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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皇帝,外人一概不见。就是皇后李氏,谭太后也不再见她了。谭太后私下里和顾瑾之说,李皇后人不错,就是太过于热心。反而招谭太后烦。
顾瑾之就像宫女一样,照拂着谭太后。
皇帝几次想把顾瑾之押回牢里,谭太后就都拒绝,都是谭太后保顾瑾之。
“她一个女人,能掀起什么风浪?你们男人朝政大事。别牵连女人。若是她会给庐州传了密报,哀家一并受罚。”谭太后道,“哀家保她没事,皇帝还是把心思放在朝政上,别总是疑心这个,疑心那个。。。。。。”
为了这事,谭太后多次抬出孝道来压制皇帝。
皇帝很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谭太后这里,是接触不到任何军政大秘密的,所以顾瑾之也无法成为探子。顾瑾之留在积善宫和留在诏狱,其实是一样的。
皇帝这么想着,就没有再为难顾瑾之。
顾瑾之也安心住在了积善宫。
她心里想着这些往事,就到了谭太后的寝宫。
“太后。。。。。。”顾瑾之上前,搀扶了谭太后,“您醒了?”
谭太后微微点头。
“去,把药端过来。”顾瑾之吩咐小宫女。
小宫女道是。
谭太后神色戚戚,问顾瑾之:“哀家还能活几日?”
“您要活着。”顾瑾之道,“这锦绣繁华世间,怎么能短了时日?您寿与天齐。。。。。。”
谭太后表情不变,淡淡道:“寿与天齐这种鬼话,哀家早就不信了。如今这般活着,也是辛苦。可是人就是如此,辛苦也要撑着,咽不下一口气。”
小宫女端了药来,谭太后喝了下去。
药很苦,顾瑾之起身,去把桌上的蜜饯取过来,给谭太后服用。
她的左腿行动不便,一走一蹶的。
谭太后素来知道顾瑾之已经跛足了,今日却突然慈悲,问顾瑾之:“你这脚,已经好不了?你的医术不是很好吗?”
顾瑾之笑了笑,折身回来,给谭太后服用蜜饯,又服侍她漱口。
半晌,顾瑾之才道:“当时在牢里被打断了。假如能及早接上调治,也是没事的。早年我父亲也被压断了腿,骨头都碎了些,后来行动如常。我这腿,是耽误了。牢里别说医治,又暗又潮,连吃都吃不饱,怎么能治得好腿呢?”
“都是庐阳王害得你!”谭太后道,“若是他不狼子野心,怎会让你一个女人在京里,吃这些苦头?等陛下拿下了他,哀家让人提他的头给你看。。。。。。”
顾瑾之冷笑了下。
她知道谭太后并未有意挑拨。但是她仍听不到这种论调。
明明害她的朝廷和皇帝,怎么反过来成了朱仲钧的错儿?
“这倒不必。”顾瑾之道,“若是他兵败身亡,我只怕也活不成了。”
“你对他居然有情。”谭太后感叹,“你也未必活不了,你可以在哀家这宫里。朝中的大臣,没人知晓你在京里,你照样留在积善宫照顾哀家。皇帝还是会孝顺的。。。。。。。”
是否真的孝顺,谭太后也不深究。
反正皇帝不敢有违孝道。
等庐阳王死了,顾瑾之一介女流还有什么价值?让她想宫女一样留在积善宫服侍,应该是可以的吧?
谭太后很少过问朝事。所以想得很天真。
而谭太后和皇帝都觉得,顾瑾之一个跛了一条腿的女人,已经三十五岁,这一生就到头了,她还能如何?所以,他们也不在把顾瑾之放在心上。
庐州那边,似乎也没有刻意重视顾瑾之。
这一年半的朝夕相对,顾瑾之自己,从来没有提过半句庐州。她似乎像个宫女,再谭太后身边。处处为谭太后着想,治好谭太后一次又一次的病痛。
谭太后病得糊里糊涂的,心想顾瑾之大约是忘了庐州之事。
庐州,已经很遥远了吧?
谭太后没有孩子,也没有爱过一个男人。她永远无法体会到顾瑾之对庐州的感情,和对朱仲钧的感情。
所以,她看轻了顾瑾之。
顾瑾之也从来不解释。
无用之功,她不做。
她一派云淡风轻,也给了谭太后错觉。
在这后宫,乃是皇帝的地盘,顾瑾之随时可能掉脑袋。她需要谭太后的庇护,故而她从来不得罪谭太后。
比起关到诏狱,她宁愿住在积善宫。虽然刚刚开始的时候,谭太后最开始喜怒无常,对顾瑾之并不好。
顾瑾之也有招对付她。
谭太后离不得顾瑾之的药。
这些日子,谭太后倒和顾瑾之亲近起来。甚至有点把顾瑾之当成心腹。顾瑾之不能理解谭太后这是什么心思。
也许,养个小动物日久也能生情,何况是人?
谭太后对顾瑾之心生好感之后,就开始替顾瑾之不值得,时常说庐阳王不好。庐州的人无情无义。
她也并非刻意挑拨,而是真的这样认为。
“谢太后娘娘。”顾瑾之道,“若不是您,我如今不知吃多少苦,您的恩情,我记在心上。”
谭太后微笑。
喝了药,顾瑾之又给她把脉。
谭太后的时日不多了。
顾瑾之也挺佩服谭太后的意志力。似乎从十年前开始,她的身体就不好,可是她硬是撑到了今天。可人不是神,再强的意志力,也挡不住身体器官的衰竭。
谭太后的生命,要到头了。
顾瑾之如果还能活下去,就需要朱仲钧尽快打到京城,或者寻找新的宿主。
这两样,都不能顾瑾之能控制的。前者是朱仲钧的努力,后者就要靠机会。没有机会,一切都是白费。
谭太后吃了药,又睡不着,顾瑾之替她推|拿。
慢慢的,她阖眼打盹。
小宫女却偷偷给顾瑾之使眼色,让她出来说话。
顾瑾之就出来了。
“。。。。。。皇后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问太后娘娘歇了不曾。”小宫女道。
谭太后虽然不见李皇后,可是李皇后初一十五都会来请安,从未间断。
顾瑾之点点头,亲自从寝宫里出来。
她给皇后李氏行礼,然后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刚刚吃药,已经睡下了。。。。。。”
这大半年来,太后谁也不见。
除了留顾瑾之在身边。
“那别打搅母后了。”皇后李氏笑着道,“王妃,咱们说说话儿。”
谭太后不见自己,对于李皇后而言已经是成了常态。若是哪天见了,她才应该惊讶下。所以,她很自然和顾瑾之拉起家常。
顾瑾之道是。
皇后就在大殿里坐定,让顾瑾之坐在一旁。
“听说,反贼并不知您的下落。”皇后李氏道,“已经四年了,庐州的反贼算定您已经死了,已经要纳娶新的王妃了。”
朱仲钧起事造反之后,朝廷就撤了他的番号,不再称呼庐阳王。
倒是这宫里内外,仍叫顾瑾之一声王妃。
这其中的缘故。顾瑾之也能明白一二。
她为了活命,是什么也愿意做的。
听到皇后李氏这话,顾瑾之的脸顿时就苍白。她唇角哆嗦,看着皇后。似乎想确认事情的真假,眼里已经涌上了泪意。
皇后叹了口气,道:“这事是真的。反贼已经勾结了四川都督孟燕镜,让四川都督也反了。为了结盟,反贼要娶孟燕镜的幼女孟楚城。”
顾瑾之听到这里,陡然失声而哭。
她的身子几乎坐不住了,从地上跌倒了下去。
皇后忙给左右宫女使眼色,让她们搀扶起顾瑾之。
“。。。。。。本宫也替您不值。少年结白首,旁的不说,您还有三个儿子。反贼不念夫妻之情也罢。您那些孩子们,也不念母亲,为了结盟,抛却您一个人。”皇后李氏声音哀婉。
说到这里,她也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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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强撑着。半坐在锦杌上。
原本就苍白消瘦的顾瑾之,压抑着肩头的耸动,哭得肝肠寸断,让李皇后也添了几分不忍心。
李皇后的心地还有几分柔软。
皇帝派她来行这件事,李皇后内心也有几分抵触。
看到顾瑾之哭成这般,李皇后的抵触就更加强烈。
她恨不能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顾瑾之。
男人有几个好东西?作为女人。你在京里受苦这四年,值得不值得?
这是李皇后此前所想的。她每每想到顾瑾之,就觉得她可怜极了。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们,还有谁记得她?
如今,她丈夫居然说她死了。。。。。。
听到这种话,还不如真的死了!
“您别哭。。。。。。”李皇后声音也微湿。“不管反贼如何,您都是本宫的六婶,咱们也算亲戚了。您想想,这些年您在京里吃得苦,转眼间就被他们遗忘。这如何是好?反贼新纳了妃子,您还有什么价值?只怕您就是死路一条了。”
顾瑾之猛然抬头,看着李皇后。
她那泪目迷蒙中,充满了惊悚。
肩头越发显得单薄,摇摇欲坠。
李皇后就知道,她不想死的。
“。。。。。。我可怎么办?”顾瑾之哭着道。
“不如,给反贼写封信,让他进京来救你。”李皇后道,“陛下说,若是反贼现在愿意投降,以后还可以回庐州,陛下继续封他庐阳王。这是奖励他迷途知返。”
“他。。。。。。他都要纳新人了,哪里还顾念我?”顾瑾之哭道,“若是真的顾念,早年他就该进京来救我了。如今,我只怕是死路一条了。。。。。。”
顾瑾之哭得又跌倒再地上。
她身子软若无骨,哭起来就更加可怜,叫人心酸不已。
她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李皇后少不得劝她。李皇后想,顾瑾之在这深宫,受了这么多苦,心里定然有个希望,希望她的男人能来救她。
这个希望,支撑着她活下来。
如今,这个希望变得渺茫,她定是万念俱灰的。
这样万念俱灰,让她哭得太心酸,惹得李皇后心里也沉沉的。
这些年,李皇后过的并不好。她虽然是正宫,却并不风光。
她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要不是庐州造反,这四年皇帝心无旁顾,只怕早已封了孙宸妃的儿子做太子了。孙宸妃生的,乃是长皇子,很得皇帝的喜欢。
李皇后日夜忧心,生怕被孙宸妃母子得了势。
顾瑾之哭成这般,李皇后想到自己的心酸事,眼睛也是湿湿的。她心里同样沉重,所以顾瑾之的眼泪,能勾起她的同情。
最后,李皇后还是劝动了顾瑾之,让她给朱仲钧写封信,告诉朱仲钧她还活着,求朱仲钧来救她,和朝廷言和。
不管朱仲钧来不来,李皇后都劝顾瑾之试试,试试才有机会。
顾瑾之却没有这样写。
她抄了首古诗给朱仲钧,是首妻子控诉丈夫抛弃她的诗。
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得很用力:“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婚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我行其野,言采其蓫,昏婚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婚,求尔新特,成不已富。亦祗以异。”
特别是写那段“不思旧婚,求尔新特”,她泪如磅礴,将信纸都打湿了。。
写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