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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不应该射不中她。
周勃继续劝说海遥,试图说服她跟他回栎阳,“夫人,皇上若不那么做,那些诸侯王会怎么想……”
海遥心里涟漪四起,越想越矛盾。
出来寻找海遥的韩信目光落在周勃身上时,顿时寒若玄冰。他加快步伐冲过来,把海遥拉到身后,冷冷地对周勃道:“周将军,从今天起,离她远一点儿。”
周勃站起身,目光越过韩信望向海遥,“夫人,樊哙因为你夜闯行宫,现已被皇上关入天牢,听说,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
海遥身形一晃,紫末在江边的村子里找到她时,她赶走了紫末,要求紫末即刻回到樊哙身边,珍惜与樊哙相守的日子。现在,樊哙为了她被关入天牢,紫末怎么办?
韩信盯着周勃,“刘邦是什么样的人,我韩信还是清楚的。他若为了一个女人而责罚大将军,他就不是刘邦了。周勃,如果是真心为她着想,就听她的话,回去吧,只当从未见过她。”
周勃不说话,只是不死心地盯着海遥。
周勃从不说谎,海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从韩信身后走出,与周勃面对面站着,“紫末怎么样?”
周勃神情有些萎靡,张良派人带来的消息,他听后心里也很悲伤。他和樊哙、张良、萧何从沛郡一路跟随刘邦,同甘苦共患难,征战四方时甚至在一个锅里吃饭。如今,夺得了天下,他们间的关系却变得微妙起来,不止是刘邦,连张良和萧何与他接触时都不再坦然,言辞间躲躲闪闪。若不是帐下大将蒙奕提醒他,至今他猜不出缘由。难道说手握重兵,也是一种过错?
周勃不吭声,海遥心里惊惧起来,尖着嗓子问:“她怎么样?”
周勃轻叹一声,“她四方奔走,却没有人肯为樊哙求情。”
“张良呢?他也不肯吗?”
周勃苦笑,“我被派往这里,紫末无奈之下找到张良,在他门口跪求三日三夜,他一直未现身。据紫末传过来的话说,张良府里的门房说他重病在身,根本下不了床。紫末无奈之下找到我帐下蒙将军,托他带信给我,希望我给予援手。可皇命在身,我哪能为了樊哙的事回栎阳啊。”
一直静静听着的韩信英眉紧蹙,无法分辨周勃话中真假,张良确实身子虚弱,征战时常有军师随时跟着。
周勃神色哀伤,“夫人,若你心里还有皇上,就跟我回栎阳。利用皇上对你的好,赶走那帮女人。”
海遥心中凄凉,转过身静静地凝视着韩信,“韩信,我要食言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樊哙为了我而去送死,我已经对不起雨珊和绿绫,不能再对不起紫末。”
韩信神色骤冷,盯着海遥,一句话也不说。
很久,韩信的视线才从海遥身上收回,看向周勃时变得阴狠冷酷,“如果樊哙好好地活在栎阳,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周勃脖子一梗,正要开口说话,韩信已冷冷地转身,大踏步往回走去。阳光下,颀长的身子显得冷冽孤寂。
海遥望着韩信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周勃心中忧虑散去,欣喜道:“夫人,军中那帮弟兄很想念你,抽时间去看看他们,可好?”
海遥看着眼前耿直的汉子,心口一阵酸涩,回到栎阳是为了救出樊哙,她不会进宫,更不会回到刘邦身边。那些弟兄们,不见也罢。
见海遥沉默不语,周勃的笑容退去,正要再度开口,前方韩信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周将军,只要我韩信在一天,就不要奢望收编我的军队。从今天起,我的人马只负责保护海遥母子的安全。把这些话带给刘邦。”
周勃脸色一变,望望渐行渐远的韩信,再看看身边的海遥,讷讷不能言。
海遥苦涩一笑,“不用为难,韩信志不在朝堂,只想确保我们母子平安,你只管照着他的话告诉刘邦就是。”
大汉皇室的天牢仍是秦孝公未迁都咸阳之前的牢房,虽然历经数十年,可规模仍在。
十天后,海遥和紫末在周勃的暗中疏通下走进天牢。弯弯曲曲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才找到樊哙,果真如周勃所述,趴在茅草堆里的樊哙皮开肉绽,人已奄奄一息。
紫末打量一眼阴凉灰暗的牢房,珠泪滚滚而下,哽咽道:“樊哙。”
樊哙应声抬头,忍住喉中干渴扫过牢外众人,目光落在紫末身上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因太过震惊,太过欣喜,以至于神情有些滑稽,“海遥,你终于回来了。”
海遥走到牢房前,“樊哙,你对刘邦说了什么?”
听海遥直呼大汉天子的名讳,而上将军周勃却仿若没听见,一旁候着的狱卒身子轻轻一颤。
樊哙挣扎着想站起身,可身子稍微一动,臀部的伤便撕扯着疼起来。他倒吸口冷气,放弃了起身的打算,侧身抬头道:“我告诉皇上,如果他不把你接回来,皇子就有可能叫别的男人为父亲。”
周勃的目光望向海遥,“夫人,那个孩子……孩子……真是皇上的!”
海遥心口酸涩,并不回答周勃的询问,只看着樊哙,“有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我与他都不可能再生活在一起。樊哙,紫末不会再离开你,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想,如果你出事她怎么办?”
樊哙的目光看向紫末,四目相望,已知彼此心中的想法,因而,再度望向海遥时,他竟微微一笑,“若你过得不好,我和紫末怎么可能过得好。海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天地之大,只要过得开心,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可是,这个孩子是皇族血脉,他必须回到皇族,除非你能舍弃孩子。只是,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吗?”
这同样也是紫末的顾虑,如果没有这个孩子,韩信会是海遥最好的选择。见海遥面色沉重,她有心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呆呆站立的周勃突然走到海遥身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海遥慌忙伸出手,“你是大汉的上将军,不能随意跪人。”
周勃膝行着后退两步,避开海遥的搀扶,“皇嗣乃国之根本,夫人绝不能再离开皇上。”
见海遥神情悲苦,樊哙心有不忍,但转念又一想,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次解决清楚。于是,他盯着海遥的眼睛道:“海遥,若你执意带着孩子跟韩信走,天下虽大,可有你们的藏身之所?皇上会允许皇子皇孙在民间长大?”
海遥心里一激灵,这种会威胁到皇权的隐患,刘邦会允许发生吗?樊哙虽然没有点破,可意思谁都听得懂。周勃没有反驳,证明也赞同樊哙的说法,突然,她遍体生寒,不愿意再往深里想,“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去见刘邦。紫末,等樊哙出来,你们好好打算以后的生活。”
黑暗中,刘邦侧过身,用手轻轻抚摸身边的一件裙裳,这是回沛郡的路上他为她买的,色泽明亮,款式新颖。行军路上东奔西走,虽然没什么机会穿,但她却始终带在身边。
自从她被绑,他便一直收着这件裙裳,每晚放在自己身边才能安睡。
他知道周勃成功地带回了她,也知道韩信率领大军紧紧跟随,此刻,正驻扎在栎阳城外三十里处。
周勃为人耿直,不擅与人交际。若不是他有心放他们一行进入天牢,她怎么可能见到樊哙?他就是要让她让见到樊哙的惨相,他要逼着她前来见他。
可是,当她踏着夕阳余晖款款跨进殿门的刹那,他竟然心怯了,以至于仓皇站起逃进后殿。所有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忘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恢复正常。几经犹豫,他交代侍卫,明日再见她。
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直到二更时分,他才有些许睡意。
突然,一丝悠扬的琴声惊破了深夜的沉寂。
刘邦那刚生出的一丝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头脑竟然一片清明。他本是楚人,自然能听出曲子是一首西楚的民间小调,他虽然不会唱,但也知道那是首女人等待情郎的曲子。宫里的那几个女人不敢在这个时候扰他的清梦,海遥什么时候学会了弹琴?他不由自主闻声寻去。
每逢项羽出征,虞妙戈总是弹奏这首曲子,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而且,绿绫教导红楠、雨珊她们时,她基本上掌握了弹奏古琴的诀窍。
她喜欢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今夜,她的内心极不平静。这是大汉天子刘邦的行宫,这是他和他那帮姬妾们居住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可为了樊哙又不能马上离去,所以,她只能选择弹琴来排遣心中的郁积之气。
弹了十数遍后,她的手忽然一抬,然后重重地落在琴弦上,琴声顿时从凄婉转为苍凉。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海遥海遥奈若何!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海遥海遥奈若何!
把当时项羽唱给虞妙戈的曲子改成唱给自己的,她沉溺于自己的琴声里不能自拔,不知道惊扰了栎阳皇宫里所有人的美梦,也不知道大汉天子刘邦已闻声而来,此时此刻正站在月影里静静细听。她弹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回忆的是项羽与乌骓马一起冲向乌江那一幕。
海遥海遥奈若何,海遥海遥奈若何……余音一遍一遍响在刘邦耳边,他如坠冰窖,只觉得心里一片黑暗,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战。
她虽然来到了栎阳,可心里的人却是项羽。是强留下她,还是让她远离视线,或者让他们母子永远消失?
可是,她会永远离开他这个想法一起,他心里就猛地抽搐起来,不,即使她的心不在这里,他也必须留下她,只有和她比肩欣赏这天下,江山才会更加秀丽。
他冷声交代尾随跟来的近侍:“私下告诉夫人,樊将军伤口恶化,人已经昏迷不醒。若想让樊将军平安离开天牢,他们母子必须回来,从今以后,永居宫中。”
栎阳城外三十里处,韩信大军营地。
韩信一手抱着少阳,一手按在剑柄上,寒眸冷冷扫过周勃,“孩子是海遥的,若要带孩子离开,必须是海遥亲自前来。”
周勃从袖子里拿出两截断裂的淡紫色簪子,递给韩信,“夫人说,当年淮阴侯冒险闯进彭城的恩德她无以为报,唯有听你的话,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镇静的韩信刹那间从容不再,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缓缓去接簪子时手臂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她说,回到栎阳皇宫是她想过的生活?”
周勃虽然看不惯韩信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傲作风,但对他一心一意为海遥的做法很是钦佩,见面色剧变的韩信心神恍惚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韩信,夫人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别再为她担忧了,在宫里,没人敢去伤害她。”
韩信是关心则乱,听周勃话里有话,迅速回过神,默默思索一阵问:“这是释放樊哙的条件吗?”
周勃并不直面回答,“樊哙伤口感染,晚了估计会有生命危险。夫人对樊哙夫妻俩的感情你也清楚,别因为这件事让夫人恨你。”
韩信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后低下头,凝视着少阳与海遥相像的小脸,喃喃道:“为什么她的心总在别人身上,难道说樊哙夫妻比你和她更重要?难道说在她心里,我韩信竟没有一丁点儿的地位?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