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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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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一笑,不自觉地在心底轻叹:“波浪卷发?错了,我心中的她像一朵雨中初绽的栀子花,纯净无比,香远益清,只有一袭柔顺熨帖的乌黑长发,才最能配上她。”

于他而言,最难雕刻的是那木像的眉眼,而非头发衣饰。眼睛是心灵之窗,当年他看不懂那个女孩子的心,所以才刻不出她的眼。

此刻,方纯来的那个方向,走廊里又快步走出一人,硬底皮鞋踩在青石板廊道上,发出“咔咔咔咔”的清亮响声。

方纯皱了皱小巧精致的鼻子,轻挥双臂,送走蝴蝶,低声自语:“来了个无聊又无趣的人!”

叶天没有转头,从那种响声里他也能判断出,来的人是顾惜春,港岛最有名的十大花花公子之一,船业大亨顾慕秦顾家的四少。

“方小姐怎么有闲心躲到这里来了?我有件好东西正要拿给你先过目呢!”顾惜春哈哈笑着,迈着小碎步,飘飘然地掠到方琼身边来。他一向对漂亮女孩子都有“自来熟”的本领,脸皮之厚,让影视圈里那些绯闻不断的男星们也自叹弗如。

叶天也皱了皱眉,因为顾惜春身上的法国香水味实在是来势汹汹,连四周花架上的蝴蝶都熏得退避三舍。

“是吗?”方纯勉强陪笑。

“当然。”顾惜春夸张地挥动着双手,然后压低嗓音,故作神秘之态,“血胆玛瑙——我带来一件血胆玛瑙,要让这些赌石行家们开开眼。那件宝贝一亮出来,肯定是满场全震,哈哈,哈哈哈哈……”

很可惜,他的表演并未成功,叶天和方纯都没有被“血胆玛瑙”的名字震住。

“是吗?我知道顾公子是个妙人,为了得到相中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血胆玛瑙是极其贵重的东西,我就不必看了,免得出什么意外。”方纯陪笑婉拒。

顾惜春挥了挥手,整了整蝴蝶花的领结,从嫩黄色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一把景泰蓝小梳子,精心梳着鬓角上早就一丝不苟的发丝,故作优雅地笑着:“方小姐,你既然知道我是妙人,也该知道,我是为了知音甘愿两肋插刀的人。血胆玛瑙虽然贵重,但为博得美人一笑,我愿意用它来做敲门砖。”

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年龄,把自己当成了十八九岁情窦初开的翩翩少年,进行这种露骨地表白时,毫无害羞之态。就这一点来说,叶天对他倒是极为佩服的。

“橐橐橐橐”,一阵软底拖鞋快速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来,一个只穿着棉质睡袍、长发披散着垂至腰间的小女孩从走廊另一端跑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半尺高的玻璃盒子,从三个人中间穿过,跑到水池边。

她把方形盒子的上盖掀开,捧起池子里的水,小心地送进盒子里。

原来盒子里种着一棵绿色的植物,枝干伶仃纤细,七八片椭圆形的叶子无精打采地挂在枝上,枝头只垂着一个半开半闭的花蕾。

“方小姐请稍等,我这就叫人把血胆玛瑙送过来。”被小女孩打扰了一下,顾惜春有些恼火,到此刻才重拾旧题。

不等方纯表态,他便举起手拍掌两次,西南面停着的一辆豪华奔驰车里立刻跳下来两个人,抬着一只半高的黑色保险柜走向这边。

方纯忍不住笑了:“顾先生,这——何必让他们如此辛苦?”

保险柜至少要有一百公斤左右,如此抬来抬去,当然费力无比。

叶天在港岛时就知道,顾惜春做任何事都喜欢哗众取宠,今日一见,果然没错。段承德为了在自己山庄里开赌石大会,早就准备好了不下二十只保险柜,替客人保管各种财物。同时带着展览品、保镖、保险柜而来的,顾惜春是唯一一个。

顾惜春又一次夸张地笑了:“不怕,做我的手下,必须要有‘四能’——能打架、能干活、能吃苦、能顶包。我每月拿几万工钱出来,养的是死士,不是太上皇。”

这次,连叶天都被逗笑了,因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稍嫌“油头粉面娘娘腔”的顾惜春很多时候将自己比作古代“战国四公子”里的孟尝君,门下养着三千食客,随时准备替自己分忧解难。可他也不想想,连青红帮、东星帮、洪兴帮以及港岛大大小小百十个社团里的大佬都不敢自比孟尝君,他一个富商家的公子又凭什么那么做?

“无知者无畏。”这就是叶天在心底给顾惜春下的定义。

“这位是谁?方小姐的朋友吗?”顾惜春转向叶天。

叶天抢先摇摇头,顾惜春立刻瞪起了眼睛:“那么,小兄弟,我跟方小姐有事谈,请暂时回避好吗?”

他翻脸的速度比餐馆伙计翻台还要快,真让叶天好笑,但叶天笑不出来,因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笑。

抬着保险柜的一胖一瘦两名大汉走到顾惜春身边,并没有放下,而是静等着他发话。

“小兄弟,给点面子好不好?日后到了港岛,提我顾惜春的名字,饭随便吃、妞随便泡、车随便开,没有一个人敢向你收账。好了,我只要五分钟,五分钟,好吗?”顾惜春横跨一步,拖着叶天的手臂,不由分说,半推半拥,把他“请”下了台阶。

小女孩向玻璃盒子里倒了三捧水,然后偏着头,小心地凝视着花蕾。

“小妹妹,那是什么花?”叶天问。

“是能引来蝴蝶的花,有了它,蝴蝶就都来陪我。我最喜欢蝴蝶了,可每次叫我爸爸给我抓,他就总说没空没空。幸好有位伯伯送给我这棵花,只要它活过来,蝴蝶就会飞来跟我玩。”小女孩回头看了叶天一眼,板着脸回答。

一瞬间,叶天的心猛地一惊,因为小女孩的眉心位置长着一颗滚圆的红痣,约有花生米大小,表面殷红如血。红痣向上,另有一道一寸长、半分宽的斜向暗纹,形如感叹号上的竖杠。而那红痣,就是感叹号下的圆点。

“大哥哥,你说,它能活过来吗?”小女孩追问。

叶天猛省过来,连连点头:“能,一定能,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是一棵什么花?”

不必小女孩回答,他也能眼观、鼻嗅,辨明那是一棵杂交变种过的曼陀罗花。曼陀罗花原产印度,花名亦系梵语音译,主要成份为莨菪碱、东莨菪碱及少量阿托品。普通人闻到盛开的曼陀罗花香,就会四肢无力,昏厥麻醉,所以这种花又被古人称作“蒙汗药”。

“它是一颗黑色曼陀罗花,盛开的时候,很美很美。”小女孩轻轻回答。

叶天再次震惊,低头看那近乎枯萎的花苞,里面的花瓣果然是深紫色的,可见它在吸足了水分盛开时,花瓣一定是妖冶无比的黑色。

曼陀罗花的叶、花、籽均可入药,味辛性温,有大毒。花能去风湿,止喘定痛,可治惊痫和寒哮,煎汤洗治诸风顽痹,叶和籽可用于镇咳镇痛。由于曼陀罗花属剧毒,在全球大多数国家都是限制销售的。

黑色的曼陀罗花是曼陀罗中最高贵稀有的品种,高贵、典雅、神秘,香气能让人产生轻微的幻觉,枝叶妖娆,有剧毒。它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绝望的爱,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以及生命的不归之路”。

“果然是一棵很美的花。”叶天感慨地长叹。幸好这是一棵变异过的曼陀罗花,否则小女孩的命早就被花毒夺走了。

喀啦喀啦数声响过后,顾惜春已经打开了保险柜。

叶天没回头,他很讨厌顾惜春这种“献宝”的行为,有钱不是错,但处处留情、以钱开路去追女孩子就太失败了。方纯说得没错,他是一个“既无聊又无趣”的人。

“血胆玛瑙是玛瑙中的异类精品,而我保有的这块,则是鬼脸血胆玛瑙,里面是一张完整的狰狞鬼脸。苏富比拍卖行的十大珠宝行家说过,这是一块无价之宝,试着开过一千万的价格,不过单位是英镑。我敢打保票,这块血胆玛瑙一亮相,大厅里那群土财主一定都会吃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老段是我的朋友,他开赌石大会,我当然得鼎力支持,特意从汇丰银行的特级保险柜里把它取出来——我顾惜春最看重朋友感情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老段说了,我能来,他感到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顾惜春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叶天听不到方纯的回应,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好笑。

“顾先生,顾先生,顾先生——”方纯连叫了几声,才把顾惜春的即兴表演打断,“血胆玛瑙那么贵重,请赶紧收好,免生意外。我跟叶先生还有事谈,您请便吧。”

顾惜春打了个哈哈:“好好,我没事,你们要聊什么,可以让我也参与吗?”

叶天回身,向两人望着。

顾惜春警觉地挥手,保险柜的门哗的一声关上,喀拉喀拉两声,暗锁随即自动闭合。

那一瞬间,叶天瞥见了保险柜里透出的一线殷殷红光,惊心怵目,艳到极点。

血胆玛瑙是水胆玛瑙中的稀有品种,水胆中部存在着一汪血一样的红色液体,天然形成,十分罕见。至于水胆玛瑙,则是自然形成的玛瑙中包裹有天然形成的水,有的属先天形成,有的属后天形成,这种空洞内所含的水又称原生矿物水,在自然界中极少。

顾惜春耸了耸肩膀,面露讥讽:“这位小兄弟是跟着哪位老板来的?很面生啊?”

叶天没有搭理他,目光落在方纯脸上。

“刚刚叶先生讲了一些雕刻方面的知识,让我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感激不尽。叶先生,方便的话,我们去偏厅的酒吧坐一下,让我继续有机会请教?”方纯大大方方地走下台阶,站到叶天身边来。请教知识是假,借机摆脱顾惜春的纠缠是真。不过,当她察觉到小女孩浇灌的是一棵黑色曼陀罗花时,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表情错愕之极。

顾惜春遭了冷落,哼了一声,面露不悦,刚要发作,便被走廊里快步奔出的一个年轻女人打断。

“小姐小姐,池子里的水凉,别冰坏了身子。快过来,快过来!”她一叠声地叫着,三步两步跨下台阶,把小女孩搂到怀里来。

那是段承德的太太,不过是续弦再娶,绝不会是小女孩的亲生母亲。

小女孩挣扎了一下,突然一改纤弱哀怨的样子,凶巴巴地尖声叫起来:“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管,你不是我妈妈,你走开!”

年轻女人楞了楞,脸上强堆出笑来:“不要使性子了,当心客人见笑。”

小女孩转过身,把掌心里的水使劲甩到女人脸上,更尖锐地叫着:“不要你管,走开!”

大厅里的喧嚣声此起彼伏,并不受这边突发状况的干扰,依旧时不时地爆发出阵阵哄笑。

长廊的暗影里其实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里面穿着睡袍,外面套着一件长到脚踝的厚厚的羽绒服。起先,他只是默默地站着,注视着水池边的小女孩,此刻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亮出一张干黄的脸,有气无力地低叫:“小彩,不要哭,到哥哥这里来。”

他的声音干涩而羸弱,中气极度不足,一听就知道是身染重病的人。

叶天正打算插手安慰那小女孩,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飞速赶过来,来不及绕下台阶,手按栏杆,从走廊里一跃而出,踏着花丛冲过来。

“爸爸——”小女孩边哭边叫着迎上去。

中年人脚步不停,右掌已经挥起,重重地向小女孩脸上掴去。

叶天脚步一动,但方纯比他更快,向前一掠,便轻轻接下了中年人的一掌,将小女孩搂在一边,就势抱起来,轻轻摇晃着:“小公主别哭,姐姐拿好东西给你吃,别哭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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