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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肩头,如春水碧波,绿柳轻摇。
他一时忍不住,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她的秀发。丝丝秀发在指间划过,感觉是如此温柔细腻,一时心神俱醉,说不出话来。
清幽缓缓坐起身来,低首,看向自己已是换过的洁白寝衣,心中不由一慌,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也不知是谁,替她换过了衣裳,也将那一身的酒气擦去。
凤绝见她神色闪过慌乱,知她担心着什么,连声解释道:“惜惜,没事了。衣服是我让侍女给你换上的。昨夜,皇兄他喝得太醉了,冒犯了你。他平时不会这样的……好在当时我在马车外听到了你的声音,现在已经没事了……”
凤炎……
清幽一想到凤炎那暴力的举动,那放荡的言词,狂邪的作风,心中惧怕,不免又瑟瑟一缩。差一点,她就要失身于他了。
凤绝见她眸露惧色,担忧她会因着凤炎对自己更加抵触。他柔声正欲再说话。
此时,管家已是轻轻敲门,得以凤绝应允后,又推门入来。他指挥着几名王府中的小厮利落地将几个大紫檀木箱搬了进来,看起来皆是衣物首饰。其中还有一个竹编提篮,一同皆放在了地上。管家恭敬地俯首,平声道:“王爷,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可还有其他吩咐?”
凤绝扬一扬手,道:“惜惜姑娘已经醒了,让厨房去熬碗燕窝粥来,要快。”
管家颌首,默默退下,复又将门关上。
清幽颇为疑惑,她瞧着那几个箱子,又瞧了瞧盖着靑布的竹篮,依稀能辨出底下露出的好似是几件女子的衣服物事,十分眼熟。再细一瞧,竟是自己放在得月楼中的平常替换衣裳。
她一愣,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觉得手背一热,柔夷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住。那是一只握惯刀剑。笑傲沙场、指挥千军万马的手,略略粗糙,是因长年习武的薄趼。
凤绝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掌心,脸色凝了一分,语气坚定地说道:“惜惜,这次我不会由着你的性子了。我已经命人将你所有的东西都从得月楼中取出,得月楼掌柜的那边我也差人打过了招呼。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我的王府中罢,我替你挑了这间景致最美最幽静的园子,叫做怡园。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的王府……怡园……
他的话,令清幽心头狠狠一怔。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师兄那银衣飘飘的样子,头戴着青玉冠,黛眉长目正依依瞧着她。月影疏落,落在他颀长身形上是淡墨色的柔美弧度。他好看的薄唇,弯起柔和的弧度,正轻轻说道:“小师妹,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我的王府中罢,我替你挑了这间最幽静的园子,叫做怡园。我想,师妹你一定会喜欢的……”
师兄的话,凤绝的话,几乎如出一辙。
只可惜,东都不是那东都,这里也不再是静王府。
她的心,在这一刻深深地纠痛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似乎在顷刻间将她整个人烫穿。她的师兄,再也回不来了。东都沦陷了,连静王府都保不住……
杀害师兄的仇人,就在眼前,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凤绝见她突然大哭,一时慌了手脚,全身紧紧绷着,却不知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只得抬起手来抚摸着她的额头,揉着。复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着。最后,只得用手背去拭那珍珠般的泪水,可是那泪越拭越多,总也擦不完。
他心中更慌,早已是六神无主。无奈之下,终只得轻轻将她涌入怀中,柔声宽慰道:“惜惜,你这是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么?还是你怨我自作主张,强迫你留在王府中么?”
清幽摇了摇头,又突然点了点头,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抽泣的颤抖,可双肩仍是抖得如狂风中飘摇的落叶。
他感受着她泪水的炙烫,渐渐浸透了他肩头的衣衫,只觉心都被那泪给烫融化了,更是无措。 他突然放开了她,双手撑住那被泪水浸透的脸庞,小心翼翼道:“惜惜,别哭。 你一个人孤身在外,会有诸多危险。昨夜又遇上皇兄醉酒,好在我正巧找他有事,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说道这,他自己忍不住寒噤了下,二哥凤炎素来行为放荡,流连烟花场所。不过这次,凤炎却是有些玩的过火了,竟如此对待一名女子,着实不似平日的风格。
想到这,他益发将她搂得紧,带着后怕般颤声道:“惜惜,这次即便是强迫,即便你再不愿意,即便你哭泣,我都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清幽已是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无声地啜泣着,啜泣着,哭得累了,她无力地伏在他的肩头,脑中乱乱的,也无心去听他究竟在说着什么。
怔忪的瞬间,但听得“吱呀……”一声悠长,房门被缓缓推开,来人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一步踏入,那翻边鹿皮金靴落地声闷如惊雷。
透过凤绝旷阔的肩头,清幽瞧请出来,来人正是凤炎。今日他穿着一袭凤秦国浅黄色的朝服,双肩和胸口盘踞了五条金龙,大约是亲王制服,贵气逼人,直衬得他整个人好似要腾飞起来般。那墨绿色的瞳仁中满满凝这冰冷的光泽,甚至连呼吸间都是清冷的意味。
房门的开合瞬间,冷风随着她一道肆意闯入,横冲直撞,入骨的清寒,撩起清幽秀丽的长发翩飞,亦是晃动着满室烛焰纷乱。
凤炎冷眸瞧这眼前的女子,双眼通红,泪水尚且凝结在脸颊边,不施粉黛,如云的发丝正散落在凤绝的肩头,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冷冷哼了一声,颀长的身影依向门轴,双腿交叠起来,仿若看戏一般瞧着屋中相拥的两人。
秋夜更深沉,偶尔屋中有流光一转,折在他衣衫上迸闪出几缕金光。那一刻,清幽清晰地分辨出他眼底那幽暗若剑光的犀利,好似要将她全部的伪装看穿一般。
凤绝知晓身后来人,他依依不舍将清幽放开,转首看向凤炎,剑眉微微一蹙,道:“皇兄,你怎么来了?酒可有清醒了?下次可千万别喝这么多!”他的语音,有着淡淡的不满。
清幽见凤眼眸光冷厉,直直盯住她,脑中忽地想起昨夜的惊险,上有些惴惴,不自觉地往凤绝怀中缩了缩。
凤绝心中一软,知她害怕,益发用力拥住她。
其爱护之状,令凤炎深深不齿,他冷嗤一声,寒声道:“三弟,你真相信她?”顿一顿,他捞起颊边一缕长发径自在手中把玩着,墨绿色的眸中迸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直直射向清幽,冷声又道:“三弟,难道你就不觉得,她女扮男装前往烟花之地落玉坊,行为很可疑么?”
……
国破山河在 第十六章 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夜空之中,繁星璀璨如明珠四散,一轮圆月正如玉轮晶莹悬在空中。
秋日天阶夜色凉如水,无边无际泼洒下来的银辉如瀑,尽数都落在了凤炎身上,直耀得他长身玉立,风姿翩翩。
清幽微抿一抿唇,脑中飞快地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回答凤炎的话。
这凤炎看起来十分精明,恐怕不好糊弄。而她,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如果她说自己是去找积玉姑娘的,会不会因此暴露积玉的身份呢?如果不说,那她男扮女装又是去做什么呢?是在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其实,她并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可以这么说,她平生从未说过谎。是以此刻她的心中,仿佛一湖水都在澎湃着,手微凉如枝梢的露水。
而凤炎精锐的绿眸正冷冷觑着她,显然有着更深的怀疑。
凤绝将清幽微凉的手握在掌间,眸间皆是温润,他缓缓道:“惜惜姑娘歌喉曼妙,一席琵琶弹奏如天籁,因此会认识几个青楼卖艺女子应当也不是奇怪的罢。女子身份不便,她扮作男子不是更好么?免得无端端地被人轻薄。也只有遇上你,才会……况且,是你自己不对在先,眼下如何又来怪她?还怀疑她?”他的话,说了一半却止住了。凤炎毕竟是他的二哥,总要留几分薄面,只是他话中的寒意已经显而易见。
凤炎知他生气,双肩一耸,无所谓地笑笑,只是笑容里有一丝质疑和嘲讽,“绝,她自己辩解不出理由,你倒是替她圆场。眼下我们方才入主东都。你也别怪我多心,凡事还是谨慎些好,来路不明的女子,有意接近你的女子,还是不要随便收留的好。”他冷冷的目光,自清幽面上刮过,仿若青峰薄刃,痕过留血。
清幽将手自凤绝手中抽出,只淡淡一笑道:“右贤王多虑了!我本也无意留在这里。”说着,她作势便要自床上起身穿鞋。
凤绝一臂拦下,长眸微敛,柔声阻止道:“惜惜……别这样,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皇兄他素来谨慎。”他复又看向凤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语带不满道:“皇兄,你是不是过于小心了?是我强要将她留下的,也是我在街头偶然遇上她的,得月楼中,也是我自己找去的,如何会是她刻意接近于我?简直可笑!”
“惜惜……”凤炎薄唇中反复嚼着这两个字,突然冷嗤一声,道:“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十三年前为一名宫中退回家养老的姜嬷嬷收留。家住南城郊姜家村,位于九江渡口边。平日里与姜嬷嬷相依为命,以卖刺绣为生。”顿一顿,他墨绿色的眼眸被森寒的雾气覆盖,盯住清幽,又道:“不过,随着姜嬷嬷的眼睛愈来愈差,你们的生活亦是愈来愈艰难,靠着左邻右舍偶尔帮助过日子。而你,又生来体弱多病,深养闺中,足不出户,几乎无人认识你,旁的人,只知姜嬷嬷唤你‘丫头’,你没有名字,可是这样?”
门敞开着,晚风萧凉地撩起清幽耳垂的几缕散发。那一刻,她的心中翻滚着如海潮般的惊骇,久久不能平复。想不到,短短一日,凤炎已是将她与江书婉刻意伪造好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
这一刻,她并不是佩服凤炎办事手腕的雷厉风行,而是内心深深惊骇着,如果凤炎在东都没有内线网络,是决计不可能查的这么快,且如此准确的。
她微微低下头,搅动着双手,掩饰着自己惊骇的情绪以及慌乱,她凝望着自窗间耀进来的满地如霜似雪的月光。眸中,渐渐凝了一分清冷,字字咬牙道:“只可惜……你们强渡九江的时候,战火已是将我的家烧毁,嬷嬷她,也随之一同去了……”说至此,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字字似含着强烈的恨意道:“连尸骨都无……”
听至此,凤绝英挺的背影狠狠一怔,他没有想到,自己强渡九江会让她失了亲人,失去了家。也难怪,相遇的那日,她虽已落魄至此,一身狼狈,可一见他是凤秦国的王爷,还是毅然离去。也难怪,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
凤炎望着清幽,哀戚的神情,十分真切,凝滞了片刻才又问道,“姜嬷嬷是几时离开的皇宫?”
清幽低首答道:“承庆十五年,那时我才三岁多,幸得嬷嬷收留。”她一一答出事先伪造好的身份,曾经背下过百遍千遍,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事实上,确实有这样两个人,姜嬷嬷与那不知名的丫头,只可惜不幸都被战火波及,命丧黄泉了。
烛火摇晃着,耀着她长长睫毛之上,将落未落的泪水,益发楚楚可怜。
她声音减低,缓缓道:“嬷嬷将我养大,为了治好我的病,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多少银两,靠着卖刺绣养家,熬坏了一双眼睛。我的病,终于治好了,可她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甚至都没有等到我报答她的恩情……”这时,她的心中,又是想起了师兄,曾经默默地照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