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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弟,多少年了,你再一次向我提出要求就是想要走我的女人?”冰冷的寒意在楚怀昀周身鼓动流转,他袖风一动,击向面前的楚怀则。
楚怀则不躲不避,生生接下他的掌风。地吐出一口血,染红了他宝蓝色的衣襟,他却只是抹下唇角的血渍,依旧垂眸不言。
楚怀则轻飘飘地飞出去,撞倒了身后的案台。月悉华想要扶住他,但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桌上的瓷瓶一同摔落在地,碎瓷片划伤了他俊秀的脸颊,在眼角处留下一处红痕。
血珠滴到大理石板的地上,晕开。
月悉华急扑过去,挡在还欲上前的楚怀昀身前,棕黑的眸光闪动,算不上生气,只是一股火从眼底迸射而出。
“楚怀昀!他是你弟弟!”她直直望进楚怀昀的眼底,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带丝毫的情绪波动,“楚怀昀,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管,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他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他虽然和威王走得近一些,但是皇位的斗争不该把他牵涉进去!”
“你懂什么?”墨黑的眼眸幽深,里面像是有腾腾的火苗,又像是有暗黑的深水在里面流动。楚怀昀缓缓逼近,“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声音冰冷无情。
他话音一落,挥手拉开挡在身前的月悉华,望着地上的楚怀则,唇角微微勾起,是平素讥讽的弧度,可是今天这个笑容,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哀伤:“九弟,今日我伤了你,作为补偿,你带月悉华走,走得远远,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咳……”一口血从楚怀则的口中溢出,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眸,一抹浅笑在唇角浮现:“是,三皇兄。”
墨黑的衣袖尾处,金色的绣纹像是活的一样,纹绣抚上楚怀则唇角的血迹,触到脸上的力道异常轻柔。
“九弟。”衣袖的主人叹息一声,莹润的手指伸出,帮他擦去满脸的血迹,“这是三哥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日后我们再没有关系,我欠你的你欠我的一笔勾销。”语气中有几分疲惫,“再见面——便是刀锋相向的时候。”
“三哥……我……”楚怀则唇角动了动,终是把牙关紧紧咬起,垂眸敛神,“我不想。”
“你早该想到的。”楚怀昀冷笑,“从你踏进这个门,想要带走月悉华开始!从你十年前陷害本王开始,你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九弟,你是我的弟弟,唯一的弟弟,你知道吗?”尾音很轻,充满蛊惑。
十年前的陷害?
十年前……陷害?!
本想扶起楚怀则的月悉华被这两个血淋淋的字眼钉在原地。
楚怀昀,他周身萦绕的霸道气息那样强烈,强烈地让他的悲哀也来不及掩藏。
“唯一的弟弟……”楚怀则喃喃,眼神空茫,“我知道……我怎会不知……我们所有的兄弟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三个。”
霸道哀伤的男人趴在他唯一的弟弟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月悉华只能看到他薄薄的嘴唇张合,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楚怀则的眼睛一点点张开,眼眶氤氲,痛苦而且决然。
“你们走吧。”墨黑的衣袖离开了那张苍白的俊脸,楚怀昀缓缓站起身,像是电影里播放的慢动作,周身充满了黑暗的、绝望的气息。他没再看地上的人一眼,只是路过月悉华时,眼睛狠狠地、狠狠地瞪着她,是充满恨意的眼神。
月悉华周身一颤,垂眸敛神:“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悉华的家人。”
“不会。”男人踏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声音冰冷。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地上的楚怀则和他眼中后悔的悲哀。
随着男人缓步踏出屋门,门外狂风大作,男人傲立与狂躁的风雪中,周身不自然流露出的威势甚至压下了这骇人的雪势。
那是王者的气息,是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于脚下的气息。
“咳……他该做皇帝的……”地上传来微弱的喘息声,接着便是楚怀则挣扎着爬起来踩碎瓷片的声音。
被这声音惊动,月悉华慌忙快步走过去扶起他:“你为什么不躲?”
“躲什么?”楚怀则微微一笑,口中又有鲜血溢出,眸中的后悔已经不见,像是从未有过。
月悉华沉下脸色,棕瞳中光华流转:“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你的功夫怎么会躲不开楚怀昀的掌风。”
借着她的助力,楚怀则缓缓站起身,用袖口胡乱抹抹嘴角的血迹,过了半晌,忽然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丽人微微一笑:“悉华,你该恨我,我拆散了你和三皇兄。”
“你不是有意的。”
风雪吹到檐下,汹涌着涌进屋里。
“你怎知我不是故意的。”苦笑在楚怀则脸上蔓延开来,没等月悉华的回答。“我们走吧。”他说,“日后,你只能跟着我了。”
不忍看他哀伤自责的神色,月悉华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悉华没必要跟着谁,也不会靠着谁才能生活。如果明天赐婚的圣旨下来,不用九殿下来讨人,悉华也会离开。”
“不一样。”楚怀则踏步走向门外,“悉华自己离开,那是负气,是吃醋,是感情的调剂。我带你走,那是背叛——我们两个人的背叛!”
背叛?那不过是男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背叛这两个字,不会出现在悉华的词典里。”随着那宝蓝色的身影一起踏出门,过了一会儿,她才摇头说道,“向来,只有别人背叛我的份儿。而且,我会回来的,在出征的那一天。”
我问,你答
飘扬的大雪转眼间覆盖了天地,屋顶,树梢,青石板的地面上,处处都是白皑皑一片。积雪不过寸深,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一蓝一红两人前后走着,在新落的雪地上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
远远望到王府大门,门房躲在暖房里,屋门紧闭。那条脱了毛的老狗慵懒地趴在门口廊下,尾巴在身后微甩。
“月侍卫……月侍卫,等等我……”就在月悉华快走至门前的廊下的时候,身后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和清脆的呼唤声。
那条秃毛狗被惊起来,朝着声音来处狂吠两声,转而又悻悻地趴下。
月悉华回头望去,来的却是翠浓,她怀里抱着一个银灰色的包袱,大喘着气快跑过来。
“月侍卫,这是一些衣物盘缠,你带着它。日后王爷想通了自然会找月侍卫回来。”她说着,恼恨地望了身前的楚怀则一眼,看到他胸前袖口的血渍又不禁惊讶地张开嘴巴。
月悉华不欲多说,拉过翠浓交代:“翠丫头,日后强子和伙夫夫妇还需要你多多照顾。”
“月侍卫放心,我会尽力照顾他们的,可恨翠浓不能随侍卫一起走。”她强硬地把包袱塞进月悉华的怀里,眉头紧皱,面露哀伤,“奴婢本来想着去叫王爷过去和月侍卫一起见九殿下,就不会引起王爷的怀疑,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反而让事情更糟……”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
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月悉华无奈一笑,“翠丫头莫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今天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想了,快些回去,外面冷,一会儿若是被王爷发现你来送我,又是一场风波。”
好不容易送走一步三回头的翠浓,月悉华收回神色,紧了手中的包袱跟着楚怀则出了王府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房从屋中探出头来,朝外吼道:“悉华,这是上哪去?”也不管她有没有回答,兀自摇摇头,似乎是感慨天公不作美似的,“今儿这天也真是的,说下就下,悉华你可早点回来,别伤了风。”
门房苍老的声音隐在轰隆一声关上的大门后。
月悉华没有回头,抬起手接下一片雪花,拉住神思恍惚的楚怀则:“现在出来了,也不怕被人听到,你总该说了吧。”
“说什么?”楚怀则转回身,眉头抽动,想来他应该是想挑眉做出个轻松的表情,可是僵硬的面容不听他的使唤。
伸手抚平他的眉头,月悉华叹口气,神色怅然:“我问,你答。”
“好。”他又转回身,索性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也不在意雪弄污了衣服,更不在意身上的伤势。
“你的伤不要紧吗?”月悉华蹙眉,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潇洒少年吗?
血迹已经被擦干净,只是苍白的脸色和淡紫色的唇泄露了他的身体状况,楚怀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碍事,我想歇一会儿,悉华想问什么就问吧,是我欠你的。”
不想和他争辩到底谁欠谁这个话题,月悉华在她身边坐下,从地上捏了一把雪,在手中捻成水滴,看着它顺着指缝滴下。
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楚怀则,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过头看向身边浑身放松的男人,“也许这样说不太对,应该是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声长叹过后,身边的男人轻轻动动身子,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雪地,雪地尽头,是一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我们之间的事情,要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问。说来话长。”楚怀则微微一笑,眼中光波流动,忽而问道:“悉华,我是不是错了?”
月悉华诧异地转过头,他却没等她的回答,怅然道:“本来,我只是想带你出来,却不料还是惹怒了皇兄。其实,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激怒皇兄了。”
可是,想或者不想,后果已经造成。
他这样颠三倒四的话只让月悉华越听越糊涂,无奈地站起身:“罢了,日后若是有机会,九殿下在与我详说吧。总不能在这里淋雪,依着这个雪势,再坐一会儿宣王府的门口只怕要多两个雪人了。”
楚怀则也随着站起来,待他再抬起头,眼中已经没了刚才的伤怀,好像这些事物从未发生过一样。
风雪中,他桃花眼渐渐眯起,微微一笑,潇洒不羁的气韵再一次回到他的身上。
“悉华,上次我允你到醉云楼尝那上好的花雕,我们现在去可好?”他说。
“好。”月悉华微笑颔首。
两人漫步在雪中,一个潇洒,一个清丽,但两人的背影却是一样的孤独落寞。
“悉华随我入宫吧。”楚怀则忽然回头说道,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忐忑。
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忐忑,月悉华不解地望过去,浅笑道:“九殿下该知道悉华的心思,我不愿在王府,更不愿入宫。天下之大,还不缺悉华一个容身之处,而且……”后面的她没有说。
而且……她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楚怀则眼眸一暗,有些懊恼:“我倒是忘了,悉华想要有个‘假期’,确实不该拖着你进宫。”
大雪纷飞,月悉华和楚怀则相对坐在醉云楼顶楼靠窗的位置上,两人皆是望着窗外。
从宣王府出来后,月悉华便住进这里,醉云楼,名副其实得“醉云”,本以为它的名字是因为楼中有名的花雕酒,原来不是。酒楼位于京城正中,高达数丈,立于楼顶像是一伸手就可以触到蓝天一样。
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