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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一出,只在一念之间。
这般情形,便宛如法宝。
可惜的是,儒像转身,正面示人,但他面目被一团清气所覆盖住,缭绕不散,很是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无法辨认五官。
陈剑臣琢磨着,也许要自己“立德”后,才能真正看清儒像的面目样貌。
《三立真章》,立言、立功、立德,循序渐进,步步高升;其中“立言”代表为《正乱贴》,“立功”代表为正气外放,也即是浩然养吾剑,那么,最后的“立德”会如何?
实在令人期待!
咕噜咕噜!
突然一阵水开了的声音响起,源自陈剑臣的肚子,他才霍然醒觉,关于“立德”的期待必须先放下,还是先处理温饱问题吧。
这一顿早饭,风卷残云,足足吃了四大碗,陈剑臣才满足地放下碗筷。
“公子,今天还要赶路吗?”
婴宁问。
陈剑臣道:“此间事了,再无羁绊,走吧……嗯,不过还得安顿一件事情。”
“什么事?”
陈剑臣伸手指了指血檀木书筪,道:“小谢。”
婴宁恍然。
小谢为女鬼,本来她为了逃避黑山老妖的迫害才逃出来,到李庄处安身,偶然遭遇陈剑臣,这才选择跟随他们。
陈剑臣大破黑山,可并没有发现小谢的好姐妹秋容,问之才知道,侯青大肆捉拿阴魂,都是抓回来炼制的,哪里还有活口?
因为是白天的缘故,这个消息暂未告诉小谢。
而陈剑臣是要奔赴京城的,京城为天下重地,血气成阵,刚阳无匹,哪怕婴宁进去都勉为其难,小谢为阴魂鬼身,更加不用说了。
所以,在此之前,陈剑臣想把小谢安顿下来。
此中因缘,婴宁自是明白,问:“那公子有何打算?”
陈剑臣道:“我本计划将她安排进阴司里任职,可转念一想,她未必喜欢。”
婴宁点点头:“小谢姐姐向往自由,只怕不愿意。”
陈剑臣笑道:“所以我另外想到一个极佳的去处。”
婴宁睁大了眼睛:“哪里?”
“兰若寺!”
闻言婴宁有些惊讶地“哦”了声,不过很快就理解了公子的用意。兰若寺闹鬼之说久矣,虽然如今树妖被杀,祸害被铲除,但凶名犹在,等闲人根本不敢过去。从而使得兰若寺几乎与世隔绝了,小谢在那里生活,逍遥自在,非常稳妥。
白天的时间很快流逝,到了晚上,婴宁取出画轴,召唤出小谢,将诸种情况一一相告之。
听说好姐妹被害,小谢痛哭流涕;而对于去兰若寺的安排,并无意见。
当即婴宁驾驭起道书,载着陈剑臣,以及小谢,直飞兰若寺。在这里也得提及一下,曾短暂担当陈剑臣坐骑的飞天夜叉被留在阴司内,辅助汪城隍。
陈剑臣倒想带之身边,方便行事,无奈夜叉的外形实在太惊世骇俗了,根本不敢招摇。还不如留下来,经营江州阴司为好。
星月光闪,道书腾飞,约莫亥时时分,便到了兰若寺上空,直接在大殿外停落。
掌起灯笼,挑高夜照,见四下环境清幽,虫鸣啾啾,平添几分生气。
故地重游,心情起伏,回想昔日种种事物,仿若昨日。
忽地,陈剑臣又想起了远离的聂小倩,不知道她如何了?
小谢走出画中,观览周围景色,心中欣喜。
三者穿过大殿,来到后面的僧舍之时,猛地看见其中一间僧舍点着灯火。
陈剑臣一怔,随即想到可能是燕赤侠,大喜过望,连忙快步奔过去,但临近时发现不对,只因有读书声从僧舍内传出。
他眉头一皱,缓了脚步,上前敲击门扉。
咿呀一响,一个身材中等,身穿白袍的青年迎出来,看见陈剑臣也是一呆。
陈剑臣作揖:“在下陈剑臣,因赶路错过了地头,只得借宿寺中,打扰阁下了。”
那青年国字脸,相貌堂堂,闻言很爽快地道:“陈兄客气了,我亦为寓居,此间无房主,随意住下便可。”
“未请教?”
“我乃浙人,宁姓,字采臣。”
宁采臣?
陈剑臣差点失声惊呼,半饷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夜遇
乱了,似乎有些乱套了……
陈剑臣也算心性淡定之辈,但在这明月之夜,启扉而出的一个青年自称“宁采臣”时,还是不自禁地有一些恍惚,许许多多本来以为已经淡忘的记忆一下子泉涌出来,依稀与当前情景结合着,又衍生出许多的变化。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绝非真正的聊斋世界。话说,真正的聊斋世界到底是如何的?就算在前世,也是没有一个框架。
很模糊,难以界定。
于是,当穿越而来,真正认识到所在世界的真面目时,他下意识地将其定义为“聊斋世界”——这里道法现世,鬼怪出没,存在许许多多似是而非的事物,完全有别于以科学为主的现代社会。
只是让陈剑臣有些措手不及的是,这个世界不但有聂小倩,还有宁采臣。不过殊不同原著的剧情发展,换了别人自不觉得什么,同名同姓者多矣,不足为奇。然而多了一世的记忆经历,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又那么的重叠到了一起,实在无法不让人暗生疑窦。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世界的投影?
陈剑臣陷入了沉思……
“陈兄,难得我们古寺相聚,请进来喝一杯茶水……陈兄?”
宁采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剑臣恍然醒觉,哑然笑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短短一些交谈,他便看出宁采臣乃脾性慷慨之人,性子直爽,又知书识礼,正是典型的当世君子风范。
僧舍被打扫得颇为干净,椅凳具备,看样子,这宁采臣有在此长居的打算。
很快,宁采臣就帮陈剑臣和婴宁斟了茶水,也不分什么宾主,随意坐落,交谈起来。
原来宁采臣为金华本地人士,秀才出身,今年科举无望,秋试不得,饱受乡邻亲戚白眼,冷嘲热讽。故心情惆怅,郁郁寡欢,便来到这兰若寺,贪此地清净,无人打扰,就准备结庐而居,长住下来温读诗书,全力以赴冲击下一届秋试。
至于兰若寺闹鬼之事,他却是不信的。
听完,陈剑臣笑着问道:“宁兄莫非尚有娶亲,才得如此洒脱?”
宁采臣叹息一声:“实不相瞒,愚兄弱冠而妻,无奈内人多病,又因家贫的缘故,操劳过度,已于去年病废,撒手西去了。”
原来如此……
陈剑臣心有戚戚然。
而宁采臣得知陈剑臣乃是赴京进读国子监后,油然赞叹,忽而想起一事:“陈兄,昔日开泰学院举办天下第一才子竞赛,有一子横空出世,莫非正是你?”
陈剑臣含笑不语。
宁采臣顿时瞧破了几分,当即拍案道:“可惜,可惜陈兄你没有参加最后一关考试,匆匆离去,使人好生费解?要知道当时很多人都希望陈兄胜出,狠狠打那几个公子哥儿的脸的。”
陈剑臣含糊弄个借口推诿了过去。
宁采臣是明白人,识趣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一番茶水下来,双方话语投机,恨不得秉烛夜谈。直到子时才告别,陈剑臣和婴宁却另寻一件僧舍住落。
夜深人静,小谢现身出来。
陈剑臣目灼灼看着她,问道:“小谢姑娘,你对此地可满意?”
小谢连声道:“非常满意,多谢公子安排。”
陈剑臣又道:“只不过寺内有书生居住了。”
小谢忙道:“天地可鉴,小谢绝不会加害他人的。”
陈剑臣呵呵一笑:“你有此心足矣……也许,与士子比邻而居,对你可能还会有些好处呢。我观宁采臣,性慷慨,胸怀坦荡,乃是君子……”
说到这里,心里一动,自己这是在撮合他们吗?嘿嘿,话说回来,一个书生,一个女鬼,仿佛天作之合呢。
这自然多是打趣念头,有些东西只能顺其自然,不好横加干涉的。
叮嘱了一番好,小谢拿着画卷,朝着陈剑臣盈盈一摆,又和婴宁告别,旋即隐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陈剑臣与宁采臣惜别,鼓励道:“宁兄,你用功良苦,他日必金榜题名。可以的话,我们京城再聚。”
宁采臣笑道:“多谢剑臣吉言,愚兄在此,祝剑臣此去京城,青云直上。”
陈剑臣哈哈一笑,这些客套话固然空泛,但不失礼仪,忽道:“宁兄隐居此地,桃花夜开,或有际遇,可要好生把握哦。”
说完,带着婴宁飘然而去了。
他最后一句话倒令宁采臣有些愣神,简直有些没头没脑的,什么“桃花夜开”,莫非有啥隐喻不成?
不懂!
宁采臣饱读诗书,可绝非迂腐之辈,思想开明,也知变通。在他看来,陈剑臣很有些不简单,可到底如何,又难以捉摸。
“罢了罢了,临渊羡鱼,何如退而结网?我出来之时,已在母亲面前发下重誓,学不成,枉为人,自当勤奋攻读才是。”
念头萌生,宁采臣回到僧舍内,铺开书卷,伏案用功。
日起日落,云生云散,夜幕又开始降临。
吃过晚饭,宁采臣挑灯夜读,正沉浸在字里行间,隐约间忽而听到外面有读书声传来,其声茵茵,娇嫩悦耳,仿佛女子。
他一呆,心想难道寺内又来了外人侨居借宿?而因为自己用功太投入了,以至于没有发现?
如斯想着,一颗心思便有些飘忽了,竖着耳朵倾听,听到对方所念读字句为启蒙书本《千字文》,更觉得好奇。
又听了一阵子,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开门出去,举目四顾,夜色苍茫,并无异样,那飘渺的读书声悄然消失。
“咦,难道自己出现了幻听,听错了?”
观察了一会儿,宁采臣摇头一笑,折身举步要回自家僧舍,足下忽然踢着一物,却是一幅画轴。他捡拾起来,情不自禁打开,就见到是一副美图。图上有仕女形象,衣束华丽,趴坐在一叶扁舟上,含笑回眸,情义脉脉。
图边空白处,有小诗一首:妾家溪口小回塘,茅屋藤扉蛎粉墙;记取榕荫最深处,闲时过来吃槟榔。
月色撩人,宁采臣眼神定定地看着画中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入京
秋风西来,微微有了寒意,有些乔木望风而凋,树叶早早就变黄了,被稍大的风一吹,登时脱了枝头,飘零下来。
天时萧杀,人心亦然。
一路所见,所闻,所触,让陈剑臣的心情直接跌落到了谷底。国家大势,民生气运,败坏的程度远超预期,简直说千疮百孔不为过。
其中原因,除了皇帝一系列的苛政外,还有天灾人祸在推波助澜。洪水、旱灾、地震、蝗虫,诸多自然灾害在王朝各地出现,真是雪上加霜。
作为过来人,陈剑臣很容易就想到在许多古书里面,关于王朝毁灭的前兆,林林总总,不外如是。
那么,天统王朝呢?
婴宁习有望气之术,《望气术》,不过修为不精,只能在小范围内观望,分辨气息,对于国家大运却不能推算演化。否则还能施展出来,看一看,从而做到趋吉避凶的效果。
然而很多东西,就算不用道法探索,也是能看出来的。
正明帝新政一来严苛,而来执行得雷厉风行,不曾给半点民众喘息的空间,属于高压政策,这么一压下来不出事才怪。
再加上适逢其会的自然灾害,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许多人都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恨气了。
人们百姓,最为朴素,但再朴素,如果活不下去了,哪怕面对天王老子,都敢揭竿而起。
其实各大州府都有了暴乱的苗头,贼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