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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就是帮了我们,这有什么不同吗?”木子难脱稚气地问。
“不同。子澶不顾安危,留在咸阳,他守护的,是身在楚人的亲人。你千里往返邯郸,送交书信,你守护的,是我与子澶。可阿璃,她为的,是楚国。若是对楚国有利,便是对仇敌,她也可以暂时压下仇恨,出手相助。若是对楚国无利,……”琉熙轻叹一口气,将未尽的话语,尽皆含入那声叹息中去。
木子挺秀眉峰骤然一蹙,刻画出深刻的忧虑,“师姐,难道你真要回邯郸去?”
“蒙恬在此,我怎么能回去?”
“莫非李将军竟未思虑此事?”木子有些不解问道。
琉熙默然摇头,递过帛书去,“父亲想到了,不但想到了,还希望我能带蒙恬一并归赵。若能带回蒙毅和蒙武老将军,那更是大功一件。”
“蒙大人与师姐你,情深意笃,若是师姐恳切相求,蒙大人或许能够答应。”
琉熙又默然摇了摇头,“蒙家三代事秦,祖父蒙骜位至上卿,为秦战死。要蒙恬离开秦国,入赵为官,谈何容易!”
“师姐是怕蒙大人不肯?”
琉熙又一次摇头,“我压根不会去求他。”
“为什么啊?”木子眉峰紧挑,不禁追问。
她温恬从容地笑,“因为,若是易地而处,我做不到弃秦归赵。既是自身做不到的事儿,又怎好去强求他人?”她侧过头去,笑得愈发深重,“蒙恬也从未央求于我,背弃赵国成为秦人。”
木子侧耳听着,不由自主急问,“师姐,那你要如何是好?”
琉熙含着那抹笑,抚了抚心口,唇间翕合,却不知说些什么。
却是此时,蒙恬笑着推门而入,木子乍然一惊,瞬间便又回复如常,悄然将手中绢帛顺势塞入琉熙袖中。
“木子久不登门,来了,怎么竟猫在书房里。今日军中的几个朋友送来几只新猎的野鸭,走,随我到堂上吃野鸭肉去。”他嘴上与木子寒暄着,一双乌黑冰澈的眸子却似流淌着潺潺溪流,直直盯看琉熙。
“姐夫,好久不见,家中可有好酒?拿出几坛来嘛!别小气啊!”木子故作轻松,自案后绕出,与蒙恬勾肩搭背,相携着往前面厅堂上去。
琉熙垂首缄默无语跟随两人之后。
木子与蒙恬推杯换盏,相聚甚欢,至宵禁前方才离去。琉熙心上压着大事,只觉头等如有巨石,窒迫地说不出话来,整晚郁郁无言。仍由蒙恬相送木子,自己早早回房洗漱,借故躺下了。
蒙恬送罢木子回来,却见琉熙已宽衣侧卧榻里,白帛胡装被宽宽束带压着,胡乱团在榻前矮几上。他将步子放得极轻,替她将衣履收拾齐当,往衣架上挂了。
轻飘飘,漫回回,一方锦帕自袖间暗袋飞扬落地。带着灯烛折射的隐绰微光,闪出水波漾动的盈盈光泽。
蒙恬俯身将它捡起,却见帕上似有密密麻麻的墨迹,像是赵国的文字,正要细看,只听榻上琉熙轻轻一叹,仿佛翻转了身子,又轻叫他,“不累吗?让婢女给你备了热汤,沐浴去吧。”
蒙恬倏然将绢帛掖入衣襟,凝神处,竟也被自己的举动所震,只是那帛书已经掖入怀里,取出却难以不着痕迹。
他慌忙忙答道,“已经洗了。”说着,宽去外袍,走至榻边,脱鞋上榻,放下帷幔,揽过琉熙,阖目而眠。
冬夜酷寒,窗外北风呼啸,榻上暖被里的蒙恬却是无法成眠。
月至中天,浓云散却,露出一抹微黄淡光,透过纱窗流泻进来,照在屋中砖地上,落下点点细微银芒。
蒙恬看了眼怀里的琉熙,深睫盖住珀色美眸,豆蔻朱唇微微翕合,吐出如兰均匀气息。
他披衣起身,蹑手蹑脚走过屋中层层厚帘,凑近屋角落的夜灯,自衣襟中掏出绢帛了,借着微弱烛光看清字字句句。
“哇……”幼儿的啼哭将静夜划破,也打碎母亲的梦境。
蒙恬举着帛书的手一颤,倏然回身,琉熙却已站在他的身后。
配间里,蒙艾的哭声不止,在暗夜里听来,凄厉悠长。那孩子,不知是又被什么噩梦惊扰,抑或是在为父母的艰辛而哭泣。
琉熙看了眼执帛的蒙恬,仿似被施了定身的咒语,纹丝不动立在帘后。过了片刻,她却如未见一般,转身往配间里去了。
蒙艾的哭喊渐渐平复下来,嘤嘤啜啜低缓而终。
蒙恬站在原处,一瞬不瞬盯着配间的门扉,暗影中,琉熙款款步出,平静地仿似过去无数个夜晚她哄完孩子入睡一般。
“玉娘,”他似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将帛书藏到身后,走上前去,“我……我不是故意偷看。我只是……”
“你看我的东西,不能叫偷看。”她的笑几乎微不可见,可眼底里分明又是带着温柔沉静的笑意。
“玉娘,你要回赵国?”他极不情愿,可却又忍不住问道。
“父亲要我回去,也是为了我好。王上已经对我生疑,府邸四周都埋伏了暗探,今日,我去见师兄,还被赵高的弟弟盯上了。”
“赵高手下皆是刺客,你可有被抓住痛脚?”
琉熙痛苦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小心,竟将他带去了师兄的藏身之处。”
蒙恬倒抽一口凉气,脸上尽是担忧。
“我,杀了他。”
“杀了赵高的弟弟?”
“是。”
蒙恬一下拽过琉熙,“赵高自小母亲获罪,自己又沦为宫奴,对两个弟弟极为爱护。今日何人追随你出去,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人出来了,却不见回去。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在王上面前将你治罪,可这梁子就算结下了。赵高可是王上的心腹内臣,你得罪了他,日后要怎么在咸阳立足?”
琉熙无奈答道,“可我若是不杀那人,子澶怎么办?秦王恨他入骨,若是被擒拿,他必死无疑。”
“玉娘,听李将军的,你还是先回邯郸去吧。”忽而,蒙恬抓她的手一紧,语声切切。
“不,我不走。你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琉熙扑入蒙恬怀中,将他紧紧圈抱,“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蒙恬也伸出手臂来,将她更深埋入怀抱,“我,万分舍不得。可你在咸阳,性命堪忧。”
“能拖一日,我便拖一日。能拖一月,我便拖一月。”
“玉娘,你待我的情谊,蒙恬至死不忘。”他埋首她的颈间,贪婪吮吸她的芬芳,忽而,又有一丝迟疑,“我只怕你日后后悔。”
琉熙露出媚人笑颜,轻摇一摇头,抚着心口,坚定说道,“情到深处,无可奈何,我选择的,只是终于自己的心。我的心不愿离开你,我便离不开了。”
“玉娘,我定不负你此番深情。”他仰头看向窗外,目光穿透薄纱,直抵天际,似是在对天起誓。
琉熙侧首靠上他坚实胸膛,耳边回荡砰砰重响,那正是他的心跳。
她顺着他的视线遥看出去,轻薄纱窗外,透进晨曦微光。
不知不觉间,竟已是第二日了。
“蒙恬,我好想看日出啊!”她伏在他胸口撒娇,罕见的柔弱令她至美容颜愈显媚人荣光。
他有些为难,“宵禁未除,此刻骑马出城上山,必要有王上亲赐的金箭。”顷刻,他计上心来,拉过琉熙,罩上厚实外衣,搂她出门走出檐下。
他身姿矫健如龙,接着窗前杏树,腾空而起,健壮手臂一收,将琉熙紧紧扣在怀里,飞跃檐上。
他拉着她,坐于屋脊之上,温暖的手臂将她圈抱住,给她带去源源不绝的暖意。
琉熙嘴角禁不住溢出甘美笑颜,软软依入他的怀抱。两人彼此相依,远眺朝阳升起的方向。
渐渐显出鱼肚白的东方天际,霎时万道金红光芒耀目,一轮炽热圆日跳出地平线。天地间朦朦雾霭刹那消散,树梢檐角铺撒的匀匀白霜上银光轻舞,似有碎金在流动。
琉熙眼中盈盈珠泪无声落下,在皓雪般的双颐上,留下水晶一样的印记。
蒙恬将她更加重重搂紧怀里,温热指尖抹去她滚烫的泪,语声里,尽是温柔,“怎么哭了?”
“我好想,好想能一辈子就那么倚着你,看日出日落。”她哽咽得几乎难以成句,“可却是只能那么片刻地相依。”
“玉娘,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可记得我们成亲时是如何说的?”他将她的泪颗颗吻去,她的苦涩,似也被他咽下。
琉熙啜泣着点头,咿咿唔唔说道,“天地为证,云梦为媒……”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凑上唇去,封缄她的呜咽。
琉熙伸出双臂,环抱他的颈项,与他唇舌交缠,彼此难分。
绚烂晨曦华光异彩,森森秦都寂寂日出,但只属于她俩。
她只愿倾其所有地爱他,不去想芸姜的庇护还能维持几日,不去管阿璃如芒刺般的目光,不去顾赵高即将刺出的仇恨之剑。她只愿时光停留的这一刻,隽永镌刻在记忆里。
81、几番魂梦与君同 。。。
又是一春杏花绽放;一阵风来,纷纷落英屏风而起漫天飞舞;如雪砌落,几点花瓣飘进窗扉;落在琉熙案前,质若琼脂。她笑看一眼窗外,十指尖尖,捡起落花;落英如雪;犹不及她指尖白腻如玉。
时值正午,蒙恬入宫未回,琉熙也不急着用膳;只呆呆看着窗外庭中的杏花树。
自从去岁手刃赵高之弟;琉熙便极少进宫了,芸姜虽然想念,但也极尽回避,轻易不遣人来请。
朝中诸人,以李斯为首,渐渐都与她生疏淡离,自然也就少了拜访和饮宴,琉熙倒也乐得清静。
时间悠悠转过,寂静庭院里仿佛只能听见风吹落杏花的声音。
猝然,影壁后有素锦窸窣之声。琉熙扭头扫过一眼去,定睛看向院外进来的人。
却是阿若抱着小女儿进来。
琉熙起身笑着迎出门去,“阿若来啦?”
“大嫂,”阿若笑着行礼道,“阿若给大嫂道喜。”
“我有什么可喜的?”琉熙笑问。
阿若将怀中的幼女交与婢女抱出院去,上前携了琉熙,凑近轻声说道,“春日考官,大哥升了都尉,大嫂还不知道吧?”
“真的呀?”琉熙喜上眉梢。
“是啊!我今日进宫去看阿璃姐姐和姑祖母,这可是阿璃姐姐亲口说的。”
琉熙侧耳听着,不由喜笑颜开。
秦军之中以将军为尊,都尉,乃是仅次于将军的武职,每一将军下只辖四至五名都尉,各领万人,可自成一军。秦国又向来以武职为贵,能够官至都尉,不知是多少年轻儿郎的梦想。
忽而,琉熙念头一转,却又由喜转忧。都尉与校尉不同,校尉可挂宫中虚职,充入禁卫。但都尉则为实职,必有所辖之军,并需随军换防,常驻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