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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当时连偷看少将军脸色的勇气都没有,他深深的垂下了脑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从林三娘子出现在少将军的生活之中以后,他装死的本领是越来越高了。
尤其,他还能在装死的同时支棱着耳朵用心的听着每一个人说的话并加以消化。
楚家作坊里的工匠们都是糙汉子,可是所谓的糙汉子对某些事情真的是研究的非常彻底,因为抛弃掉了所谓的文明的外衣,只觉阴阳交合乃是天地正道,都迫不及待的充当楚少将军的启蒙老师,详细介绍自己制作的赠品的用法。
到了最后,十二郎都在装死,也许是他的脑袋垂下去的时间太久,久到有点脑冲血,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少将军最后将那副镣铐收到了怀里,至于赠品嘛……他云淡风轻的下了个命令:“十二郎都搬回去,锁到我院里的小库房去。”也不知道他要做何用途。
作坊里的工匠师傅们的目光一下子便变的意味深长了起来,此后多年,他们都对楚君钺的另一伴抱有着深深的同情外加怜惜。
有个师傅的眼神明明是在说:少将军您老好不要脸!
却不想想是谁造成了这种失控的局面,又是谁提出要做这些东西的?而且平日研究兵器不见他们工作热情高涨,偏做这些歪门斜道的玩意儿倒效率奇快!
十二郎现在看着明明自己能喝水还要以被铐为理由,非要逼着他给奉茶的林三娘子,心里就充满了担忧与同情。
假如有一天她能亲眼看看自己帮少将军收藏在私库里的那些“珍藏”,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基于这种同情,十二郎不得已下了马,爬上马车去,亲自帮三娘子倒了杯水,喂她喝了,收好杯子准备爬下马车的时候,被林碧落揪住了。
“十二郎……我好闷,陪我说说话儿吧?”
十二郎:“……”
这种事情不在他职责范围之内吧?
他小心的探出脑袋去,求救的目光朝着前面队列里高坐在马上的笔挺身影投射而去,可惜对方连点余光都没舍得给他。
十二郎陪着林碧落坐了一天的马车,傍晚到了一家客栈的时候,他被罚去喂马涮马……整整二十匹马都归他负责。
这哪里是流放林碧落,分明是在流放他!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十二郎敏锐的直觉。
后来的好多天里,他发现自家主子与三娘子之间诡异微妙的相处方式。首先他们都喜欢使唤他跑腿。其次……城门失火的时候,他这种小鱼小虾跑太前真的会遭殃的!
涮马喂马只是一个开始,后来路上的种种辛苦自不必说了。假如他在马车里陪着林碧落聊会儿天(三娘子强逼的,拉住了不让走),那晚上的夜生活便十分的精彩。从被各位兄弟们操练到逼着不让他睡觉,大家轮值陪他,美其名曰“交流兄弟间感情”。
他们兄弟间有什么感情可交流的?
十二郎欲哭无泪。很想大声申诉:少将军与三娘子才需要好生交流感情吧?
偏这两个人就好像卯上了一般,都能在与对方视线相触之后,当对方是空气,假装对方不存在,淡定自若的扭头去看旁边的风景。
——他们到底是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一路上十二郎真是心都要操碎了,到了第十天头上,他终于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累趴下不可,只能想法自救了。
那一晚恰巧露宿在郊外,这些人都是在外面生活惯了的,有人搭帐篷扎营,有人拾柴生火,有人洗米煮饭,还有人去林中打猎。
林碧落所坐的超豪华马车就坐着她一个,但事实证明这马车的容量实在不小,车板壁下面装的东西一应俱全,看着楚君钺的护卫们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她颇有种“马车肚子堪比机器猫”的错觉。
等到了吃完了饭,天色也黑了下来,连篝火也渐渐熄了,林碧落早钻进了帐篷,将自己整个儿都窝到了厚厚的被子里,却还是感觉得到冷。现在还未到正月十五,一路上行来,时有积雪,这般天寒地冻的行走,实是有点辛苦。
她在半睡半醒之间,不曾注意到帐篷外面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手里捏着个不断挣扎的小东西,然后……那黑影摸到了帐篷边上,小心的将小东西放了进去,长舒了一口气。
大功告成!
十二郎看看相邻的两座帐篷,轻手轻脚窜到了侍卫们的帐篷旁边,却不曾闪身进去,只悄悄的躲在一边观看,又计量着那小东西的行走速度。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过才一小会儿,只听得林碧落的帐篷里传出一声“啊——”的一声尖叫,紧跟着又连续三声高亢的救命声,隔壁帐篷里冲出来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掀了林碧落的帐篷便冲了进去。
十二郎捂嘴偷笑,很想凑过去瞧瞧热闹,不过想到这些日子的辛苦,万一被逮住了,哪有好果子吃?他正在低低笑叹,肩上却被拍了一下,顿时给骇的都不敢动了,耳边传来热热的呼吸,有人紧贴着他的耳朵吹气,不怀好意的问:“十二郎,在做什么呢?”
十二郎:“……”
帐篷里的情景,完全不出十二郎所料。
林碧落睡到半夜,起先听到个吱吱的声音,还当自己做梦,翻了个身,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防摸到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定了定神忽想起这是在野外,顿时一声惨叫,不顾自己衣衫不整便从被窝里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紧跟着,帐篷便被人掀了起来,有个人直接冲了进来,声音都有点不稳:“阿落怎么了?阿落——”
林碧落便直冲了过去,跑了几步只觉脚下踩着个软软暖暖的的东西,一声小动物的惨叫,好像被她整个的体重压爆了,她此刻心中恐惧哪里敢低头看——何况低头看也看不见。跟炮弹一般,她笔直的冲进了楚君钺的怀抱,整个人还在惨叫。
楚君钺将她抱了个满怀,连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人都到他怀里了,他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帐篷外面,已经有人跑来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林碧落被他整个的抱在怀里,感觉到双脚离了地,她犹嫌不足,使劲往他怀里偎进去,怕到深处,不由放声大哭,也不管丢不丢脸了!
“掌灯!”
楚君钺一声令下,即刻便有护卫进来打亮了火石,将帐篷里的灯燃了起来,见到这两人的姿势,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阿落怎么啦?”
楚君钺怀里抱着娇软的身子,心中难免心猿意马,瞧着三姐儿这模样,倒像做了噩梦一样。这会儿帐篷里灯亮了起来,她的哭声渐小,呜呜咽咽指着被子那里:“……有……有东西……”自己却看也不敢看一眼,仍旧窝在楚君钺怀里。
楚少将军感受了她这十来日的冷眼不搭理,难得娇玉满怀,自舍不得放,便索性抱着她过去,腾出一臂来,掀开被子去瞧,什么也没有。
“你是不是做梦了?”
“没有!”林碧落仍旧在哭,可见吓的狠了。哭到了半忽想起方才朝着楚君钺跑过来的时候,似乎……踩着了个什么东西?
她紧揪着楚君钺前襟,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脚,楚君钺忽听她不哭了,目光随着她的视线下落,就瞧见了她的袜子上面似沾了血迹,直吓的林碧落又尖叫了一声,已经伏在他怀里要呕的样子。
楚君钺索性伸手将她的袜子脱了下来,只见袜底全是血迹,目光在帐篷内随意的瞟了一下,便瞧见地上有一摊被挤爆的东西,过去一看,心中顿时有数。
怀里的人儿死活不肯下来,哪怕光着一只脚,也只哆哆嗦嗦紧趴在他怀里,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倔强了,连她那骄傲的自尊也抛弃了,简直乖顺的可爱。
楚君钺喉头一干,他衣衫不整,又正是个壮年男子,哪怕未曾尝过荤腥,可是只穿着中衣的娇躯在怀里紧贴着他,又因为生怕自己掉下来,便时不时蹭着要往他身上爬上去,又是他朝思暮想要娶的人儿……真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
“阿落……”
“呜呜~~”
“阿落,天晚了,不过是只窜进来的田鼠,已经被你踩死了,别怕!”他将她抱到了被褥间,试图要将她揪下来,可惜对方扯着他的腰,死活不肯放。
“呜呜~~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
楚君钺是真的要急出一脑门子的汗了。他害怕再这样僵峙下去,他的身体起了变化被她瞧见……
到了最后,楚君钺都没从他身上把林碧落揪下来。
林碧落边哭边历数他在自己流放路上的罪状,除了不搭理她之外,还将她锁了起来……反正连他吃饭之时瞧过来的眼神也透着恶意与冷漠……
楚君钺恨不得喊冤枉:除了那个镣铐是他报得她当殿拒婚之外,其余的……那是关心的眼神好吧?
她怎么能把自己关心的眼神瞧出恶意满满来?
至于不搭理她……他觉得她好像非常不愿意看到自己!
被她哭的没法子了,他只好从腰间暗袋里摸出来个小钥匙来,将她腕上的镣铐给打开了。
林碧落反正已经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脸皮抹下来装袖里,假装自己没有那张脸。既解了镣铐,更方便她窝在楚君钺怀里了。
——让她自己一个人再睡,打死她也不敢了!
哪怕理智告诉她,田鼠这玩意儿胆子比她还小,她尖叫的时候这小东西恐怕也吓跑了胆,比没她不了多少。可是感情上,她是真的害怕这种野地里的小东西,黑天半夜钻进她的被窝……想起来就惊悚。
反是体型更大一点的兔子反倒没有田鼠那么可怕。
第二日清晨,十二郎蹑手蹑脚的摸到了林碧落的帐篷外面,小心翼翼的掀起一道缝往里瞧,但见帐篷里高大的男子盘膝坐着,怀里抱着娇小玲珑的少女。男子将被子整个的裹住了少女,只露出她乌压压一把青丝垂在被子外面,小脑袋紧贴在他胸前,睡的正香,一室静谧。
十二郎颇为得意。
正要退走,却与男子的目光相接,在对方肃杀的眼神之下,十二郎只觉得双腿一软,头发根根竖立,背后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少将军……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怎么可能
十二郎暗暗的安慰自己!
这日是个好天气,互相漠视的两人终于重归于好。林碧落在楚君钺怀里睡了一夜,清晨醒来之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头发也乱着,眼睛也有几分肿,只觉昨晚哭的乱七八糟。唯一的好处是:借机让楚君钺开了镣铐。
等她起来之后,楚君钺便回自己帐篷去梳洗。林碧落趁机将扔在地下的镣铐拾了起来,暗中怀疑这是他公报私仇。又将那镣铐拿在手里细细瞧,终于在右手腕内壁瞧见个极为细小的楚字。
果然!
由于昨晚帐篷里的动静,等到自家主子从林碧落帐篷里衣衫不整的出来之后,众护卫眼观鼻鼻观心,皆作不见。等林碧落出来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不禁现出佩服的神色来。
林三姐儿她……哭了一场居然让少将军解了镣铐呢!
犹记当日出发前往林家之时,少将军从怀里摸出镣铐来扔给十二郎,十二郎还问过:“将军……要将三姐儿枷多久?”
众护卫几乎是双目放光的瞧着自家主子。
折腾了这么久,不但没抱着美人,还要奉旨亲自送她去边疆……少将军这是自尊心受挫,要向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