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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不到八点,太阳已经这么刺眼了。
我踩着透过树叶错缝落到地上的光斑玩。接到电话:
“宝贝?考试加油。”
我楞了。
电话那头皇寂笑出声,“怎么?吓傻了?”
“屁,我在想大早上的你发什么骚呐亲爱的?”我不客气地回嘴。
“呵呵,这样讲太打击你老公了。没什么,就是想趁你进场前跟你说声‘加油’,不要有压力。”
“你当我是谁?不要把你老婆看扁了~哦。”……鸡皮、疙瘩。
“是是,老婆大人。”他还在制造鸡皮疙瘩。
“切,不讲了。你一大早就跑去工地,怎么这么闲?”
“没有闲啊,工人早就开工了。这一个月工程进度很快,我要看的东西很多。”
“那你跟我打电话乱哈啦?”
“是……有话想跟你说。”
“话?怎么早上不说?要不等到中午?”
“早上你起都起不来,起来了又快迟到,怎么跟你说?”
“呃,好嘛,你快讲,我可能要进去了。”
“恩……”他似乎很难开口,酝酿了半天,“我想跟你说,我觉得很幸运,能够认识你……”
“……”我无言。
脸渐渐烫起。看着前方,一气都不敢喘。
“出了车祸受那么重的伤也没死,那时也没觉得这么幸运过。能认识你,分开后还能再跟你相遇,我真的很庆幸没有错过你。
“车祸后他们把我的记忆消去了,好像原来的我可以不存在、不重要一样……他们把我都放走的时候只有你等我,只有你还在乎以前那个皇寂。谢谢你,小箬……”
我在这边,捂着嘴说不出话……
后来电话那边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巨响……我只听到那句“皇经理小心!”,之后是尖叫,再后来通讯断了……
我懵了。“噌”跳起来后还是空白着大脑……我试着打他电话,完全无法接通。
“怎么……回事?”
我居然能想到找人帮忙……
“喂小柚子?快把你爸电话告诉我。恩急事……好谢了……喂?宋叔?”
为什么……当时的我能那么冷静地跑出去,打了车去医院?监考老师在我身后喊,“同学别走,进场了!”
我也可以、放弃了……
或许,在车上我应该祈祷自己被撞死,说不定会灵验。
……下楼梯的时候,上面的工人失手掉下来工具箱,砸到他肩膀,骨头都碎了……
……从楼上摔到一楼,伤到头了……
我蹲在急诊手术室的门口没有哭,干干笑着。
医生出来说他人还昏迷着,脊椎也有受损,这里那里一堆的伤。
头部需要做手术,而且不能保证治愈,让家属考虑。签了同意书后他们会安排脑外科手术。
我说他家不在这,我是他未婚妻,我给签,先做手术。
医生说未婚妻?还没登记的?不顶事,让家人赶紧来。
宋叔说他家在加拿大,父母兄弟正准备过来,起码二十四小时后。
我都哭了,求他先做手术好了,有事我担着。
他说不急,这手术急也要到明天才能做,他们先准备着。
皇寂同学往那一躺,我就没认出他来。
我握着他不再有力气的手一直跟他说话,他屁反应都不给我。左手上那枚戒指,真丫刺眼。
来了好多人,我认识的除了他部门几个同事外就是宋家妹妹和她男朋友了。柚子红着眼睛进来的,周小弟难得地不开毒口。
晚上我爹妈来了,提了一大桶汤。
我抱着整锅汤边喝边问他,“我有乖乖吃东西哦,你醒来陪我吃好不好?”
老爹扶着擦眼角的老妈走后,我跑过去把门闩上,然后到卫生间把东西吐干净,
因为他都不陪我。
本来想挤到他床上一起睡的;但他手上插针脸上带罩,我怕弄不好,就只在沙发上憋屈了一夜。
早上被“哐哐”砸门的动静吓醒。我在地上打了一圈滚后爬起来,见皇寂还在那躺着,才跑去开门。
破门而入的那名妇女直扑病床,又嚎又哭。
瞧都不瞧我一眼。身后有人拍我肩;回头见是滕漠,也是一脸憔悴,面色凝重。
“那是我舅妈,这是我外公。”
这个身体硬朗的老头?那个可爱的老爷爷?
我看着老人说不出话,傻傻看着。
老头比我还高,伸手摸摸我头,“丫头辛苦了。这么些年,总算见你一面……”
我觉得眼睛热热的,涌上液体、看不了东西。傻摇头,“爷爷……”
“你是叫合箬?”
我赶紧抹一把眼,看清站在我面前的、不知是谁的妈。“是叫合箬,阿姨好。”
“恩。”有跟没有一样点点头,算是应下我的问候。她又开口,“忙了一天,你回去吧。我签好手术同意书,下午就给小寂做手术。没你什么事了,去休息吧。”
开玩笑、的吧?“我不回去。”我站直了,顶着。
“不回去?”她眉一皱,又舒展开,“留在这还想再害我儿子手术做不好吗?”
“……”可恶的老太婆!我怒了,咬着牙道,“请不要诅咒他。”
“你还不清楚自己是个扫把星吗?一次又一次把我儿子搞得一身伤!他哪次流血不是因为你?”
看得出皇寂妈妈已经怒火冲天;可她的修养真的很好,一气说下来也只是声高了点。“听说昨天他出事也是因为在跟你打电话,才一时大意受的伤?!”
我的头□着不掉下去,眼却再没勇气回视她;双手交在背后拼命绞,绞啊绞。
你最好自己起来说清楚,真的……是我的错吗?
老爷爷给我帮腔,“怎么是她的错?阿寂还躺着,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乱说话把气撒在人孩子身上!”
他妈妈气得要哭了,“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这个女人,你看她把我们家都害成什么样了?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让步了……你赶紧给我滚!”
她推了我一大把。我没防备差点摔进卫生间。滕漠连忙拉住我,好言劝阻,“舅妈,有话好好说。起码要等阿寂康复了,大家再一起谈谈。”
“她最好是祈祷小寂手术成功,很快好起来!”
“我看口口声声不希望你儿子好的人就是你吧?我女儿为你们家那个没良心的小子可没少流血流泪!”
我伟大的老妈又过来搞破坏了。手中一塑料袋递给我,“乖女儿,吃东西了。”
看她一眼,我伸手接过。老妈却抓住我的手不让收回;撸高袖子后,一推推到他们面前:
“你儿子自己不小心摔得缺胳膊断腿,你好意思赖到我女儿头上;那我女儿为他把自己搞成这样,我找谁赔?”
那边三位噤了声,盯着我的手猛看。
妈的又不是猪蹄,这么看了能吃啊?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缩回,靠在卫生间门上啃包子。
“她自己弄的?”皇寂妈看上去也知道不是省油的灯,“那是她自找的!”
心上被扇了一巴掌。我把包子丢回袋中。
“你儿子那是自己不长眼!要不就是你这当妈的没给他积好德!”
我妈……掌声。
“你!”皇寂妈妈也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瞪大了向我和老妈,“你们这一家暴发户!我不想跟你们说,马上从这里给我滚出去!”
我娘一听也火了,“暴发户?我们土产的暴发户好歹是在给国家经济做贡献!你们家倒好,跑到国外暴发,入了人家国籍给他们赚钱,□就比暴发户好了?”
我火了。敢情跑这开政商大会了?
“太吵了,你们出去。”
“什么?你叫谁出去?”他妈妈看怪物一样看我。
“谁吵叫谁出去。我不想皇寂休息不好,影响下午手术。”我弯了弯身,手朝门那一摊,“阿姨,我们外面说话。”
门一关,两位看傻了的大小老男人留在屋里。
我打发老妈走。她不肯,非说我会被欺负,要守着。最后自动退到墙边趴着,嘴拉好拉链。
没空多理她,我一肚子火等着发。
“阿姨,我脾气很坏的,照您刚才那么对我,换是别人我不打回来也要骂回来。但谁叫您是皇寂他妈,我敬您三分;又在他面前,我才不跟您吵起来,不过不表示我好欺负。
“我的伤是我自己划的没错,可是、‘自找的’?皇寂都舍不得这么说我。
“下午他手术,我一定要看他进去等他出来,不会走的。其实前天我们去了婚姻登记处……”
停下来,欣赏两位妈满脸踩到“米田共”的表情。我不得不冷笑,“可能真的是他命不好或者我犯小人,排一下午队都没登记上;他给我做的戒指也没做好。所以我不敢放他一个人去手术室,我怕,要在外面等。”
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交给老妈,采取了一些外交政策,安排她老人家和气得翘胡子的可爱老爷爷住进家里的酒店。
下午的时候,皇寂的手术要开始了。我扒在他床边跟他下通牒:
“你给我听着,现在你进去做手术。出来的时候怎样都行,但你一定要在喘气,绝不能比现在糟。你瘫了我给你推轮椅,你傻了我伺候你,你要是还这样我照样守着你。
“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所以如果你不想看我死,就给我挺过去,好好活着出来。”
他还算听我话。
手术后的后遗症,让他一直昏睡着。我抽了空就去陪他,呱呱说一大堆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他老爸老妈每隔段时间都会回国看他;原说想把皇寂接到加拿大,但我说了句“不想他受这份罪”,一干人等商量后,应下了。
我在他身边镇守三年一个月多十八天。
那是一段,看着我们的生命一点一滴、流走的过程。
看着心电仪上的波浪线变成直线后,我的心也死了。
切断跟护士站的监控线后,我过去把门锁上。
“你真的狠的下心,把我丢在这。
“明明答应过我了,你讲话不算话哦。
“我会不吃饭哦,你要不要起来骂我?……不啊?
“那我不睡觉?……我去‘□’抽烟喝酒?
“你再不起来我踹了你去找别的男人哦?
“都不鸟我啊?那这样嘞?”
小桌上的水果刀抄上手,我转了转。好久没用了不知道会不会生疏?
在左手臂上,从肘开始、划到腕处。
皮开肉绽。
原来我的血还能是这么漂亮?
汩汩外流,流过无名指上那枚戒指。过而不滞;淌走后它依然银亮,只是在四周猩红的映衬下,妖冶了些。上等的银呵。
这人给我的,什么都要最好。
自己却跑了。
我从包里翻出两瓶安眠药,慢慢倒出来,慢慢塞进嘴里。
很久以前试过的味道。我倒是没想过还能再吃它。
嚼它们都嚼到没力气,丫的真累。
好半天才吃完,累到要虚脱的感觉。我起身把他往边上推了推,空出点位置,然后躺上去。
我的左手握起他右手,扣住十指。简单几下动作,这里淡色的床单被褥染上一片片血红。
“有点痛诶?果然太久没干过这事了……不行,这样我不爽。”
把他已经僵硬、灰白了的手举起来,费了点劲;用刀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