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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我妈就迎了上来。
“事情如何了?咦,你们怎么这副模样?”她一一将我们几个打量一番,不解地道。
没人说话。
隔了一会儿,尉迟槿道:“前辈,想必他二人有话要说,给他们点时间吧,晚辈先告辞了。”说罢,他一刻不停地打开门离开了。
我**目光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来回地晃,过了半晌,终是牵着阿神进了卧室。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我和费尔南多面对面站在昏暗之中。
我眼睛里看管眼泪的那道闸门好像坏掉了,泪水一直不住地往外涌,怎么也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费尔南多叹了口气,走过来重新将我楼进怀里,低声道:“你笨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已经蠢到这个程度了。”
我仰着头看他,抽抽搭搭地道:“赵梓恩说,聂萧背叛了她,让她感觉不到生命的意义。对我来说,如果刚才我把你一个人留在了冥界,那么,我回到这个人间,也没有意义了。你不明白吗?”
他低下头,嘴唇先是碰了碰我的眼睛,最终辗转落到我的嘴唇上。
在那间漏水空房的储藏间,他曾想这样做,我逃开了,而现在,我再找不到任何理由。
浓郁的柑橘香窜进鼻腔里,那是我一直以来,最迷恋的味道。
他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节:“Te amo。”
“你又在说什么鸟语,能说人话吗?”我知道自己这句话很破坏气氛,可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啊
他的唇边浮出一抹笑:“没什么,不重要。”
白痴,真当我不懂?我不会听,还不能意会吗?
什么漩涡,什么以后,什么斩鬼女的宿命,通通去他大爷的这个男人,老娘要定了
卷二 槐树之祸 第七话阿神老了
第七话阿神老了
第二天下午,我又去了一趟赵梓旋的家,将在冥界的所见所闻一点不剩地告诉了她。
她哭得不能自抑,我在试图劝慰她而未果之后,唯有告辞离开。
临出门之前,我将她留在费尔南多餐厅的支票拿出来还给了她。虽然我好歹是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可不管怎么说,我最终也没能帮她把妹妹带回来,再收钱,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虽然贪钱,可我也是有人性的啊
傍晚,袁晓溪一下班就打了电话给我,又叫又闹地嚷着恭喜,立逼着我请她吃饭。我被她吵得着实受不了,只得应允。
我一度认为,在苦苦寻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所谓的“灵魂伴侣”之后呼朋唤友大肆庆祝,是一件很不大气上档次的事情。可是当我身处于打烊后的“quizas”餐厅,看着一脸促狭笑意的袁晓溪推开门向我走 来,我不得不承认,对于眼下的处境,其实我非常享受。
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袁晓溪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个消息的?尉迟槿断不会告诉她这么八卦的话题;碍于身体构造的不同,阿神就算想要通知她恐怕也有心无力;那么,莫非她是隐藏于民间的特务人员?
“哎哟哟,亲爱的古安妮小美女,你没人要的悲剧可算是结束了,快来给姐姐抱抱”
还没等我将事情想清楚,袁晓溪就以“飞禽大咬”之姿扑进了过来,一下将我抱了个满怀,还蹦了两下。
我气都快透不过来了,连忙双手推开她,一脸嫌弃地脆的啐道:“前面那半句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后面的话你自己给我乖乖吞回去我有那么惨吗?”
袁晓溪将手里的包放到椅子上,笑嘻嘻地道:“你们俩这事儿,折腾了有小一年了吧?我看在眼里,能不着急吗?这下可算是有个好结局了,还不该高兴高兴?话说回来,你也太小气了,好不容易请我吃顿饭,还在你新科男友的餐厅里,真是一个子儿也不愿意掏哇”
我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昨天刚刚冒着生命危险下了次地狱,最后事情也没办成。我思前想后,最后忍痛把支票还给人家了,整整十二万啊像我这么有觉悟的新时代美*女,你还好意思敲竹杠?”
袁晓溪含嗔带笑横了我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不理我了。
这当口费尔南多正端了一大托盘的食物从料理间里走出来,我见状立即像个树熊一样贴了上去,磨磨唧唧地趴在他背上搂住脖子就不撒手。
费尔南多吓得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举过头顶,嘴里一叠声地道:“小心,小心,这可是刚刚出锅的浓汤,别烫伤了你。”
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索性双脚悬空,将全身的重量都施加在他身上,任他费力地拖着我走到桌子边。
袁晓溪笑得更欢畅了,正要开口说话,一直在外面闲逛的阿神撞开门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副情景,立刻掀起嘴角作势欲呕,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古话说得好,真是‘枯木逢春犹再发’,肥腩多你是眼睛瞎了吗,居然看上这么一位古安妮,你赶紧下来好不好,看见你这腻腻呼呼的样子,我真是……”
它迅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因为我已经抄起一把叉子,正准备朝它捅过去。
袁晓溪快乐地跟阿神打招呼:“前辈,原来你也在?我听说安妮的妈妈来了,还以为你一准儿在家陪她呢”
阿神倨傲地抬抬眼皮算是跟她打过了招呼,口里道:“馥雪不放心她的宝贝女儿,非让我时刻跟着。要我说,这个小白眼狼还理她做什么?”
我朝它踹出一脚飞踢,被它一闪躲开了。
“什么小白眼狼?安妮,发生什么事了吗?”袁晓溪看了看我瞬间变阴的脸色,疑惑地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袁晓溪也就不好再问。
沉默了半晌,我想起来什么,突然问她道:“你怎么知道我妈来了?我和费尔南多在一起的事情又是谁告诉你的?消息够灵通啊,说,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她偷偷瞥了费尔南多一眼,低声道:“也不知为什么,昨天晚上尉迟槿突然打电话给我,听起来情绪有点低落,这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我看,若不是他实在郁闷的不行了,又没人诉说,恐怕也不会跟我联系。”
这又是一个尴尬的话题。
我古安妮虽然一直自诩为美*女,但二十多年来男人缘一直很普通。这一下子,怎么变得这么抢手?两个男人同时说喜欢我,这还是头一遭呢
关于尉迟槿,昨天晚上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我实在不敢去猜想他现在究竟是何感受。唯一能聊作自我安慰的是,这一年多以来,我虽跟他交集颇多,也欠了他不少人情,但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入的交情。这样清浅的感情,对他来说,早日抽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费尔南多的菜陆陆续续都上齐了。他脱下围裙走到桌边也坐了下来,笑着道:“不知道晓溪你爱吃什么,干脆各种菜式都做了一些。你们中国人吃饭讲究热闹,这样应该还不错吧?”
袁晓溪冲他笑了笑。
接着他将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温柔地道:“好好吃饭,吃完之后回去跟你妈妈好好谈一谈。你知道,这其实不是一件大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怀疑她对你的爱,明白吗?”
我叹了口气,最终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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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餐饭吃了很久,等到终于结束,已经是深夜了。
我帮着费尔南多将餐具收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刚把手伸进去,被他一把拦下了。
“嘿,我妈妈做了二十多年的餐厅老板娘,可没有洗过一次碗。放 在这里就好,明天早上我让小张他们收拾。很晚了,送你回家?”
他边说边从旁边抽了两张纸,揩干净我手上的水。
我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你明天一早还要开店,早点回去休息。我和阿神一起回去,没关系的。”
“那么好的。”他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你路上小心些,到家了打给我,好吗?”
我应承下来,自厨房走出来跟袁晓溪告了别,牵着阿神离开了餐厅。
因为腿伤的缘故,我并没有开车,跟阿神晃晃悠悠地在路上慢慢走着,间或趁着没人打打嘴仗,互相问候一下对方的祖上,倒也挺有意思。
阿神今晚好像走得特别慢,我腿上不灵便,走路已经够费劲,饶是如此,仍是赶在了它前面,它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一面走,一边朝周围四处打量。突然感觉手上的拉绳蓦地紧了一下,绷得笔直。我赶紧回头,发现阿神已经趴在了地上。
“干嘛耍赖啊你?我都伤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要我抱你回去?”我嘴里埋怨着走到它旁边,轻轻踢了它一脚,料想它立刻会跳起来跟我展开一场追逐战。
然而,阿神却没有动。它抬起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严肃地盯着我,过了好半天,才缓缓说道:“古安妮,我站不起来了。”
我吃了一吓,连忙蹲下来,伸出手又不敢碰它,道:“……你别吓唬我,大不了我骂你了还不行吗?快点起来,起来呀”
阿神试着用前脚撑起身体,可刚刚爬起来,后腿突然向下一塌,复又趴了下去。
它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不行……我真的,站不起来。”
我整个人立刻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它可是神兽,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不出三天都会完全康复的神兽啊为什么……为什么居然会站不起来?
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偶尔有几辆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
无论如何,我总要先把它弄回家再说
我跳到路中间,张开双臂拦下一辆计程车,拉开后座的门就要将它塞进去。
司机扭过头来,一眼看到像头小狮子一样的阿神,立即嚷开了:“这不行啊你的狗这么大,我不能让你们上车万一把我的车弄脏了怎么算?下去下去”
我愤怒之极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纸钞,也没数到底有多少钱,只顾着一股脑丢到他脸上,狠狠地吼:“现在呢?是不是还不能上车?”
可能是这个路段生意清淡,中年胖司机看到这么多钱,笑逐颜开地道:“姑娘你说哪里话,当然可以了”
我瞪了他一眼,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阿神抬上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然后马上掏出手机来,因为紧张,连手都有些发抖。
我将电话打回了家里。我妈应该已经睡了,过了好久才跑来接电话,她那一声“喂”才刚刚响起,我就带着哭腔喊了起来:“妈,阿神它,阿神……总之你赶紧下楼来,到小区门口接我们一下,快一点,我们在回来的路上”
然后我挂掉电话,死死搂住趴在旁边的阿神的脖子,口中喃喃道:“求你了,千万别有事,千万别……”
阿神安静地将下巴搁在我的手腕上,抬起一只前爪来,轻轻挠了挠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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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妈将阿神搬回家里,放在沙发上。
她轻轻抬起阿神的一只后腿,动作轻柔地捏着上面的骨头,我则在客厅的中央不停打转,嘴巴简直停不下来地问:“妈,阿神它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走着走着突然就站不起来了,你说这根本不可能嘛我……”
“你安静些,我不是正在给它检查吗?你这么吵,我什么都想不出来”我妈略带责备地看了我一眼,道。
我捂住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怔怔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阿神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看着我,有些悲哀地道:“安妮,我老了……”
我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吼道:“你少瞎说你不是神兽,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吗?怎么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