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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当年顾瑾之非要走,差点流产,一尸两命。后来保住了燕山,燕山也是虚弱不堪,顾瑾之整整两年为燕山提心吊胆。
现在,彤彤刚刚六个月,她的身子骨,是经不得长期的车马晃荡。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绝境。
朱仲钧沉默背对着顾瑾之。
“你带着彦颖和彦绍先走,把彤彤留给你母亲。”朱仲钧道。“彤彤只是女孩子,任谁都知道,她没有价值。等她再大些,我带着她再回去。”
顾瑾之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反对。
她心里很清楚,朱仲钧没有危言耸听。
他刚刚审讯了谭宥,而谭宥并未死,他的部队哗变。
只要皇帝一死,太子就可以令谭宥的军对儿进入居庸关。外有谭宥大军,内有亲军二十六卫。顾延韬再有手段也无能为力。
在这种绝对实力悬殊面前。任何的花哨都变得毫无意义。
等太子掌权,谭宥必然会报复。
朱仲钧和顾瑾之死路一条。
现在走,能保住朱仲钧两个儿子的命。
“这像是再割我的心头肉。”半晌,顾瑾之才一个字一个字道。“要么离开彤彤。要么把孩子们都置身危境。我……。我舍不得彤彤。”
她说这话。是已经有了决定。
朱仲钧的手,轻轻拂过了她的肩头。
他的掌心温热,手掌厚重。
落在顾瑾之的肩上。宛如落在她的心头。
她有点怔愣看着他。
“我……我要去救皇帝。”顾瑾之抬头,看着朱仲钧,“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他再拖半年,咱们就有转机。你说呢?”
“你有把握?”朱仲钧问。
顾瑾之摇摇头。
她在绝处寻生机。
“那就不要试。你试了,皇帝死了,将来太子给你治个弑君罪,咱们更是死无葬身之地。”朱仲钧道。
这个,朱仲钧也不是在危言耸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况且这的确是把柄。
走这条路,是在饮鸩止渴。
不出手,等皇帝一死他们就措手不及;出手的话,只是拖延时间,却给了太子将来找茬的理由。
左右为难。
顾瑾之眼眸微黯。
“我出去一趟……”朱仲钧道,“你陪着彤彤。”
顾瑾之缓缓点头。
——*——*——
太医院的程太医,和太子关系比较亲密。
他偷偷将问诊的真实情况,说给了太子听:“圣上不动怒还好,若再动怒,只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这话的意思是,皇帝命不久矣。
太子心里既怅然,又隐隐透出几分期待。
期待之后,也有点后怕。
他年纪不大,心里尚未形成怨气,不会觉得父皇久在位,让他没有机会一展抱负。他仍年轻。
太子又偷偷找来袁裕业商量。
当初他和袁裕业商量谭宥的事,怕朱仲钧胡乱给谭宥找罪证,把太子牵连进去,就先下手为强。
结果,谭宥的亲军哗变了。
朝廷一边镇压,一边谈判。
谭宥是要放的。
当然,肯定不会放他回西北。
但是杀他是不能的。
太子的危机也解除了。
太子觉得,袁裕业走了步好棋。
前不久因为三公主择婿那件事,对袁裕业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太子重新对袁裕业有了器重。
现在,得知皇帝快要驾崩,太子又找袁裕业商量。
“……。亲卫在您手里,现在抓了谭宥,让他作为您的后盾。您是太子,又内外皆有兵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袁裕业笑道。
他语气里志得意满。
“要抓了大舅舅?”太子有点不忍。
“太子爷,这人太危险。他能拥兵哗变,将来也是您的掣肘。带兵还不容易?谭宥能带出来的兵,其他人也能。抓了谭宥,西北换了主帅,一样能保您江山安稳。”袁裕业的。
他是书生。
他一直瞧不起军人,就是因为他觉得带兵是件简单至极的事。
他也是这样教太子的。
太子从小受袁裕业的教育,对这些话深信不疑。
太子同样不懂军事。
袁裕业和太子,就像是两个书生,这么简单的把军国大事给定了。
太子同意了。
他的舅舅,也不能成为他的掣肘。
必须死。
“顾家呢,他们是否甘心?”太子又问道。
袁裕业哈哈大笑起来。
顾家?
顾家还成什么气候?
“庐阳王呢?”太子又问,“他可是站在晋王那边的。上次晋王失踪,就是他找回来的。”
“他在京城的王府,还需要亲卫戍防,他更加不能成气候了。他的护卫军不足五千人,都在庐州。他敢带兵进城,就是谋反。否则,他就必须在京城,坐以待毙。”袁裕业道,“太子爷,您已经无后顾之忧了……”
太子的一颗心,终于缓缓归位。
他就要做皇帝,君临天下了。
在他的治理下,天下很快就能消除“人烟断绝,鸡犬不闻”的萧条,到时候符瑞并臻,天下大治,他就要成为一个比他父亲更伟大的帝王了。
他会成为与“尧舜禹汤”并称的千古大帝。
想着,太子的热血沸腾。
他踌躇满志。
第491节谭宥之死
顺天十七年的三月,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贵如油的春雨,下个不停。一个月整整二十天在下雨,这是以往近百年都没有过的。
雨势大时小。
视线尽头,天水相接,雨雾迷蒙。
这样反常,应该祈福祷告的。
可是皇帝病得如此,谁也无心再祈求老天爷了。
皇帝病了,朝政还要继续。
阁老们辅助太子。
太子重新接手朝政,第一件就是平息西北大营的哗变:答应放谭宥;给其他十名将领升官,让他们即日进京受赏;每位将士多发军饷十两。
谭宥暂时不可以离京,等西北将领到了,他就可以出狱。
等那些受赏的将士们进京领了官职之后,再一同离开。
西北那边答应了。
谭宥的十名手下,只带了百人,立刻启程回京。
他们没有到京城,只到了居庸关,立马被抓起来,被剁成了肉泥。而谭宥,也立马被判了死刑。
对于谭宥,太子有些妇人之仁。
他又和袁裕业商量:“他是我舅舅,他不会害我的。既然叛变将领都已杀,不如把舅舅放了。死刑就免了,改判坐牢三十年。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再把他放出来……”
“太子,不可!”袁裕业很坚持,“太子爷,定北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又岂会真心辅佐您?西北如此嚣张。足见他们眼里只有定北侯,没有天家啊。”
谭宥的封号是定北侯。
这是当年他离京时,谭皇后向皇帝讨的爵位。
袁裕业的话,让太子彻底起了杀念。
谭宥虽然被判死刑,却没有拉到菜市口,而是在牢里喂了毒酒。
太子想给谭宥留个全尸。
朱仲钧第一时间告诉了顾瑾之。
顾瑾之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一片空白。
她似惊呆。
而后,她脸上慢慢浮动失望。
渐渐的,不仅仅是失望,还要难受。
这是种带着遗憾的难受。
“这……”好半天。她才声音微黯说了这么一个字。
朱仲钧起身。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他知道,他能明白顾瑾之全部的心思。她的心路,朱仲钧也经历过。
谭宥死了,死得那么轻松。如何不叫人失望?
他应该死得更惨的。
难受的。是自己策划了多年。甚至把谭家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结果,谭宥这么轻轻松松被杀,顾瑾之的策划、她的算计、她想看到谭家被满门灭族的愿望。都成了泡影。
想谭家被灭,几乎成了顾瑾之的一种希望。
她心里一直在盘算
她给谭皇后喂食鸦片膏,她让朱仲钧在诏狱里放过谭宥,别让他死的那么轻松。她想帮朱仲钧夺位。
她一步步想的,就是把前世那个噩梦给扭转。
谭宥和前世的陈琛,在顾瑾之心里合成了一个人。她前世没有亲手杀陈琛,没有看到陈家的落寞,成了她一生的阴影。
这个阴影,因为谭宥,又重新盖在了顾瑾之头上。
她是非常难受的。
谭宥对于顾瑾之,不再只是一个仇敌。
而他的轻松死亡,绝对非顾瑾之所愿。
但是他死了,顾瑾之又松了口气。
这种复杂的感情,似惊涛骇浪一齐涌上了,顾瑾之快被冲击得窒息。她不知应该说什么,茫然任由朱仲钧抱着她。
“应该庆祝。”朱仲钧柔声对顾瑾之道。
“是的。”顾瑾之回答。
她语气轻快了些。
不管谭宥死的惨还是死得容易,他都死了。过程不尽人意,目的还是达到了,的确应该庆祝。
过程没有让顾瑾之如愿,谭宥也没吃什么苦,这点失落,终究抵不过他死去的开心。
王府别馆,再也不需要那么严密的防卫了。
顾瑾之的孩子们安全了。对于顾瑾之而言,这是后续的好消息。她慢慢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梳理了一遍,就不再遗憾。
她真的很开心。
“咱们怎么庆祝?”顾瑾之问朱仲钧。
朱仲钧笑道:“要不要去庙会玩,把彤彤给你母亲照顾?”
十天前朱仲钧说让顾瑾之和孩子们离开,是怕太子当权之后,谭宥会放出来,从而报复朱仲钧,伤害顾瑾之的孩子们。
如今,谭宥已经死了。
太子是不敢贸然攻击王府的。
所以,顾瑾之不需要带着彦颖和彦绍躲回庐阳,也不用离开彤彤。
谭宥死了,也不怕被人暗杀。
这些年,谭宥给庐州王府那么多骚扰,都结束了。
想到这里,没有亲手残杀谭宥的遗憾,也彻底消弭了。
“好啊。”顾瑾之笑道,“彦绍还没怎么出过门,彦颖习武也辛苦,咱们带着孩子们去玩玩——只是最近天气总不好,燕山也没有回来……”
“现在京里和北边都乱的很,燕山没有回来,最好,免得你更要分心照顾他。”朱仲钧笑道,“你想想我,十五岁就独自出国读书……。”
他多次用自己的经历来举例,说服顾瑾之。
“慈母多败儿。”顾瑾之笑道,“我就是那个慈母。”
顾瑾之也是多次承认她是个败儿的慈母。
朱仲钧哈哈大笑起来。
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顾瑾之情绪前后的变化,更让朱仲钧高兴。
他使劲搂住了她,吻了她的唇。
他用力汲取她的气息,舌在顾瑾之口内逗弄着她的舌。手情不自禁沿着她衣襟底下,滑入她的亵衣里。
温热柔腻的肌肤似丝绸般,他几乎拿捏不住,手沿着肌肤缓缓上滑,就攀上了顾瑾之胸前的邱峰。
顾瑾之微微吸气。
她用力推开了朱仲钧,见他眸子凌乱,微喘问他:“不是要出去庆祝吗……。”
“这……。也是庆祝……。咱们俩的庆祝……。”他的唇又凑了过来,索取着她舌尖的美味。
“别闹。”顾瑾之低声痴痴笑,道,“早点出门。早点回来。回来再……”
“别扫兴。”朱仲钧有点恼怒。
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一会儿晚了。出门不了。”顾瑾之又道,她使劲往后躲。
终于被她正挣脱开了。
朱仲钧怨念看着她。
顾瑾之转身,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