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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期心中一凛,还未及开口,虞妙戈已径自提步。身形交错的瞬间,她冷冷地说:“托人给我带包藏红花。”
虞子期脸色骤然发白,他一把拉住虞妙戈的袖子,慌乱地看向身边,确定无人经过时才压低声音问:“你有身孕了?”
虞妙戈木然点头。
虞子期又是惊喜又是诧异,“为什么打掉?这可是将军的第一个子嗣。若是男嗣,很有可能就是……”
虞妙戈瞟一眼被扯的袖子,冷笑一声,“或许未等我生下来,他便将我弃了。”
虞子期神色大变,不错,若项羽真的收了海遥,又岂会让身怀六甲的她跟着大军。这种乱世,若不跟着大军,妙戈的孩子能否顺利生下来就是未知数。顿时,他对自己这个妹妹又是怜又是敬,“妙戈,你受委屈了。”
虞妙戈抽出衣袖后扬长而去。
望着虞妙戈的背影,虞子期突然想起此行目的,正是要提醒项羽,晚上楚怀王宴请项羽与刘邦。于是,他赶紧赶上去,告诉她这个消息。
刘邦“卧病在床”十余日,赴宴之时选择了乘坐马车。
坐在他身边的海遥正十分专注地研究竹简上的文字。在这个时空她是文盲,这种字体跟现代的文字有很大不同。自开始训练特工情报人员,为了便于互通消息,她已经开始恶补,可是,仍然有很多字还是不认识。
这个竹简是刘邦昨晚亲自写的。他也手把手教她写了几遍,可是,她发现现在又忘记了一个字。
“刘邦。”
“唔。”闭目养神的刘邦睁开眼睛。
“这个是什么字?”
“季。”
“刘季?他是谁?”
“我。”
“你?”
刘邦闲适从容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季乃是我本名。”
海遥含笑接口:“以后我可以叫你刘季。”叫“主公”显得怪异,直呼刘邦名字总会招来其他人惊诧的注目。刘季,虽然刚叫时有些拗口,叫多了自然就好了。
刘邦重新闭上眼。
海遥这才发现,今日的刘邦居然未着战袍,他身上的黑紫色长衫与她身上的淡紫裙裳恰成一明一暗,两种紫色竟然相得益彰。
他是刻意装扮过的。得出结论后,心中暗自欢喜的海遥不禁打量起他来。她发现,他虽然长相不俗,但尚不如项羽和韩信好看。只是,他身上那份不张扬不外露的气势却超越了一切,中正温和的面容下,那双寒若冰晶的双眸令人不敢直视。那气势与他是浑然天成的,是不可分的,令人不自觉想去仰视。
第九章 蛾眉绝世不自知(7)
他是天生的王者啊。
这个念头一起,海遥顿时心惧起来。从古至今,又有哪个王者不是三宫六院众多妃嫔的。难道,她自己会重复紫末的路?
不由自主,海遥打了个寒战。
刘邦却似感受到了,闲适从容的脸上便现出一丝笑,“怎么了?嫌为夫长相粗鄙?”
今晚是楚怀王犒赏两位大将军的宴会。若楚国还在,这种宴会便会是国宴。海遥知道这里面的重要性,也知道这场宴会对刘邦来说极其重要,若处理得当,将是他队伍发展壮大的最佳机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
“夫君相貌堂堂,为妻甚是着迷,因此才不自觉看得失神。”有了肌肤之亲,海遥说这些话时虽然脸热,可仍然说得极是流利。
刘邦朗声长笑后把海遥揽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海遥低下头依在他胸前后笑容慢慢淡了。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外传来周勃的声音,“主公,到了。”
刘邦缓缓走下马车。海遥紧随其后,此时的她低眉顺目,嘴角含着丝淡淡的笑。
临时行宫外,居然人来人往,笑声不绝于耳。海遥心奇,这些人哪来的?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她关心的是,绿绫怎么样了?
灯笼高悬,亮如白昼的府院内,刘邦一出现便引来众多目光。
刘邦朝四方抱拳致礼之际,早一步到达的项羽一行大踏步而来,抱拳问候,“沛公身子可彻底康复?”
刘邦谦逊一笑,抱拳回礼,“谢项将军关心。邦已然痊愈。”
项羽正要再度开口,他身后众副将中的韩信噔噔噔后退三步。
见韩信面色剧变,心细如发的钟离昧赶紧压低声音问:“信何事惊慌?”
韩信却没有听见般,越过项羽走向海遥,“你……你是海遥?”
刘邦眼中恨意一闪而过,他看似十分随意地轻轻一揽着海遥的肩,她已从他的左侧退到右侧,韩信正要变换位置,刘邦已面色悲痛看向项羽,“听闻武信君于定陶一战中被章邯那匹夫斩杀?消息是否有误?”
项羽满脸震惊盯着海遥,好一阵子后才回过神来,淡淡的笑容里满是苦涩,“叔父确实已战死。”
刘邦身子趔趄了下,脸色已有些灰白,仿若真的是悲痛欲绝,“武信君一去,我等群龙无首啊。”
项羽薄唇紧抿,眼神却仍是平静无波,“将军此言差矣,大王亲临彭城主持大局,你我之幸啊。”
刘邦微不可闻轻轻一叹。
项羽的目光再度投向海遥,他盯着她的额角对刘邦说:“此女不止面容娇艳,顾盼之间双瞳波光潋滟,可真谓是丽色无双啊。难怪将军看不上叔父所送的十名艳姬了。”
海遥快速抬头望向刘邦,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武信君竟然送他十名艳姬,她们在哪里?
刘邦低头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看向项羽,“并非看不上,只是已经与夫人两情相悦在先,心里实在放不下其他人了。”
虽知刘邦这么说只是为了应对项羽,可海遥的心还是怦怦急跳。在众人的哄然大笑中,她两颊绯红低下头来。
项羽迅速收回目光,猛地转过身十分用力地把虞妙戈揽在怀里,大笑中说:“两情相悦好。走,沛公,我们一道去觐见大王。”
刘邦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牵着海遥的手不自觉间用上些许力道,海遥抬起头,正要看向刘邦,眼睛余光却见虞妙戈如刀的目光恨恨扫过来,海遥快速看过去坦然与虞妙戈对视。沛郡刘府的事,她还真想弄个明白。
众人已陆续走进大殿,呆呆立于原地的韩信如梦初醒,见海遥温顺跟在刘邦身后婀娜前行,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后背快速追上去,“海遥,真的是你吗?”
第九章 蛾眉绝世不自知(8)
身前身后已有数道目光投过来,虽恨极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海遥还是不想给刘邦徒增无谓的麻烦,她步子不停,神色漠然看向韩信,“将军还请自重。”
“海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信伸手想拉海遥的袖子,满脸怒容的周勃伸手一挡,人已站在韩信,冷喝道:“请勿擅叫夫人名讳。”
“夫人?”韩信惊愕地望着走远的海遥背影。
周勃往前走一步,声音仍然恨恨,“以后最好离我家夫人远点。”
韩信的目光仍然在海遥身上,他恍若没有听到周勃的警告,侧行一步就准备往前追,一直默默看着他们俩的张良走过来,含笑提醒韩信,“将军,项将军已走远了。”
韩信看一眼周围的众人后快步向项羽一行追去。
海遥发现,随着刘邦的走近,原来三三两两聚集谈论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刘邦却仿若不知,微笑着信步前行。他跨入内苑时,那些人自然而然跟了上去。海遥心里紧张起来,项羽还在刘邦之前,这些人并未相随其后啊。锋芒未露,可那天生的王者风范令人不自觉唯其马首是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好事?
心有疑虑,人也就越发机警。紧随刘邦身后的她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脚步声中,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无论是大王还是武信君,实是为他人做嫁衣啊。沛公不怒而威,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王者之风。老夫以风烛残年有望见到光复楚地,实乃上天垂怜啊。”
海遥心头一震,这些人难道是原楚国王族贵胄?
仿若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身后响起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坦老所说甚合我意。无论是不是大王,只要是我楚人,推翻暴秦统一天下,便是我楚地之福啊。”
此话一出,附和声四起。
刘邦步子一顿。
张良已诚惶诚恐地对一众人等抱拳,“谢众位大人抬爱。沛公实无犯上之心啊。”
刘邦再度提步。
众人皆是一叹,不再继续。
这府院虽是临时行宫,面积却是极大。宴席所在的殿堂,数千个案榻参差错落,看似毫无章法,实际却暗有讲究。
主席上设了四座,楚怀王熊心坐主位,主位左侧是刘邦,右侧是项羽,刘邦下方是旧楚老臣宋义。紧挨着他们的是张良、周勃、范增、钟离昧等将,再远处便是旧楚的王族和官员们。
这种宴会女子是没有席位的,海遥自觉跪坐在刘邦腿侧,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看似目不斜视为刘邦煮酒,其实眼睛余光已扫向整个殿堂。
殿堂中央,舞姬们用脚尖有节奏地踢着大鼓,舞声咚咚,整齐而划一,把一切纷杂声音压了下去。
透过舞姬,海遥发现,斜靠着欣赏歌舞的楚怀王熊心怀里抱着的正是绿绫。绿绫似乎丰腴了不少,胸围和臂围明显胖了一圈,不过,这么一来,更显女人味。
楚怀王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附耳对绿绫笑着说了几句,绿绫掩口轻笑,花枝乱颤间,楚怀王的手已摸向绿绫裙中。
海遥手一抖,壶中热酒已倒在刘邦手腕,刘邦吸气间,她突然醒过神,慌忙把酒壶重新放回原地,拿起丝帕准备为他擦拭被烫的地方。
刘邦手腕翻转,连带着丝帕一起握住她的手,另一手端了酒樽递来,“口渴了吧?”
海遥心中一警,如今以她的身份地位,于众目睽睽之下,出格的言行举止很可能会给绿绫带来杀身之祸。意识到这一层,她十分优雅地侧过身子,在刘邦的臂膀中微微扬头,饮下一口酒。
第九章 蛾眉绝世不自知(9)
刘邦边为她拭去嘴边酒渍边压低声音道:“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嗯?”
“享受鱼水之乐,人之快事也。”
绿绫不是贞节烈女,这个时空并不相爱的男女在一起享受鱼水之乐似乎也不是道德败坏之举。可是,海遥心头还是很不痛快。不想再亲眼看到这种场面,便悄然起身准备退坐到刘邦侧后,刘邦猛地伸出手欲将她拉住。一走一拉间,案榻边的酒樽啪地倒下来,海遥淡紫色的裙裳顿时多了大一片酒渍。
刘邦含笑轻叹一声,“去更衣吧。”
海遥虽然微愣,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海遥去去就来。”
刘邦的目光若有若无瞟一眼楚怀王的方向,“去吧。”
海遥心中一动,有心想往绿绫的方向看一眼,但顾虑到自己身在主位,便目不斜视退了出来。
自从落座,项羽就一直静静望着对面。
韶华如花,容貌倾国,可她却娇颜不展,似有烦心之事。他无数次幻想她额头上没有印记的模样,可没有一次能让自己满意。没有想到,这样的她会突然间出现在他面前,更没有想到,印记消失后的她容颜居然如此明艳逼人,比起身边的妙戈还胜上一筹,可以说,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啊。
她为何事烦恼?
那个印记又为何会消失不见?
短短数月,她身上究竟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