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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想起了清幽曾经说过话:“我本来是想和他同归于尽的!我一心求死,只想着最后拉断琴弦,弦断音断,尽皆人亡……反正他也是一心求死……不然又何必……”
如有明光刺破浓雾,凤绝心下骤然雪亮一片,原来凤炎知自己命不久矣,又担心日后清幽会拖累自己,这才刻意死在他面前,并要自己发下毒誓,永不再爱她。
凤炎,他永远是这般替人着想,却还只字不提。
想到这里,凤绝突然紧紧握住清幽的手,没来由的,他的心中划过一丝害怕。
他与她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此刻突然好害怕,自己从前的努力皆是枉然。而她,终究会如烟云般,飘之则来,去之则散。
只有此刻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间的温暖,才能令他稍稍安心。
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黑蝶的目光,落在清幽清丽的面容之上,她的心,突然安静下来。这么多年、这么深的仇恨,在这一刻,也仿佛突然淡了。因着她的执念,害了那么多的人,只怕她入了地狱之中日日受火焚之苦也不能偿还。
眼底染上一分歉意,她捂在胸口的指尖微微发颤,语调苍凉,无力道:“对不……起……”
此时,天边灰蒙蒙的,拉开了一道口子。火红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朝霞染红了天际,驱散了一夜的黑。
一抹彤色染上黑蝶苍白无人色的面颊,她猛然又剧烈地咳起来,喉间仿佛被火烧灼过般,不断地朝外涌出鲜血,鲜红鲜红的血,好似一朵一朵热烈缠绵的花怒放而下……
她知道,她快不行了……好可惜……还有好多好多话她来不及说……还有好多好多的错,她来不及弥补……
黑蝶的指尖染满鲜血,她颤颤往怀中探去,似是要取些什么。
清幽见她摇摇欲坠,好似一缕被细线牵住的风筝,随时都会飘走。心中骤然恐惧,她突然冲上前去,拽住黑蝶的手臂,她拼命地摇晃着,声音中带着几分哭意:“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不能!我的弟弟还昏迷着,你不能就这样走了!那他要怎么办?他只有十岁啊!”
黑蝶的眼神益发涣散,朝霞愈加照的她身姿单薄,死亡的气息茫茫侵上她的肌肤,乌沉沉地染上她的嘴唇。她艰难地取出一粒药丸,缓缓放入清幽的手中。
抬眸,她深深凝望了一眼天玄子,勉力微微一笑,那笑容浅浅的,好似雪地里初绽的一支红梅,令人永生难忘。
清幽紧紧攥着,丝毫不敢大意,手中的可是救命的药丸,能救她弟弟唯一的药丸啊。
天玄子瞥见那药丸,他愣了一愣,这是火龙丹。若是有此火龙丹,蝶儿她尚能延续一段生命。可是,从她看他那一眼,他就明白了,她并不留恋人世,只想为自己从前的错误挽回一分。
没有说话,他静静坐在崖顶,自怀中取出玉笛,轻轻吹奏起来。朝阳醉染山河,一分一分将他浸没。
曲调悠扬舒缓,脉脉一线,不绝如缕。
天地间,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沉淀了下去,只刺下这一刻的笛声,仿若山间静谧处的一泓清流,直流到心坎里去。
她静静地依靠在他的怀中,仿佛是与他初见的时候,风雪中,他手持双剑,周身气质冷冽如风。
“我,是来取你性命之人!”
如果当时的他没有心软,如果那一刻她放弃抵抗,随风而去,便不会有今日的分崩离析。她最怀念的事,是与他一同剿灭冥门,那样并肩作战,至今想来比任何海誓山盟都要甜蜜,即便他们不能成功,就此死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错了,她错得离谱,她不应该不相信他的真心。是她一手毁了,毁去了自己的幸福。何止是她的,还有白若月,白若星……甚至还有凤炎,那样多的罪孽,多到她害怕闭上眼睛去面对。
若有来世,她愿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来补偿自己所亏欠的。
她困倦地想着,那样倦,终于不愿再想了。风吹过,漫天漫的都是春日的气息,如梦似幻,如蛊似惑地狒上她的身体,蒙住了她的呼吸。逐渐无声,只是安静地依靠着,良久良久……
黑色的衣摆,在晨风中轻扬,发间银饰悄悄滑落,颈间蜜蜂在朝霞万丈血红之中亦是褪色。不变的唯有一只黑色蝴蝶,不再若隐若现,而是渐渐清晰起来,永远地停驻在她的脸颊边,那样恬静。
他默默吹奏着,仿佛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般靠在他的身边,听着他吹奏这首《点绛唇》。
“秋风起时,恨世间人难依旧。忆往昔,轻折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望断青山,湿了轻罗袖。”
如泣如诉,在山顶缥缈缠绵,仿佛拂过刚刚消失的那一缕幽魂,卷起漫天薄雾,飞向天空的尽头……
黄沙落满地 第三十六章 做个了断
此事过后,一切又回复到原本的轨迹中。黑蝶的出现,上一辈的过往情仇,仿若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又似那天空中的浮云,说散便散了,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日,山中寂静,静得仿佛万籁都要一齐开口叹息一般,春日的暖风掠过身旁的一树一树的花开,花朵绵绵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柔软声响。
清幽仰头,望着蓝天之中,有飞鸟扑棱着翅膀,正在自由飞翔。
心中感触良久,犹记得那一日晨曦,她看着她的爹爹天玄子抱着黑蝶渐趋冰冷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下断情崖,他的步子时而沉重,又时而轻如棉絮,一直往北方而去。
他说,山的那一头,云中之颠,雪峰之上,有一处终年冰寒之地,唤作寒潭,他要带着她去那里,这样她便可以永远的这样安静地睡下去。而他,也能守着她一辈子,再不分离。
此时,清幽轻轻抚触着悬在自己肩背上的一张弯弓,坚韧的黄金与精铁打造而成,在日光下闪耀出眩目光芒,十分惹眼。它有着十分美丽的名字一一射日弓。这是天玄子临走前留给她的。
他说,作为她的父亲,他对不住她,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就是以后也不能在一旁照顾她。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唯一能留给她的,便是这射日弓。此弓射程极远,是最好的金羽弓弦射程的三倍。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此刻,一直立在她身边的凤绝,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心内微微感慨,清幽比他想象中要坚强的多了,即便知晓自己娘亲枉死的真相,即便知晓自己只是因着缘错而出生,即便此刻她的父亲已是隐匿尘世间,她依旧是淡然面对,波澜不惊。
清幽仰头望着凤绝,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肩头他的手,他的手臂温暖而坚固,仿佛能抵挡住一切。她的心中欢喜而平和,丝毫不觉得难受,只觉得浮生如斯,有他的情意执着,这样就好,这样已经很好了。
唇边展露了一抹舒心的笑容,她轻轻靠着他的肩头,“其实,娘亲应该是幸福的。”
凤绝微愣:“何以见得?”
她淡淡笑了,“我想后来,她遇到了先帝,定是因着先帝待她一片真情,又不计较她的过往,才会愿意嫁给她,不是为妃,而是为后。听闻先帝因着她,冷淡了后宫,后来他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琴瑟和弦,朝夕相处,哪怕只有短短几年,可曾经拥有,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虽然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可是她在南都行宫中的那段时间,听着皇宫中人的描述,皆是对自己娘亲的钦羡与尊敬。所以,她觉得她的娘亲应该是幸福的。
凤绝益发搂紧了她,修眉微扬,问道:“当年她抛下你,远走他乡,你心中一点都不曾怨恨她么?”
清幽缓缓摇头,“我猜想,娘亲当年定是最先发现了真相,知晓了与自己春风一度之人并不是师伯,因着无颜面对,又因着师伯已有心上人,这才这么多年再没有去找过他。而当时,她屡屡被黑蝶追杀,我想,她那样做只是想保护我而已,她没有能力躲避黑蝶的纠缠,所以才想将我留给爹爹。纵是无爱情,总有亲情在,她希望爹爹能周护我。可惜,她没有想到的是,阴差阳错,最后竟还是小帧将我养大。”
凤绝点点头,心中亦是松落一分。世间最难懂的,果然还是个“情”字,自己,又何尝不是深陷其中。
他的眸光骤然定在不远处地藤萝缠枝架下,碧色盈盈,但见轩辕无尘一袭银白烟幽衣衫飘飘,正与紫远兮道别。
漫天碎金的阳光下,紫远兮紫衣飞阙,他的身影迷蒙而轻盈,整个人沉浸在忧伤中,好似随时都会飘走的一缕轻烟。
凤绝侧首,轻声问道:“惜惜,你还有什么要同你的师伯说吗?”
清幽摇一摇头,算起来紫远兮非但是她的师伯,更是她的亲伯,亦是她的娘亲当年所钟爱之人。阳光下,此刻的他尊贵与飘逸之气依旧,不减当年,也难怪娘亲对他一往情深。
如今想来,当年师伯教自己武功,是那样的温和耐心,待自己如亲人般,原来他们本就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呵。
再回想,彼时,天玄子与天魔的名号,在江湖中甚少有人知晓,而师伯却都曾听闻过,甚至还演示过圣道门的武艺给她看。原来,那时师伯已是知晓了其间一切的缘由,而他云游四海的那些年,就是为了寻找天玄子与天魔罢。
凤绝注目着紫远兮飘然的背影,低叹一声,“他,终究辜负了你的娘亲。那日黑蝶吐血,油尽灯枯,瞧他异常激动的神情,我猜想他一见倾心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黑蝶。”
清幽的神情淡淡的,眉间却蕴起了一抹轻盈的忧伤,“其实,师伯辜负之人,又何止是我娘亲。”她缓缓摇头,唇边染上一抹凄笑道:“我自懂事后,有时总见师父独自望着铜镜,怔怔出神。而师伯每次远行,师父必定相送至很远很远。如今回想,每次师父目送师伯离开,她的眼中柔情似江南的春水伏波,只是盈盈望着师伯远去的背影,那是一种静静的无言的凝望。我想,大约要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缠绵的眼神罢。只是,师父这样的绵绵深情,从来不在师伯面前表现出来,也许,她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而师父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只是在他身后这样安静看着他。这样一份深情,只可惜到死师父她都没有说出来……”
默默叹息一声,清幽不再说话。心神却越飘越远,上一代的恩怨纠葛,情错情灭。红尘烦恼,自己又何尝不是深深陷入呢。她也很想这样温柔凝眸着一个人,可能否有这般深情凝视的时光,不知是待她自己的努力,还是要等待上天垂怜?
身侧,竹技新叶,泠泠有风吹过,沙沙地响,带来了清疏朗朗的气息,沁人心神。
凤绝瞧着她渐渐云游出神,柔声劝道:“惜惜,虽然你的师父终身未嫁,可是能朝夕伴着自己深爱之人,虽是未曾得到过,可比起分离天涯两地,又何尝不是幸福呢?”顿了一顿,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惜惜,你的师伯原是紫竹国的二皇子。如今紫竹国的皇帝,便是当年的大皇子,他为人暴戾昏庸,紫竹国在他的统治下,民不聊生。此次我们攻打紫竹国,你的师伯又返回紫竹国,恐怕要助其一臂之力。”
清幽秀眉微微一簇,前方,轩辕无尘已是拜别师伯,转身朝自己走来。而师伯紫色背影潇潇,正一点一点缓缓没入金色的阳光之中,阳光初盛,过于刺眼,金与紫光芒的界限,越来与模糊,渐渐凝成一个小点,直至再也瞧不见。
凤绝面色凝重一分,握住清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