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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许小宝盯着花丛里的一个蚂蚁洞观察了许久,时不时扯一片草叶儿拦住正在辛苦往家里搬东西的蚂蚁的去路,玩的不亦乐乎。武小贝起先还能耐着性子跟哥哥一起观察,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到底年纪更小点,耐不下性子,便时不时给哥哥捣蛋。
起先是扯一把草叶儿盖住蚂蚁洞;吓的正在进出的蚂蚁四散奔逃,或者直接缩回了洞里。
许小宝玩兴被打断,朝着他做了个气愤的表情,拿开草叶儿,又埋头去研究小心翼翼探路的蚂蚁。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蚂蚁居然也有害怕这种情绪,真是十分好玩,心里的气愤便淡了一些。
武小贝见哥哥只是生了一下气,又不理他了,就在许小宝身边转来转去的想办法。时不时在许小宝脑袋上戳一下,或者后脖子挠一挠。许小宝是蹲在地上的,他是站着的,这个角度让他对许小宝的脑袋产生了新的兴趣。
胖乎乎的小手摸在许小宝光秃的脑袋上,新长出来的青青发茬戳的他咯咯真乐,又一下下摸了上去,为了不被武小贝打扰蚂蚁,许小宝居然对这种骚扰忍了下来。
胡娇在旁观察,觉得很有趣,向腊月小声道:“真没想到小宝竟然有这么好的耐性,换做平时早掐起来了。”看来这孩子在专心程度上,倒跟许清嘉类似。
他读书入迷的时候,胡娇喊几声都会被忽略,有时候她过去捣蛋,直接坐到他腿上,他都能眼睛不离开书本,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拢就继续看起来。
腊月掩唇轻笑:“小郎君自然要像大人了。”
皇长子殿下胡娇不了解,仅限于熟识而已,胡娇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见识过了武小贝捣蛋的本领之后,她还是随意猜测了下皇长子小时候的性格。
武小贝在骚扰了许小宝好一会儿之后,最后竟然朝着蚂蚁洞撒了一泡尿,黄亮的尿液浇在蚂蚁洞,小生命们便如挣扎在汪洋之中一般。
胡娇看的目瞪口呆。
这孩子一天天长大,怎么感觉越来越淘了?
许小宝怒了,跟只发怒的小狮子一般将武小贝推倒了,然后骑在他身上捶了几拳,在胡娇的制止声中他抬头朝自家老娘瞧了一眼,立刻从已经哭起来的武小贝身上站起来,一溜烟向花树丛中跑了。
胡娇忙过去将武小贝抱了起来,替他拍身上的土,刚想安慰他一句,这小货已经不哭了,眼泪汪汪挣扎着要从胡娇怀里爬下去,“哥哥……等我……”
孽缘啊!
胡娇抚额,合着他们哥俩的内部矛盾,她出手算是白费功夫了?人家压根不在意!
她松开武小贝,他便迈着小短腿儿朝着许小宝消失的方向追去,身后扑啦啦跟着胡娇腊月俩乳娘,一行人去追许小宝,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跑的远了,等到最后翻了大半个园子,才在教舍里找到许小宝。
老秀才课上到一半,教舍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个穿着红色小褂儿黑色小裤儿的小朋友,眉目秀雅,皮肤白嫩,如果不是剃着小光头,说是女孩子也有人信。
县学里轻易不会放无关人员入内,这孩子想也知道是县令大人家的小郎君。他也不怕生,只好奇的看着一教舍的孩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稳稳走了进来,径直朝着教桌下面端正背着手坐着的学子们走了过去。下面的孩子们立刻炸了锅,不顾老先生在堂上的目光,小声议论起来:“这谁家孩子?”
“应该是……夫人生的小宝宝吧?”
自从当初夫人有了小宝宝,就再不能陪他们玩游戏了。后来虽然夫人也曾来过,可惜都没带着小家伙来过。
于是许小宝每到一处桌位前,坐着的学子便朝着他绽开了最大善意的笑颜,希望别吓着这小豆丁。许小宝在教舍桌椅之间穿行来去,最后累了,攀着凳子要往上爬,准备坐下来歇会儿。旁边坐着的孩子便将他轻轻抱了起来,放在自己旁边,又怕他从凳子上掉下去,还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老先生见他并不怕生,也没捣蛋,便在堂上继续讲起课来。
胡娇抱着武小贝找过来的时候,许小宝就坐在一群听课的学子中间,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反正他坐的很规矩,还学着旁边的小哥哥背着小手,正在努力消化老先生的课程。
他现在三字经快背完了,县令大人给儿子制订的启蒙教程下一本就是百家姓。
从那天之后,许小宝就跟忽然之间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每日闹着要来县学园子里玩,胡娇也没准备让他跟着这帮孩子们上课,到底他年纪太小,身子骨还嫩,久坐对他并不好。不过许小宝似乎也不是为着听课而来,而是为着新添的这一众比他大的小伙伴们。
不止是他,就连武小贝也喜欢这帮大哥哥们,吃完饭就闹着要进园子。
跟县学里的孩子们玩乐半个月之后,在多种语言环境下生存的特性便显露了出来,吃饭时候这俩小子嘴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句夷语。还好胡娇这两年的夷语没白学,至少能听懂他们是在夸赞饭菜做的香。
县令大人第一次听到孩子们冒夷语,就立刻转头去看她,“阿娇,你给孩子们教夷语了?”
最近快到年底了,各种偷盗的案子多了起来,他比较忙,便忽略了孩子们的教育。
胡娇举双手投降:“他们自己学的,真不关我事儿!”
县令大人表示不信:“你不教,他们从哪学来的?”这种事情肯定也只有胡娇有胆子做,乳娘是肯定不敢的。多掌握一门语言其实也没什么,但是这俩孩子还小,现在就教夷语,就怕影响了他们学说汉话。年纪都还小,汉话都说的不甚通顺。
腊月在旁替胡娇辩解:“大人,小郎君们是在县学跟那帮学子学来的。”那帮孩子们都愿意哄着这俩小豆丁,这两小豆丁入了县学就跟油锅里滴了两滴水,立刻群情热闹了起来,大的小的都跟人来疯似的,十分闹腾。
县学里的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原本从小被灌输的都是如何生存,比如在野外挖野菜,摘野果,拾柴火等等,可是经过胡娇的引导之后,这帮孩子们的娱乐精神一日强似一日,除了功课还挖空了心思玩乐。
昨日他们玩的是骑马打仗,一对学子错开了握着同窗的手腕组成马鞍,将许小宝放在其上,另有两名学子如法炮制,将武小贝也放上去,然后靠近了让这俩小子坐的高高撕打,两组身后还跟着年纪不小的孩子做防护,剩余的人都来围观这俩小货掐架,场面颇类斗鸡,大家私下押注,输了的一方替赢了的一方写先生布置的大字。
许小宝与武小贝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寄托着这么多小伙伴们课业的完成情况,兀自玩的兴奋,小脸儿涨的通红,哇哇怪叫着伸着小胖胳膊去掐对方,又因为这游戏实在好玩,因为下面的“座骑”有时候也不一定那么听话,见他们俩掐的狠了,也会往后撤军,缓一缓这俩小货的掐劲。
据说当夜宿舍里的蜡烛亮了大半夜,输了的一方写的大字加倍。老先生不知就里,还当孩子们忽然之间勤奋向学,抚着白须欣慰不已。
总之许小宝与武小贝的乐园从县衙后院彻底的移到了县学园子里。胡娇颇为担心的是,日日跟这帮半大孩子们厮混惯了,万一过年放假,这俩小子没人陪,岂不要急疯?
她的猜测没有错,等到年底,衙门里歇了衙,县学里的孩子们也回家去了,许小宝与武小贝再往县学跑,见不到往日陪自己的大哥哥们,闹腾起来挨个房舍的找,找不到两人就上演二人哭大合唱,直哭的胡娇脑仁疼,恨不得这年一日就过去,孩子们早点回来。
这一年许清嘉的年底考评依旧是优,他曾隐隐透露,府君大人想将他调往云南郡去做属官,无论是级别还是官位都会升,但是他自己觉得还是做知县少制肘,又正好切切实实的为老百姓做些实事,因此正在犹豫。
胡娇对大周朝的官吏升迁制度一窍不通,在这一点上委实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借一只耳朵充当听众,等他说完了,见老婆眨巴着眼睛十分乖巧,顺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两把,顺着头发便摸到了脸蛋上……
再大的烦难,身边有个愿意认真倾听的人,诉说完了再到床上去运动一番,也就消散了。剩下的不过权衡。
等到许清嘉过年的时候前去向韩南盛拜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韩南盛问起来,他便向韩南盛表态:“下官在南华县快三年,当县令也就两年,还没做出什么政绩来,想着让南华百姓过上和乐安宁的日子,下官走的时候也好放心。”这却是他的理想,当一方父母官,就想造福一方百姓,此志可追溯到许父身上。
许父生前便有此等志向,虽然许清嘉年纪小小,也被灌了一耳朵,印象尤其深。
韩南盛听得他提起此乃父志,又问及许父,竟然与韩南盛乃是同年。且当年许父也是出类拔萃的,只不过年纪轻轻死在任上。
“没想到你竟然是许兄之子,想当年他便有此等志向,你有此志原不稀奇。”
府君大人颇为感慨,待许清嘉又亲近了一层,当日将他与跟着去的高正都留在了郡守府,晚间还将许清嘉叫去叙旧,谈起许父,更添惆怅。第二日许清嘉走的时候便嘱咐他,以后有空了便让他带家眷来拜见郡守夫人:“以后两家都当通家之好走动,可别疏远了。”
有了府君大人这句话,许清嘉回去以后,便准备元宵带着胡娇前往州郡,拜见韩夫人。俩小子年纪太小,又十分的淘气,万一带到郡守府,当着府君夫人的面儿掐起架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胡娇现在手头也宽裕了,除了家里开的瓷器绸缎铺子,还有胡厚福每回走商分的红利,家中每有余款胡娇便投给胡厚福,一来二去胡厚福的生意便做的愈发大了。
家里的肉铺子是早就不开了,听说还买了不少下人,魏氏是彻底的做起了太太,听说年前又怀孕了,也不知这一胎是哥儿还是姐儿。
拜见郡守夫人的礼物都是从自家绸缎铺子里拿的,还是胡厚福年前运过来的当季新品。听说韩南盛在任上只带着太太跟女儿,儿子们除了一名出仕的,另外两名都在老家书院读书,有韩老爷子教养。
至于侍妾庶女,许清嘉就不甚清楚了。
他一个大男人,又从来没有送礼巴结上司以指望官运亨通的念头,因此都不曾打听过府君大人的后院。
所幸高正是个机灵人,又存了往上爬的心思,早有此意,可惜许清嘉走的是清廉的路子,他便按捺下性子。听得县令大人要带着家眷拜见府君,便将自己知道的情报一五一十倒出,方便县令夫人准备礼物。
礼物倒是不愁,按着人头来办就好。最可虑的是许小宝与武小贝。这俩小家伙每晚睡觉都是胡娇或者县令大人哄着,都没离开过,这下一去两三日,可如何是好?
腊月与小寒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看着小郎君们,俩乳娘也表忠心一定尽心侍候小主子们,就连灶上的婆子也表示这几日的饭食一定按着小郎君们的口味来做,钱章挑了四名差役决定轮流守在县衙后院门口,半个生人都不让进去,胡娇才依依不舍的跟着许清嘉往州府而去。
一路之上,她便揪心的厉害,时不时问许清嘉:“小宝跟小贝……不会哭起来吧?”
许清嘉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的小模样,心内还颇有几分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