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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那许大夫,张公公转回头去,瞧了瞧门口守着的那两个小太监,心中暗叹,往日也就罢了,可如今病的是这小千子……唉,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今日那名唤小千子的醒了过来,这位爷竟是一个上午未出这落雁园的大门!连晌午的饭也是在这里用的。
鸳儿更是一个上午没敢出门——这可是容嬷嬷嘱咐的,那位爷厌女子,适才送药叫人已是不
该,更何况如今?没的上去自找不痛快的。
午饭过后,王爷这才出了小院,回到秋鸿居去,鸳儿这才敢出了门,忙收拾着屋里院中,所做之事皆是那粗使丫头的活计,却偏偏没有半分不满或是懈怠。
吃过晚饭,鸳儿刚刚洗漱,正欲上床歇息,忽听有人敲门,忙起身去开。
双喜仍是穿着那身翠绿长裙,只是这会儿天色晚了,外面披了件湖蓝披风,进了屋,只拿眼上上下下扫着鸳儿,看得鸳儿一头雾水,不由得暗自皱眉。
“姐姐找我何事?”鸳儿将双喜让了进来,见她仍是盯着自己,只得开口问道。
双喜冷哼一声,眼睛在鸳儿那略肿的眼皮上扫了眼,这才坐到长凳上,侧着头仰着下巴问道:“你平日是在落雁园里的?”
鸳儿忍着心中不快,淡淡道了声“是”。
“今儿……我见那位爷……”说到那位爷时,双喜压低了声音,又忙起身向窗外张望了两眼,这才又低声道,“那位,似是打你在的那园子里出来的?”
鸳儿一愣,抬眼看了双喜一眼,垂着眸子又应了声“是”。
双喜冷笑了两声,在鸳儿脸上又转了几转:“妹妹和我一同从京城来到这里,姐姐只把你当做自己亲妹妹看待,说句本不应说的,妹妹这般的人儿……若总想着那占了高枝儿的事,怕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福分罢了。到最后,说不定还必连带了自家亲人……”
“姐姐究竟要说什么?”鸳儿平时不欲与双喜四人挣净什么,不过是因自己心思与她四人不同罢了,这才懒得理会。可如今被人当面说这些难听的,她又不真是那没嘴儿的葫芦任人欺负?
双喜被鸳儿问得一噎,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鸳儿冷笑了声:“院中众人该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皆是嬷嬷安排划定的,姐姐若是有什么想头不如跟嬷嬷去说,不比找我便宜?”言毕,又说到自己,“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上不了台面,也不似姐姐们这般经心,想必姐姐说了,嬷嬷也必是愿意的。”
双喜气得站立了起来:“那你怎的不去同嬷嬷说?!”
“我说?”鸳儿不由得失笑了起来,“我不过是个丫头,嬷嬷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了,哪儿还有挑剔活计的?难不成还能嫌苦嫌累的找着嬷嬷去换?”
双喜被鸳儿这话僵得脸色通红,咬牙点头道:“好!往日倒没瞧出来,你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话可是你说的!”说罢,一摔门便走了出去。
鸳儿不由轻叹一声:就这般脾气城府,还惦记着
上面那位爷?还是先小心自己的性命长短吧,莫冲过了头。
人才刚刚躺下,便又听到房门响,一回头,竟见那容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面色慌张的双喜。
见鸳儿瞧了过来,双喜立在容嬷嬷身后,只冲自己又是咬牙又是瞪眼的,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鸳儿心中纳闷,忙想站起来说话,却不想她刚要起身,容嬷嬷便行了过来,站在床边道:“莫要起了,听双喜说,你病了?”
病?
鸳儿一愣,这是哪里的话?她不是要找嬷嬷说跟自己换地方的事吗?怎么倒说我病了?
心中纳闷,便向那双喜瞧去,她脸上又惊又急,竟还带着三分威胁,看那样儿,若是自己不顺着话答,她恐能冲上来咬自己两口呢。
“似是受了风,身上酸疼。”鸳儿这话一出口,双喜便愣在当地,她哪里想到,鸳儿竟会如此答话?
“嗯,既如此,那便歇上两天,莫将病气传到贵人身上。”容嬷嬷脸上看不出喜怒,只那双眼中清澈透低,眼中无喜无怒,却又似一潭深水般看得人暗自心惊。
鸳儿忙应了声“是”,耳中听着那容嬷嬷又对双喜道:“这几日早晚凉些,病了一个又一个,也罢,你既然为姐妹分忧,那便先兼着落雁园的事儿,等鸳儿大好了再回去。”
两人忙垂首应话,待那容嬷嬷走了,双喜才回过头来,瞪着鸳儿“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既是病了……那,便歇了吧?
双喜这一闹,反倒帮自己闹出了几天的假来,她既然如此想在那位面前晃荡,鸳儿自也不会拦着人家的路,没得让人家记恨。
次日一早,那双喜又换了身鹅黄色绡纱长裙,走一步摆两摆,打着晃儿的出了小院的门,看得鸳儿哑然失笑,看得茹柳红玉等人心中暗恨。
“你这病得可真是时候,怎么的也不早说一声?那双喜一个人如何忙得来两个园子?早知如此,姐姐就替你去了。”嫱儿簇着一对娥眉,双眼只看着鸳儿,好似心疼得比自己病了还难受一般。
“多谢姐姐们担心,双喜姐姐也是好意,应是想着姐姐们还有嬷嬷交待下来的活计要忙,这才自己领了事去。”鸳儿可不似嫱儿这般,能演化出千百张面孔来,只得垂着头,轻声向二人谢道。
红玉忙上前一步,笑着道:“若论女红,那双喜比我还要好上三分呢,让她去做那粗使倒是可惜了她那双手……妹妹在的那院子如今可有人住?”
红玉话一说毕,嫱儿也忙眼不错的盯着鸳儿。
》 心中轻叹了一声,鸳儿只得道:“是住着一位……只是这些事……嬷嬷不让乱说。”
红玉同嫱儿对视一眼,又忙忙分开,嫱儿拉着鸳儿的手,轻声道:“我们姐妹还有何说不得的?只是那双喜性子……若是得罪了什么贵人……大家一同住着,到时可要……”
“是呀妹妹,那园子里住的莫不是王爷不成?”红玉也忙笑着打趣。
“那倒不是。”鸳儿这才似松了一口气般,抬起了头道,“那是何人我也不知,似是病了,躺在床上,昨儿王爷去看了那人半日。”
二女皆是一愣,心中纳闷,又忙问道:“是何人?名字可知?多大的年纪?生得何样?”
鸳儿只得轻声道:“是何人我也不知,二十来岁的一位‘公子’,相貌清秀得很,我非是近身伺候的,只远远的见过一次罢了。”那人名唤小千子,听称呼应是个太监,可这事没人告之自己,鸳儿哪敢乱说?
红玉抬眼看向嫱儿,二女心中皆是诧异,莫非严王殿下好男风竟是真的?那……自己如何能讨得王爷欢心?
“姐妹们聊什么呢?”忽的,门口传来一声,惊得红玉、嫱儿一抖,回身正见茹柳那里斜倚着门框,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快过来,你还病着,哪里受得了风?怎的就出来了?”嫱儿忙起了身,神色关切的过去拉了茹柳坐到鸳儿床边。
“今日可吃了什么没?不如我去厨房要些米粥来?”红玉瞧了瞧茹柳脸色,叹息道,“如今咱们五个里面倒是病了两个,双喜又一个人忙着两处的活儿,若再倒下一个可怎生了得?”
茹柳脸色一沉,看向鸳儿:“你怎的也病了?若难受的厉害不如请个大夫来瞧瞧?”
鸳儿还未应话,嫱儿便叹道:“她许是风寒,这几日那个园子住了个贵人——怕过了病气这才让双喜兼着呢。”
听见那“贵人”二字,茹柳脸色再沉三分,红玉见了,方笑道:“鸳儿妹妹这里还病着,我们莫要吵着她了。”
嫱儿忙应了声“说得是”,二人一边一个的挽着茹柳,说说笑笑离了鸳儿的屋子。
第四章 人去楼空
一声脆响,手中端着的药碗打到了地上。
严王一声冷哼,双喜忙瑟瑟的跪到了地上。
“谁让你进来的?!”
“是……是……没……”双喜脸色铁青,忙抬手指着门外,“是熬药那小太监!说……说……”
床上倒着那小千子忽的一阵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的半坐了起来,严王见状哪还能理会双喜?只道了声“拉出去!”便忙看着床上那人。
双喜心中一急,抬头便要叫“爷”话音未落,便被人堵了嘴叉了出去。
一口血咳到了床边,小千子脸色通红,好似灌了一坛子酒般,仰头对王爷笑道:“爷,小千子再不能伺候爷了,还望爷保重……”
严王皱起如剑的眉头:“你这病昨儿许大夫才来看过,不过几副药,养一养就好。”
小千子摇了摇头,依是笑着:“能打小伺候爷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不能伺候爷一辈子了。爷,知道您不爱听,可小千子总盼着能伺候到小小爷……”见严王似是要说什么,小千子咳了两声又忙道,“这话府里没人敢说,可奴才们没一个不盼着爷的日子能过得舒心些。世间女子,也非皆是那一个样儿……小千子现在还记得自己的娘亲,抱着我……给我唱曲儿……唱曲儿……”说着,那头一歪,竟是再也不动了。
严王愣愣的立在床边,约莫小半个时辰,竟是不哭也不动,看得张公公几人心惊不已,忙忙跪在地上:“爷!您可别吓我们!爷!”
许久,才立直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出了屋子,张公公见状忙跟了出去,余下的众人则忙收拾着屋内,为那小千子更换衣裳。
出了落雁园,进了秋鸿居的园子,王爷才似回了神智,左右看了看,抬步向秋鸿居走去,行了没几步,正瞧见绑在墙边的双喜,堵着嘴,满脸的泪痕花了脸上的妆。
严王冷冷的盯着双喜,直看得双喜肝胆俱裂,那眼神,似刀子般,还带着沙场上的杀气,这双喜只恨自己怎得不晕过去,却偏又避无可避的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四十板子,丢出府去。”说毕,严王转身便走,再不看她一眼。
张公公暗叹了一口气,冲立在一边的内侍点头,又瞧了一眼仍是抖着双喜,才忙跟上了严王。
鸳儿睡足一整日,次日一早,红玉进了屋子,耷拉着脸子,脸色难看得紧。
她不说,鸳儿也不问,那红玉自是憋不住了,拉了鸳儿坐到床边,方低声说道:“双喜昨夜一晚未归!”
鸳儿眉头微挑,心中忽的想起床上那个小千子,
惨白的脸色透着蜡黄,说话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双喜性子虽不好,可偏生生了副玲珑样……”红玉沉着脸咬了咬唇,那话说的极低,也不知她是想说给鸳儿听,还是说与自己的。
鸳儿哑然失笑,这红玉想的竟和自己是两差着的,不过倒也罢了,许那双喜有些过人的手段,或能勾引得那不好女色的严王也是有的。
红玉抬眼,竟见到鸳儿脸上带着笑,不由得一时气结:“你个呆子!她那脾气的,若是真得了好处去,还不得……”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嫱儿拍门:“妹妹可在?”
鸳儿心中一叹,自己这两日一“病”,竟招惹来这二位成日上门聊天儿,她哪里来得如此好人缘?
打了门,侧身让进嫱儿,一见屋内坐着的红玉,嫱儿抬起手帕掩口失笑:“哟,咱们姐妹又凑到一处去了。”
“可不是,还是鸳儿妹妹这里舒坦,呆着可比自己那屋里冷冷清清的好多了!”红玉笑着起身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