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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说废话,叫你来不是听你啰嗦,做你的分内事!”
这无礼的语气让军医为之气结,自认为在战场上阅人无数,可是这么嚣张蛮横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教育自己的手下,你激动什么?再说,这个傻瓜,不骂醒她,难道放由她继续做傻事?”
见两人为了自己要吵起来,林微微有些害怕,毕竟一个是她的上司。得罪了他,今后没好果子吃,于是,她拉了下弗里茨,道,“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
她低着头,神情诚恳,军医心一软,抿了抿嘴,也不再说啥。
“走开,你坐在这里,我怎么给她上药?”
弗里茨皱起眉头,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给他让了个位置,站到他身后。
军医解开她的衣服,却又突然停手,回头对着弗里茨叫道,“你这是存心不让我工作是吧?你站在我身后,挡着光线,你让我怎么缝合她的伤口!?”
弗里茨暴躁地骂了句脏话,只能退到墙角。
赶走讨厌的人,军医这才定下心检查她的伤,“还好,只是伤了表皮,用不着缝针,过几天就会自己愈合。”
因为上药,她半身□着,弗里茨两道目光乘机在她身上扫来晃去,弄得她很是紧张,伸手想挡住外泄的春光。
军医却误解了她的窘迫,以为她是在防自己,便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女儿都和你一样大了。”
他停顿了下,又道,“不过她可没你这么傻。”
军医的话让她有些难受,刚才一心想留住鲁道夫,冲动之下没细想,才会做傻事。现在回头想想,有些后悔也有些无奈,要走的总要走,留是留不住的。
理智再怎么清晰,可人毕竟还有七情六欲,怎么都甩不去心中的不甘。悲哀啊,她把命都赌上了,以为这样可以停住鲁道夫的脚步,结果他还是走了。原来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过如此。这么千里迢迢的跑到战场上来找他,最后只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吗?
军医嘴里虽然骂她,心里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作为一个女人在战线上能够和男人一起并肩作战,她有这勇气,这胆量,已是不易。更何况,她对工作也向来认真负责,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唯一让他不顺眼的就是她的亚洲长相,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替她上了药,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软口气道,“你别胡思乱想,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她点了点头,折腾大半夜,身心俱疲,和军医道别便钻入了被子。
在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弗里茨,便顺手拉了一把,道,“病人需要休息,你别打扰她。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见他还想抵抗,军医又道,“你自己也得换药,顺便再做个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也可以尽早返回属于你自己的连队了。”
军医拉走了弗里茨之后,监察室就安静了下来,林微微闭起眼睛,逼着自己不再去想。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心里有事,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虽然明知不可能是鲁道夫,但她还是忍不住怀起希望。不禁自嘲,她可真是贱啊,一次又一次地自虐。
“是我,迈尔。”
一听是他的声音,她心里一松,却也难掩失望,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进来。”
看见她病恹恹地躺在那里,他有些心痛。将伤兵送到医疗站时,听说她出了事,那时刚好有任务在身,走不开。好不容易等工作完成,送走了几位参谋同僚,便抽时间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有一大堆话要说,可看见她这样子,啥也说不出了,只是轻轻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她用被子蒙住脸,道,“你也知道了?你是来笑话我的?”
他走过去,拉开她的被子,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听他这么说,眼泪顿时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
他摸了下她的头发,温柔地道,“不哭。”
他越是温柔,她越是觉得委屈,扑进他的怀里,道,“迈尔,我被抛弃了。”
“怎么会?至少你还有我。”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可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忙又道,“鲁道夫也没有抛弃你,只是身不由己。”
“你一定也觉得我无理取闹,可是,我真的害怕会失去他。连他受伤我都会心痛死,以前不在身边可以眼不见心不乱,可是现在,每一次爆炸、每一次伤兵送来,我的心都怦怦直跳。如果他要是被炸死炸残了,那,那我要怎么办?”因为惶恐,她有些语无伦次。不等他回答,接着道,“我也想坚强,可是关心则乱,笑着送他出门,把痛苦担忧藏在心里,我做不到。迈尔,我是不是很没用,不能替他排忧,反而成了他的负担,他会不会和我分手?”
他扶起她的身体,握住她的肩膀,道,“不会,如果我是他,会珍惜。战场上有你这样一个嘘寒问暖的人,是一种福气,我求之不得。”
“真的吗?”她眨了眨迷离的泪眼,问。
“是。”他坚定地回答。
和他对视了一眼,她很快又移开眼睛,道,“你求之不得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他。”
“我倒希望是他。”
他说得太快,她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他停顿了下,继而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所以不能妄加推断。”
“我和少爷其实很早前就认识了,我是他家的女仆。”
“女仆?”听她这么说,他有些惊讶,没想到里宾先生这样谨慎的高官,会聘用一个外国人。
望见他脸上的惊讶,她突然惊觉失口,忙转移开话题道,“那时,是他先追我的。他父亲不赞成我们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地搞地下活动。一次事故,我俩都受了伤,他被父亲带去柏林,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失去联系。直到去年才又遇上……”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一直以为我们的爱情有多么轰轰烈烈,可说出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已经很伟大了,能让你下定决心为他吃苦。”
“伟大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懂我的心思。唉,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东西方文化差异吧,你们追求民主自我自由,先为己再为人;而我们东方人恰恰相反,爱一个人,就是为他付出,总觉得做什么都是在为他好。可事实上,却被嫌弃不够独立,太粘人。”
“不清楚,我并不了解东方,你是我所接触的第一个亚洲人。”
“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不会明白。”她兴致索然,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
“我明白,”他顺势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下,道,“爱一个人确实要付出很多,只是每个人的方式不同。但是,微微请你答应我,不管有什么委屈和不快,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开玩笑。”
听他这么说,她有些惭愧,低下头道,“那一刻,看见他走得那么决然,我就后悔了,不该冲动。我怨恨他,可是却又情不自禁地为他开脱,也许这真是你们男人的职责所在?是我太孩子气,太不懂事,不够大气?可是,我就是不舍得他去送死啊……迈尔,如果你是他,会不会也和他做出一样的决定?”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他,我会送你回去,然后尽最大努力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一切都是属于我的……”这话可真煽情啊。她不禁暗忖,为什么她的少爷就不会这么说呢?嘴上说温柔了岁月,实际上他只是磨凉了她的心。她无奈地笑了下,按住心口,道,“奇怪,明明伤的是这里,为什么我的心却好痛?”
他想说,你这模样也让我心痛,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给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两人相遇相爱不易,不要让爱变成怨。”
她没有反驳,他的耐心令人感动,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由心地道,“认识你真好,迈尔,谢谢你。”
“我也庆幸在茫茫人海中能够认识你,只可惜没有早点遇上。”
迈尔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她满是倦容,昏昏欲睡这才起身。走出屋子一看,天边已经有了霞光,天就快亮了。回头看了眼医疗站,放下心中的不舍,转头走向自己的落脚地。
休息不了几个小时,又要开始忙碌,作为参谋长,他要根据侦察兵收集来的情报,制定新的作战方案。
***
reference:部分情节改编于鲁道夫的自传。P332…334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
“怎么回事?”驾驶座上的士兵受了惊,手一晃,差点将车子开进两边的沟渠里。
“是斯大林管风琴!”林微微尖叫了起来,这可怕的景象,令她想起了斯大林格勒战役,真正是叫人不寒而栗。
他向前探出身体,瞄了眼天空,然后也震惊了。前方的天空被炮火映得一片通红,浓烟四起,爆炸声此起彼伏。然而,这一阵攻击波还没有过去,炮弹朝这里飞袭而来,火苗迅速在树林里蔓延。
一块手掌大小的弹片碎片,旋转着击中了她的胸腔。就像是被利器刺了一刀似的,胸口传来一阵挖心刺骨的剧痛,顿时让她窒息了。
……
然而,就在这时,弗雷德接到了一封电报,是从库尔斯克战地放来的,署名XXX。(哈哈,谁发的呢,卖个关子。)
这个节骨眼上,这个人为何会给自己拍电报?
他狐疑地打开,然后只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整张信纸里只有一句话:微微受伤,危在旦夕,设法将她弄回柏林。
弗雷德,带我回家,那话再一次在脑中回荡。
……
212、第二百零一章命悬一线(上)
军医虽然放她假,可战线告急,林微微见小伤不碍事,便自觉回到了医疗。随着战线拉开,她隐隐意识到这又是历史上某场著名的大会战,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二战中德军发起的最后一场大规模进攻吧。
已经是43年秋,没几个月就要入冬了,过了年之后便是44年。离帝国土崩瓦解只剩下不到两年时间了,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和这里的人和物都有了深刻的感情,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德意志一步步踏进灭亡,她的心情莫名沉重。当希特勒吞枪自裁之后,他们这些誓死效忠、却又被元首抛弃的忠将又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不忍看到悲剧,可是帝国必败,也不得不败。有那么一刻,她似乎能够体会到鲁道夫矛盾的心情,明知结局如此,却不得不走下去。
从白天到入夜,伤兵就一直源源不断地被送入急症室,军医和一干医护人员忙得焦头烂额。手术一个接一个,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直到凌晨,才渐渐消停。操劳一天,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见她精神不济,军医打发她回去休息。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又要轮班,在空着的检查室里随便找了个床铺,她到头就睡。
午夜时分,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夜色再度被点燃,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她被乍然惊醒。每每医疗站里有骚动,都会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