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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司等级规矩森然,可不是能随便乱跑的。
时至今日,对于阴司地图,陈剑臣已经有了全貌性的了解,知道阴司世界划分,一一和阳间对应,其中的京城对应处,便是核心的枉死城。十殿阎罗都居住在此城中,闭关修炼,极少出来。
出来管理的,为各路判官。
阴司地图不知广袤几何,亦分布有山川河流,隐藏着不少奥妙。并且,在这里面还会存在一些不服从阴司管理的鬼王级别存在,占山为王什么的,一如阳间的贼寇。
陈剑臣席地而坐,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得得得,奇特急促的马蹄声,汪城隍骑着一匹极为雄壮的阴马,奔驰而至。
他没有带仆从,穿着便服,自是不想惊动第三者。
“呵呵,老汪来得好快!”
自从那事,陈剑臣对他的称呼已然发生了变化。
汪城隍连忙抱拳施礼:“见过公子。”双方的关系一改此前,汪城隍隐隐有了追随陈剑臣的意思,自当尊敬有加,该放下的身段,统统都得放下。
其实他搞到如今的处境,也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甘居陈剑臣麾下,很大的原因就是怕被陈剑臣一举灭杀了。
“公子发信号,叫我来可有什么事吩咐?”
陈剑臣笑了笑:“那武判官现在如何了?”
所谓的武判官,自是经过狸猫换太子的武判官。
汪城隍回答:“重塑练习得不错,相信再过得一个月时间,就能做到天衣无缝了。”心里纳闷,陈剑臣没道理单单是为了问这一件事就发信号的。要知道双方早约定,每过五天时间,汪城隍就会主动朝陈剑臣汇报情况的,根本无需特别过问。
陈剑臣点头赞许道:“那就好。”心鬼宅妖是他专门埋在阴司的一粒种子,利用得好的话,以后或有大用。
顿一顿,又道:“其实我叫你来,另有一件事情相询。”
“公子但请开口。”
当下陈剑臣将黑山老妖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不料汪城隍听完,一张脸竟变成了苦瓜脸:“公子,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那黑山山神,原是笔架山山神侯青。”
陈剑臣愕然:“他是侯青?”昔日带着席方平大闹笔架山,将山神侯青赶跑,后来又到城隍庙问汪城隍告状要人。那时候被汪城隍直接一句话堵死了,说已把侯青调走,敢情是调到黑山来了。
端是山不转水转。
陈剑臣面色一沉:“既然如此,老汪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表示”之意,自是让他出手,直接将对方镇压掉。
汪城隍神情更苦:“不敢欺瞒公子,现在的侯青跟以前的侯青不一样了,在下已拿他没办法,唉,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呀!”
陈剑臣疑云大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城隍干咳一声,整理好思路,慢慢讲述出来:原来那侯青,自从屈辱地从笔架山逃跑,请求汪城隍庇护。那时候汪城隍直接将他调到黑山这边当山神,也算远离江州城府了。不曾想到这侯青居然有大际遇,实力在短短时间内轰然膨胀起来,有传言说他竟然凝练出了元婴;还有更离谱的。说他连法相都具备了——反正变得很厉害就是了。
自身实力突飞猛涨,侯青飞扬跋扈的本性显露无遗,占山为王,大肆纠集阴魂,自练阴兵,拥兵自重,闯荡出了一个黑山老妖的名头,响当当的,在阴司江州这一带,连同比邻的两三个州府,都算是一张响亮的霸道招牌。
久而久之,江州阴司中黑山老妖的字号影响力甚至直接盖过了汪城隍。
对此,汪城隍也是束手无策,处境风雨飘零——管辖地冒出了如此鬼雄存在,如果无法及时采取有效的措施压制住,他这个城隍位置,到了换届之时,十有八九都会被对方取而代之的。
汪城隍当然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孤诣才获得的位置被人夺了去,一直以来都在想办法补救,头疼得很。于是便想做出一些杰出的成绩来,以在三年一届的考城隍中获得好评,为此他要选陈剑臣为人徒,要从释家手中重夺香火——无奈后面的发展峰回路转,陈剑臣成长的速度太快,正气修为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已完全脱离了汪城隍的控制掌握范围,乃至于事到临头,他不得不出手拿下武判官,也等于叛离了阴司。
一连串猝不及防的事件发生,汪城隍暂时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侯青这个黑山老妖?只是眼下陈剑臣问起,他才把实情坦白相告。
事情,果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陈剑臣沉吟片刻,问道:“阴司方面没有路子?”
汪城隍叹道:“阴司最核心的规则便是实力为尊,又极为护短,侯青所作所为固然出格,但就算禀告上司,他也不会受到实质性的问责的……说也奇怪,他的实力怎么可能突破得这么快,简直岂有此理。”
侯青为笔架山山神时,修为普通,根本不敢和陈剑臣正面交锋便脚底抹油跑了。时过境迁,如今却高高地超越了自己,汪城隍难免悻悻然。
陈剑臣却想到侯青和树妖之间的关系,树妖实力强横,作为它的“好朋友”侯青,落魄之后应该会和树妖保持某些特殊的联系,虽然不甚明确具体情况,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嘛。
汪城隍眼珠子一转,忽而道:“公子,其实解决它也不是没有办法,但需要……”
话未说完,迎面和陈剑臣冷冷的目光相触,犹如被两道利刃刺到身上来,顿时心一凛,低头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示忠
与陈剑臣冷冷的目光相触,汪城隍莫名地一阵心虚,似乎心中那一点小把戏完全被对方洞悉了,无所遁形的感觉非常不好受,简直就像一个少女被剥掉了全身的衣服,不着一缕地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恨不得要在地上找一条缝儿钻进去。
突然之间,他发觉自己对于陈剑臣的定位真应该好好重新审视一番了。刚才一瞬间,对方给予他的威压,甚至远超过了面对判官之时。
陈剑臣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出手?”
汪城隍无法捉摸到他的真实意图,一时间竟不敢答话。
“老汪,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吧。”
汪城隍这才微微嘘口气,道:“在江州,侯青的势力越来越大,渐成心腹之患,依我看来,不除不行。”
如果日后被侯青成为了江州城隍,的确会带来许多不确定因素,对于陈剑臣同样形成不小的威胁。
陈剑臣神色如水,不动波澜,随着《三立真章》修为的精进,他的养气功夫越来越好,心境不同凡响,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了:“侯青短短时间内修为突飞猛进,有违常理,你就没有调查过?”
汪城隍苦笑道:“侯青把那黑山经营得像个铁桶一样,不好打探消息……况且,近期不是发生了许多事故吗?根本无法全神贯注去对付他。”
陈剑臣道:“那现在呢?”
汪城隍睁大了眼睛,他可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了个中意味:“公子是想让我做先锋前哨,打探搜集情报?”
陈剑臣点点头:“不错。”他可不愿两眼一睁黑地杀上黑山去:“你既为城隍,师出有名,侯青就算再强横霸道,也不会轻易与你撕破脸皮,正好下手办事。另外,你以前不是和他颇有些交情嘛。”
言下之意,对于以前其包庇侯青的行为有些不满。
汪城隍唯有假装不知,只得在心里腹诽不已。无奈一时境况一时天气,眼下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从权。
他和陈剑臣目前的关系颇有些奇怪,既非朋友,又非盟友,说是上司下属又名不正言不顺的,好生令人郁闷。想他堂堂阴司城隍,封疆大吏,一向都是一方独大的主儿,如今沦落至斯,不免感到唏嘘感怀。
陈剑臣瞥了他一眼,话题一转,淡然道:“老汪,对于未来,你有何打算?”
汪城隍心一跳,一耸肩:“能有什么打算?见一步走一步吧。”他固然为老一辈鬼修,经历风浪无数,但出了武判官一事,已浑如死局。此事万一走漏风声,魂飞魄散是必然的结局。而从另一方面说,陈剑臣要干掉他亦是易如反掌。正所谓“危若累卵”,险过走钢丝。
想到险恶之处,汪城隍一咬牙,忽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陈剑臣恭敬一磕头,道:“公子,公子前程似锦,从此以后,老汪甘愿跟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这就是明白无误的示忠了,把最后一层面皮都扔掉。立场明确下来,己身处境就能完全脱掉尴尬的外衣。
陈剑臣似笑非笑地道:“老汪言重了,我何德何能?能让你跟随?”
汪城隍朗声道:“就凭公子身怀正气,便足矣。”
对于陈剑臣的正气修为,其一知半解。但毫无疑问正气乃是阴魂天生的克星,只凭这一点,追随陈剑臣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另外,汪城隍可是记得很清楚,陈剑臣还拥有一支威力极大的如橼大笔,非常神秘。那支笔,甚至有些像传说中的那支神笔……假如两者真得为一体的话,那么……
念及有可能出现的境况,他一颗心激动地怦怦地跳着,兴奋得有些颤抖。
陈剑臣呵呵一笑:“既然老汪如斯说话,那我也不再矫情了。”双方之间的关系,本来最合适的便是上下体位,这可比朋友盟友之类的牢固可靠得多了。有了汪城隍的投靠,再加上瞒天过海的武判官,对于阴司的计划便算正式开启。
嗤!
他右手凌空写出了个字,正是一个“为”字。字体笔画,蓦然凝形,白晃晃的,倏的,瞬间没入汪城隍的身子里去。
汪城隍心头大惊:“公子,这是?”
陈剑臣一摆手,道:“老汪你无需惊惶,这只是一道很简单的《役鬼术》罢了。”《役鬼术》确实比较简单,可通过正气来实施就大不相同了。
汪城隍如何不知道这是陈剑臣施加于己身上的一道禁制?也难怪,毕竟彼此的关系甚为肤浅,为防祸起萧墙,背后挨刀,有些措施是必须要做的,如果陈剑臣无条件的信任自己,那才见了鬼了。
他好不郁闷,暗暗调整气息,要看看陈剑臣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一查之下,惊喜交集。
惊者,却是发现自己魂神泥丸宫处被套上了一口白森森的光环圈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装饰品来着;喜者,被白圈子套住,他的一颗金丹居然出奇的稳固,困扰多年的修为瓶颈问题隐隐有突破的痕迹——
难道那正气圈子对自己有益,就像加持了一样?
汪城隍大喜过望。
陈剑臣悠然道:“老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好之为之。”他半只脚踏进了“立功”之境,对于正气的驾驭掌握愈发娴熟,再配合《役鬼术》,俨然发挥出了一项特殊的作用来——正气加持!
也就是说,正气所化的圈子能有效地控制住目标对象,反过来又能给对方提供额外的修为帮助。
要知道正气至大至刚,恰到好处的话,对于阴柔本质的妖魔鬼怪而言,实在算是极难获得的补品。
当然,正气加持的主要功效,现在陈剑臣尚在摸索研究之中,还不够完善,对于汪城隍,算是头一次使用试验。
汪城隍慨然道:“公子但请放心,在下定将肝脑涂地相报。”这一些,便口号式居多了。他担当城隍多年,世故精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分寸把握好得很。
“那么,你就抓紧时间去调查吧。”
换了以前,把一州城隍收为手下,乃是了不得的事情。然而现在,陈剑臣却并没有觉得如何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