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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巨恸,他无力地靠上车壁。马车之中,有幽暗晃动的烛火,点点跳动着,好似冥界的鬼火般怵人。可天知道,他此刻宁愿这是地狱,这是鬼火。因为,即便是死了也比眼下这般清醒地承受着这渗入骨髓的痛要好。
前边驾马车之人,似是感到身后车中的异动,他立即停下马车,掀起厚重的车帘朝里望去,看见凤绝已是坐起身来,半依在车壁上,不觉松了一口气,拱手道:“王爷,属下来迟一步,还望王爷恕罪。”
黑色的斗篷覆罩下,一张熟悉的面容,是他的暗卫夜寒。此次攻下东都,他的两名暗卫夜寒和日焰皆是留在了夜都,并没有跟随在他左右。
凤绝微怔,正想开口说话,胸口却被牵扯得生疼,隐隐有金疮药香钻入鼻中,一阵浓过一阵。看起来,他的伤已是上过药。喉间干涩欲裂,他勉强开口,艰难问道:“夜寒,你怎么会……”
夜寒见他话语困难,连忙递上随身携带的羊皮水袋,复拱手解释道:“王爷,右贤王赶回夜都后,着令属下前去东都保护王爷的安全。属下紧赶慢赶,想不到还是去迟了一步。好在王爷命大,若是刀锋再偏左一毫,只怕……
点点幽火照耀下,凤绝长长的睫毛如羽般微颤,在眼睑上投出一片浅浅的灰,却是死寂般的灰。那一刻,他的心中,涌上莫名的感触。凤炎,想不到,竟然是凤炎派人前来救了他。其实,凤炎不止一次怀疑过她的身份,只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不肯相信罢了。他的兄长,全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并没有半分私心。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用自己左贤王的身份压过凤炎,兄弟之间也从未有过不睦。
为了她,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他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他明明知晓身份出身一直是凤炎最深的隐痛。他明明知道,却执意这么做了。
可是,到头来只是为了一场骗局。
那样清丽无双的面容,仿若一朵带雨荷花盛开,想不到原是世上最致命的毒药。
那美如月光、柔如青苔的笑容,想不到笑容的背后只是杀戮。
那滚珠溅玉、清脆娇柔的声音,想不到字字背后只是欺骗。
凤炎,他的亲兄弟,想不到在自己那样对待他之后,依然记挂着自己的安危……
到头来,不离不弃的,原只有自己至亲的手足。
心口的痛,越来越难熬,如时刻在烈火上煎烤,又渐渐在冰窖中冻结。
凤绝默默不语,只是接过夜寒递来的羊皮水袋,寥寥喝了几口。他的全身早已是痛得麻木,冰凉的液体顺着喉间而下,凉了他的心,却浇不灭他心头那一团痛苦之火。他只觉得自己就要崩溃,就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风雪肆虐间,他突然痛苦地嘶号一声,将头狠狠地撞上马车门柱,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也是,还有怎样的痛,能比他心口所受的伤,更痛呢?
他一人,死不足惜。
只是,可惜了那么多跟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一生坦荡,只求无愧于心,却怎知因着自己的疏忽麻痹,因着自己的迷恋,而背负了这么沉重的罪孽。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十万亲兵,每一个人,皆是精挑细选,皆是跟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每一个人,都好比他的骨血,他的亲人。
可如今,却要尽数覆没了……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这么深重的罪孽,血的代价……漫漫长夜,往后,自己要如何合上双眼……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兄弟们……
夜寒呆立于一旁,其实事情原委他略略知晓一些,亦是知他此时心中是如何痛苦,纵是相劝,纵是相扶,也毫无意义,只能默默站在马车外,看着他渲泄挣扎,任他用身体的疼痛来麻醉心灵上的创伤。
片刻后,凤绝安静下来。他缓缓抬头,只是那一双本是明澈的双眸,如今只剩下疲惫与沧桑,他低低问道:“夜寒,你还带了什么药在身上?给我!“
夜寒愣了一下,不知他是何意,也中只得照办。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还有一个黄色纸包,他递至凤绝手中,道:“瓷瓶中是右贤王交给我的九转续气丹,我已经给你服过了。至于纸包中,便是金创……”语未毕,他颀长的身形突然在风中凝滞,一动也动不了。
双眸陡然睁圆,夜寒不可置信地望着凤绝,喉间尚是能说话,他惊异道:“王爷,你这是……何意?”他无法相信,王爷竟然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究竟王爷他,想做什么?
凤绝径自打开瓷瓶的盖子,将那里面的九转续气丹一并吞入腹中。跃出马车之外,他顺手解下夜寒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剑气已是凌厉劈向马缰绳。
深沉的夜,正飘着风雪。
漫天漫地的晶莹肆意落下,寒气吹得那车帘“咔哒”、“咔哒”直响。
风声更重,仿如鬼魅的唏嘘,寒气浸骨,宛若刀剑相割。凤绝纵身上马,抬头凝望着天空,飘飞的雪花挂于他的眉间,遥远的东方,已是渐渐呈现出浅蓝的灰色,还有着一丝黎明的浅白。
夜寒见凤绝独自上马,心知不好,连忙大喊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王爷三思啊!”他的呼喊声,瞬间便被无情的风雪吞没,一片苍茫中,只余他墨黑的斗篷在狂风中,久久翩飞着,无法停息。
纵是心中万般无奈,夜寒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凤绝纵马而去。看着那颀长的身躯,渐渐消失在雪幕之中……
凤绝一路纵马狂奔,待奔至夜西镇城门处时,已是有两队人马围上前来。他血脉贲张,眼中戾气更浓,悄无声息割破雪雾,伴着战马前冲之势横扫而过,瞬间便将十余人扫至一边。
他冲出侧城门。身影,好似风卷残云。
高远的落云山,就在眼前。而山的那一边,便是东都。山的那一边,亦是她所在的地方。
哪怕是上天入地,哪怕是黄泉幽冥,今日他都要闯上一闯!
为了他的弟兄们……
也为了……
他只想,问她一句话……
难道,他对她,不够好么?
他一定要,亲口问问她,究竟是为什么。
否然,他死不瞑目……
风雪肆虐中,他奔腾着,凌乱的衣襟之中,涌进一股股强风,和着浓浓风雪。他本就是受了重伤,渐渐再也控制不住战栗的身躯,心尖处绞痛加剧,他呼吸渐重,捂住胸口,缓缓伏在马上。
雪珠,打落在他的身上,“啪啪”响着,如同一波又一波巨浪,扑天盖地,令他窒息。
天之将明,寥落的日色下,他的俊面有些扭曲,如宝石般生辉的双眸,此刻却罩上了一层暗哑绝望的红。心底的炙痛,滚烫难当,他冰冷的指尖颤着抚上心间,伤痕与黏腻的血腥,灼痛了他的指尖,也灼红了他的双眸。
哪怕有再多的九转续气丹,他的伤口也经不起这般车马折腾,鲜血淌下,慢慢浸红了他的衣袍,却只是与喜服融为一色罢了。伏在马上,他的意识越来越弱,渐渐模糊……
只有一点清晰的意识,在心底狂吼。
不,他不要昏过去!兵符不在他的手中,还有那么多的弟兄,等着他回去救他们。
他还有话,她没有回答。
不能昏过去,哪怕再撑上一刻,一刻便好……
雪,依旧落下。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
渐渐,他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片漆黑,自马上跌落,整个人重重埋入路边白皑皑的积雪之中……
一辆小型的马车,正在落云山脚下急速奔跑着。
驾马车之人,正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无奈积雪甚深,无论怎样,都是跑不快的。而驾车之人更是着急,频频舞动着鞭子,面上惊惧之色未褪。他本是去落云山脚下与东都交接的一个小镇上,谁想到,正巧遇上了兵变。
他看见了,滔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响彻长空。起初,他尚未反应过来,待明白时,才发现远处一队一队奔驰而过的军队,服饰皆是东宸国的样式。纵是夜黑,可瞧着人数,只怕有几千余众,战马也不计其数,军有中大旗飘扬。滔天火光的映照下,赫然是硕大的“轩辕”二字。
东都已经攻下了半年有多,谁也想不到轩辕家的江山还有再起之时。那,他们这般生活在两国交界处的草民,要如何生存?几乎是想也未想,他旋即赶着马车,也不顾车上所载之人,调头便朝夜西镇的方向狂奔而去。
无奈,风雪阻隔,山路积雪过深,他的马车亦是年久失修。
骤然“嘎”地一声,马车狠狠一歪,车轮已是全部深深陷入了积雪之中,再也无法拔出。驾车之人,跳下来瞧了一瞧,他连忙将马缰绳卸下,并将银子塞入车内之人的手中,急急道:“这生意我不做了,我的家人全在夜西镇,这银子退给你。”说罢,他已是纵马飞奔离去,虽然,这辆马车是他唯一的财产,可如今也只能舍去了。他要赶紧了,万一因着战火重起,夜西镇全线戒严,若是城门紧闭不给放行就麻烦了。
“哎……你……”
车内发出一阵婉转清脆的低呼,却是带着一分无奈。
洛云惜自马车上下来,外边有些冷,她拢了拢衣领。四下无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只得在风雪中,一步深一步浅地走着。她只不过是随同家人一起去小镇探望表亲,因着地处偏僻,马车空间狭窄,他们便分租了三辆马车,又因着风雪,抵达得晚了。谁知道,年初的日子,竟会遇上兵变,驾车之人更是惊惶而逃,害得她与大家失散了。
眼下,她该怎么办?
是原地等候爹爹的人前来救她,还是徒步先走着再说。
想着,走着……
她的目光,突然落定在前方不远处。
皑皑白雪中,一袭枣红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撞入她的眸中。碎步跑上前,她轻轻推了推那人,见他不动,身子却是温热的,她用力将他翻转过来。
头顶之上,日光,渐渐明亮。
当他英俊的面容缓缓露出,在那日光下照映下仿佛幻出万千光芒,瞬间便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
国破山河在 第三十二章 说你爱我
皇宫之中,有着一整片松林,翠色沉沉的松林之后隐隐露出华美宫殿的一角,坐在殿中,便能听得松涛阵阵起伏,偶尔还有不知名的鸟,凄厉叫上一声,旋即是更加的幽静。
攻下东都,复拿下皇宫,已是不费吹灰之力。因着凤秦国皇帝凤翔未曾到达东都,这里不过是设了一处临时议事点,皇宫中的绝大部分地方,凤炎尚在的时候,只是命人禁封起来,不曾涉足。也没有在皇宫中设下过多的戒防,所以,这里可谓是不攻自破。
而这处宫殿,清幽从未到过。
此前,轩辕质问她的话,她并没有回答。她太累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太累太累。无心也无力去解释些什么。当时,轩辕无邪亦是没有再问,只是命人将她带至这里等候。
转眸长窗外,风雪已止,只是阴沉依旧。
默默踱至窗下,闻得耳畔风声簌簌,如千军万马铁蹄踏心一般。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殿中除了冰冷以外,还有些窒闷,那种闷仿佛是从心底逼出来的,一层一层簿簿裹上心间,渐渐透不过气来。
“东都已然收复,你有什么好叹气的?”
清凉的话语,在身后骤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开门时一同钻入的冷风。清幽猛然转身,望着立在门口那本应该是熟悉的身影,此刻看着却隐隐觉得陌生。
他已经脱去了银甲战袍,只穿着素日最喜爱的金袍。寂寥的日色,偶尔折在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