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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挪动着身子,靠近她,小声道:“公主,来了王府,我打听了很久,才从管家那问到一点蛛丝马迹。”她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才继续说道:“公主你瞧,惜园之中除了管家跟了王爷多年以外,其他的丫鬟小厮都是新来的。”
清幽不以为意,侧眸,道:“大约是不便从夜都带过来罢。”
银月摇摇头,一脸神秘道:“才不是,听说王爷本是千杯不醉的。一年半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府中婢女小厮全死了。当时只有管家命大,正好回家探亲,幸免于难。紧接着,东都也失守了,都说王爷过于自责,日日买醉。自那以后,便一喝就醉。”
“哦。原来是因为自责于失守东都。”清幽面露了然,难怪她大婚之夜时,凤绝喝得醉醺醺的,连她是谁都没有瞧清楚,口中还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有一种醉,是你自己想醉,那无论是一杯还是千杯,都一样……
清幽的目光,淡淡落在了戏台之上尚盈盈唱着的雪魅身上。
银月似是察觉到了她注视的目光,又靠近一分,压低声音道:“公主,王爷好似从未去过雪夫人的安华居就寝。”
清幽清亮的眸色中露出不屑,轻嘲道:“娶回来,又冷落人家,他还真是薄幸。”修长的手指握着青玉酒盏,在空中缓缓滑过,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公主……”银月望了望清幽,又道:“银月听说王爷其实为人不错,同情弱者,还施以援手。”
“扑!”地一声,清幽几乎要将方才咽下那酒全数吐出,她一边猛烈的咳嗽着,一边讪笑着摆手道:“银月,你别说笑了。他也会……”辣酒呛入喉咙中,如烈火烧过一般。
银月正色,一边替她抚着背,一边又道:“公主,你瞧那雪魅,据说是王爷有一次在外边听戏,几名男子出言调戏于她,很是难堪。王爷看不过去,就花高价将雪夫人买下。”
听着听着,清幽早已不再咳嗽,渐渐坐直了身,她从没有想过,凤绝纳雪魅为妾的缘由竟然会是这样。
银月继续道:“还有那兰元淇,听说是一次王爷巡视边疆,在柳雁城郊附近遇到的。听说当时的兰元淇已是病入膏肓,无钱医治,是王爷让随军的御医治好了她的病,还将她带回了东都。后来,王爷瞧她们无家可归,在外又会受人欺凌,便收了她们做妾,至少是衣食无忧。”
夜晚的惜园,灯火辉煌,锣音渐低,月琴音高,戏台之上,雪魅已是唱作哀曲。戚戚然琴声哀绝,婉转轻吟幽远,低如呜咽。
银月似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可清幽已是渐渐走神,陷入了沉思。
想不到,凤绝如此孤傲冷绝之人,竟然也会同情弱者,还施以援手。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特殊喜好。
虽然,他也许不懂女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未必是锦衣玉食,未必是生活无忧,而是一分真心相待。也许雪魅在戏院之中经常被人调戏,今后也难从良。可是他纳了她为妾,便是给了别人一分新的希望,如果再亲手打碎,那只会更残忍。
如果换作她自己,宁可从来都不曾期盼过。
这凤绝,对旁人都有着同情怜悯之心。为何独独对她这般残忍?屡屡出手伤害?
不过,她白清幽,不需要也不屑别人的同情。
哀泣的琴音,似是感染了整个惜园,一直到晚宴散席,都萦绕在了夜空,久久不肯散去。
待到席中空无一人时,清幽方才发觉自己仍是坐在席中。一袭长发已被夜寒的露水染湿。
夜空幽深,云层渐厚,遮住了漫天云华。
清幽独自起身,回沁园的路上,一阵疾风刮过,花木繁枝摇得月影支离破碎。她突然听到了些许异常的声响。
神色一凛,她身躯轻如鸿毛,倏然后飘,跃上一棵大树,借力使力踏空飞出几步,屏住呼吸,稳稳落于枝桠间。
底下,一架蔷薇开得如冰雪寒霜般。
一名男子罩着宽大的黑衣,看不清容貌。瞧身高身量,不像是中原之人。
而瑟瑟发抖,跪在他脚边之人,一袭粉衣。清幽睁大双眸瞧清楚了,竟是兰元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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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样的任务
秋风无尽,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凋零的颓然气息扑来,天地间,似乎都在隐隐颤抖。
“兰元淇,你好大的胆子!可是不将本殿下的话放在心上!”森冷的声音似来自幽冥的召唤。
兰元淇心头猛地一震,有惊惧的目光几乎要夺眶而出,连忙俯身叩拜道:“新罗大业,元淇刻刻铭记于心,丝毫不敢忘。”
黑衣罩体,唯见一双黑眸里隐着冰凉的光泽,男子冷笑道:“亏你还记得自己是新罗国人!”
兰元淇惶恐再拜道:“殿下之恩,元淇不敢忘。元淇已是接近凤绝,正待寻机……”语未毕,只见那黑衣男子一扬袖,掌风一震,便将她扫落。
股股鲜血几乎是喷薄而出,唇边宛如开了一树鲜红耀眼的桃花,整个人软软匍匐在地上,凄凄道:“殿下……”
清幽屏息不动,身侧,半黄半绿的树叶颤动着,那种欲留不能留的姿态,真的很像此刻垂死挣扎、无奈的兰元淇。
黑衣男子只是冷眼瞧着,寒声道:“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罢。你接近了他?!你以为本殿下很好糊弄么?本殿下在你的身上下了合欢蛊,他若是碰过你,只怕此刻早已是命丧黄泉!”
“什么……”兰元淇眼底骤然布满震惊,“殿下你竟然……”。此刻,她的心中突然有说不上来的感受,慢慢将她覆没。此前凤绝每每宿在蝶园,总是和衣而睡,并不曾碰过她。可如今,她是否该庆幸他的薄幸……
爱上他,又怎能抗拒他?
其实,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
她彷徨过,也挣扎过,可最终仍是如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了凤绝。也许,在那柳雁城郊初遇的第一眼,便注定了她今生都无法逃脱……
那一日,她满身泥泞,小脸脏污不堪。
他衣阙飘飘,纵马而来,好似那天边走下来的神灵。他出手救了她,却只是入了别人的陷阱而已……
黑衣男子瞧着兰元淇思绪飘飞,眸露冷漠,上前一脚踩住兰元淇纤长的手指,渐渐用力,似想将她踏入泥泞之中,永不翻身。
被冷汗濡湿的鬓发贴在面颊之上,宛若冰凉的小蛇游移在颈间,寒毛倒竖的感觉如此真切。兰元淇艰难地喘息着,却不敢过于大声,惊动了旁人。
黑衣男子以鞋尖蹭过她柔美的脸庞,突然俯下身来,冷笑道:“本殿下潜入东都一趟也不易,可不希望空手而回。三日之内,你必须把凤绝身上夜都的军事部署图拿到手。否然,你的家人……本殿下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感觉到唇角是几乎失去温度的冰凉与麻木,她挣扎着挪动着身子,颔首道:“是的,殿下。元淇一定不辱使命。”她怎能忘记,自己全家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中。
“如果完不成,你就自行了断,以谢罪新罗国,本殿下也不屑在你这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黑衣男子说着,凑至她的耳边,又道:“你不是学了媚术么,为何不用在凤绝身上?还怕他不肯碰你?还是说,你是真的心动了?不想取他性命?!”齿间蹦出的冰冷,如片片雪花,带了警告的意味。
天悬冷月,地上好似凝结寒冰,花草树木,在夜风中起伏着,投射下道道斑驳的影痕。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正下着纷飞大雪。
兰元淇眸中划过一抹绝望之色,不敢有异议,只得凄声道:“元淇不敢……”
“你最好不敢,否则不论是上天入地,本殿下都要将你碎尸万段!再给你一次机会,本殿下在东都等你的消息!”黑衣男子眉眼间如笼寒霜,纵身一跃,黑袍飘飘,在暗夜中行来若流水一般,瞬间消失。
清幽只觉眼前倏然一晃,再看时,那人已是不见踪影。快到她压根没有瞧出他是如何离去的。她深深蹙眉,不知是何武功,如此诡异,难怪出入惜园都无人发觉。
方才她隔得远,起先还依稀听得一两句。后来那黑衣男子俯下身说话,她便再没有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听见“新罗,夜都,图等”几字。
她大胆揣测,这兰元淇的任务,很可能和轩辕无邪交代她的是一样的。目标都是--凤绝手上的夜都军事部署图。
那黑衣人与兰元淇皆是新罗国人,这新罗国紧挨着东宸国与凤秦国,新罗国与凤秦国交界处便是柳雁城,难怪凤绝是在柳雁城遇到的兰元淇,原来是早就设下的局。
如今,东宸国与凤秦国两虎相争,新罗这等小国,想来是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狭缝中生存,伺机谋取自己的利益。
天下纷争,四国是各怀心思。谁才能坐上最后的霸主,还待分晓。
清幽缓缓吸气,再看底下,只见兰元淇眸光涣散,自地上慢慢爬起来,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了无生息。步履沉重,朝屋中走去,身子摇摇坠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神情闪过一丝嘲讽,清幽抓住树枝,借着一荡之力,跃上相邻的大树,如此数次,终在较远处的大树枝桠间定住身形,一纵,平稳落地,入了沁园之中。
屋中静寂,沉香早已燃尽,唯有窗口一束绿菊寂寞绽放。
换过寝衣,她褪下腕间的碧玉镯子,原本狰狞的疤痕再无遮挡,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分外可怖。身侧,蜡烛燃起美丽的红色火焰,照耀得她面若桃花。
凤绝,曾经用她的血,用她的命去救兰元淇。如果,他知道兰元淇也不过是新罗国的探子,而他一片心意错付……
不知道,那样的场面,会有多么精彩。
犀角梳篦,自柔顺的长发上缓慢篦下,铜镜中,她的唇边掠过一丝快意的笑容。
一招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已然成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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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媚术
次日,听闻是凤秦国的虎骑大将军燕行云回东都述职的日子,燕行云常年驻守着与紫竹国交界处的风宿城,在凤秦国亦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征南闯北,功不可没。
本来应当在中秋之夜入东都,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前哨报称要今夜戌时左右抵达。
此次,燕行云重创紫竹国国都寒霜城,且紫竹国亦是签下了臣服协议。算是凯旋而归,为了迎接前线将士,东都燃放起了烟火,千枝火树万朵银花,将东都的夜空映照得五光十色。
而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清幽知晓凤绝今晚定要前去皇宫密议,彻夜不归都有可能。且满城烟火燃放,轰鸣声不断,正是掩盖踪迹的绝佳时机。
她身形连晃,时隐掩后,时在屋顶疾行。趁着夜色,来到了凤绝所居住的飞龙阁。知晓凤绝武功高深莫测,她仔细听着烟火之声,分辨着间隙时间,伴随着破空的“砰砰”声,纵身攀上屋顶。又在那银花四射之时,利落翻身,一个倒挂金钩,双脚交错,栖于屋檐之上。如今几次下来,她运起轻功,已是驾轻就熟。想不到,她的轻功,已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倒悬望去,廊下朱栏雕砌,镂花窗格间百转千回轻淡落下的月光带着陈旧的银灰颜色,沉沉的,有积古的幽暗。
凤绝似还没有走,屋内燃着昏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