。“付宇,你以为,那一位还能活着踏入京城,和陛下兄弟相见吗?”
周先生响亮地抽了一口气,却是再不知该回答什么,屋内顿时就陷入了一片紧绷的沉默之中,过了许久,他才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东主如今,又……又待如何?”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当日考中进士时,于大人想过自己遍身朱紫、想过自己出将入相、想过自己位极人臣,流芳千古,成就百世英名……可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眼睁睁地看着正统嫡皇帝就这样被人谋害,自己却是什么都不会去做。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待他百年以后,今日之事,只怕会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于大人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史官刀笔,会如何用春秋笔法,明褒暗贬地评价着他一生的功过,事到如今,似乎这‘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平生志愿,业已离他远去。可于大人却并没有玉石俱焚、粉身碎骨来留这份清白的意思。
这条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当日在德胜门前,他已经做出选择,现在再来抗议,未免过分矫情。纵有种种恶名,也都是自己酿出的苦果,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静观其变就是了。”于大人低沉地说,“就算是李原德,难道还能站出来说那位是真货?就算他今日已经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伸出手,慢慢地将两个窗扇往里拉拢,长窗发出‘碰’地一声,严严实实地关到了一起,刚才还呼啸着往里刮的北风,顿时全被拦在了外头。
周先生将炉火拨亮,不过一小会,屋内就暖和了起来。
297、先皇
今年冬天特别冷;还没到隆冬;就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从京城往大同的官道都冻得硬实了,倒是要比之前更好走得多——这条路在去年瓦剌入寇时被破坏得相当严重;垮塌崩裂的地方很多,虽然朝廷投入不少精力修复;但依然有不少地段坑坑洼洼的;在春夏两季一遇到雨天便是满地黄汤,几乎根本就没法走。
虽然是冬日,但官道上还不算太冷清,时不时依然能看见人影;驿站里也歇满了车马——除了去年打得最凶的时候以外;来往大同一带的商队;所携带的物资计算起来,总是比大同人口所需要的更多,说白了,虽然国朝禁绝和瓦剌的贸易,只允许‘朝贡回赐’,但瓦剌那么多人摆在那里,要吃要喝,对瓷器、茶叶的需求更是非常现实的,去年打了一场,算来是两年没有朝贡贸易了,丝绸什么的,算是奢侈品,瓦剌人可以不要,但茶不能不喝,吃饭用的碗盘,也都是汉人烧造得好。也先一直带人袭击大同、宣府,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闲得慌,他是有现实的物资需求的,买不到,那就只能抢喽。
有需求就有市场,边疆守将,很少有不走私贸易的,只要不夹带犯禁的物品,厂卫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阻人财路,甚至都不会往京城回报……毕竟,厂卫也是朝廷衙门,终究是一个圈子里的,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可今日,锦衣卫大同千户所的包大人却是后悔了自己当时的一念之仁,打从早上上路出了大同开始,他就开始提心吊胆,如今天色入暮,一行人也近了驿站——这一带地势平坦,远远地就能看到从京城往大同方向来的商队,6续往驿站入住。这每是过来一拨人,包大人的心就是狠狠地颤一颤:只盼着前头车里的那一位,不要注意到这商队数量的猫腻。
锦衣卫在全国也就是十四个千户所,这锦衣卫千户更是正五品的高官,尤其是大同千户所千户,和京里那些外戚头上带的千户衔又是不同,可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实权千户了,对内对外权力都不小,就是在大同镇守太监、大同守将跟前,包大人都可以直起腰杆说话,可现在他在前头马车里坐的那两人跟前,却还是毕恭毕敬,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他离开了自己的驻地,这么巴巴地在马车里一歪一倒地往京城颠簸,也就是因为那人随口的一句吩咐。“你跟着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包大人就跟着来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就连在路上都是尽力缩在自己的车厢里,绝不敢和前头那两位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从大同顺着长城,走上几天就能到达居庸关,不过现在瓦剌时常犯边,这条路并不太平,商队一般都走内线,一天一程路,从一个驿站到下一个驿站,所有人都得这么走,这一行人即使身份特殊,却也不能例外,他们虽然是往京城方向前行,但却并不是采取惯常最快捷的广灵、蔚州路线——这条路一般用来运送军资,是遇不到多少商队的,反而是和商队们走的一条路,出大同两天来,已经遇到了不下十拨商队同宿一个驿站,就是傻子应该也知道有不对了,今日更是还没入住王家庄驿,就已经遇到了五六拨人,包大人心里可不是和吊了十五桶水似的,毕竟,他和这位背景深厚、深得圣眷的公公可没有多少交情,虽说平时也少不得孝敬打点,但这点功夫,顶多换来些面子情,真是惹怒了他,自己被一撸到底,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好在,这几日他只怕也没闲心操心这个吧,包大人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和走私商队比,那位公公的心思,肯定是都放在马车里的另一人身上……
想到那人,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包大人是锦衣卫千户,又是大同这样心腹要地的任官,赴任之前当然是面圣过的,他年纪也不算老,没可能记不得先皇的长相。可这事儿,要让人怎么说呢?如今嗣皇帝都登基一年多了,太子也立了,皇后也封了,六部尚书本来死了四个,现在也都是提拔满了,原来两个吏部尚书王大人,礼部尚书胡大人,也都是受封三师,兵部尚书于大人也没少得好处……这朝局都已经安定下来了,又哪有他一个锦衣卫千户说话的余地?这种事,本来也不是锦衣卫这样的机构能够多说什么的。既然朝廷说他是假的,那……那包大人也只能当他是假的了呗。
说是这么说,可要他当面漠视那位,和那位公公一样,见了面不行礼,口里没称呼——包大人心里也是难受得紧,也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见了那人,他是膝盖发软,只想打弯儿,要对他板起脸说一句话,包大人能心跳个半天,心里更是会升起一股不知打哪来的后悔、惭愧。饶是他这些年来也没少坑蒙拐骗,做过些犯忌讳没良心的事,可在现在这个时候,包大人是真真切切地,良心大大地不安,即使为自己的前程担忧,却也没有前去奉承那位公公的动力,都不曾骑马扈从在马车两侧,而是老老实实地在车厢里盘坐着,光顾着心乱如麻了。
他们一行人扈从不多,也就是十来个,清早会有人提前出发,在驿站里清出房间,烧下热水,手持厂卫令牌,就算是高官都要避让,更何况一般来说根本没资格住驿站的商队?人再多,也耽搁不了这一行人的休息,就连车马院里,都是早就给预备下了一排空马厩,就是给他们栓车用的。
虽然在路上颠簸了一天,但包大人却是根本都不想钻出车厢,眼看车在驿站门前停了下来,前头车头已经有动静了,他这才猛一咬牙,赶忙从车里钻出来,算着脚步,赶着那位公公的动作,在他把车里另外一人扶下车以后,恰到好处地走到了两人身边。
“厂公辛苦了。”他忽略了另外一人,而是谄媚地对其中那位中年内侍说道,“还请快进屋去歇着——多喝几口热汤,小的们应该也早预备下了泡脚的热水,吃过饭好生歇着,明日到了灵丘就能吃上好的了。”
这位厂公今年大约五十岁年纪,他面白无须、身量敦实健壮,虽然受包大人如此奉承,但神色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