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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回来便有马车可坐,还有护卫(在他眼里这些护卫都是跟着阿姐的)骑着高头大马在旁随侍,又能买许多许多东西,进了糕点铺子也是让他随便挑,容谦对着铺子里的糕点悄悄咽了口口水,最后只指了一样,“阿姐,就买这一样吧?别把你的银子花光了……”
他虽说了这话,可是目光却仍旧在各式糕点上小心的偷瞄,林碧落摸摸他的头顶一笑:“伙计,各式糕点都各两份。”到时候一样打开让谦儿尝一点,另一份便可随意组合搭配,给其余几家送去了。
今日见礼之时她便想到了,既然回到了四合村,而且这几户人家又与父母是共患难的,以后大约会跟世交一般来往,她做小辈的回来了,总要去认认门,也不好空而手而去。
想到他们身上所穿衣衫皆是粗麻布,大约是被当地府衙压榨的厉害,索性布匹便按着最简单的男女二色来,各家准备了四匹,这时节妇人们的针线都是基本功,只要有了布,总能制成合适的衣衫。
这么一转悠,几乎将镇上的店子转了个遍。这偏远之地,货品自然不及上京城中繁体,可是基本的必需品还是不缺的。
此处又在边境线上,与北狄相邻,还有北狄前来贩货的商人,镇上还有穿着北狄服色的男女来来往往。听说北狄这个国家妇人的地位不低,但凡男人做得的事儿,妇人也做得,比如牧马放羊出门经商……
布庄的伙计见她们这一行人出手大方,便多说了几句,倒引的林碧落对北狄这个国家颇有几分兴趣,特别是妇人的地位。
十二郎一路跟过来,听得布庄伙计唠叨这些,心中顿时替自家主子担忧上了。
眼前这位,在本国都与一般小娘子全然不同,有些事情说出去恐怕连清名都没有了,若不是少将军下了封口令,他便要亲自跑去跟容大将军说,你家闺女跟我家少将军夜夜安寝,将来只能嫁我家少将军了!可是反观三姐儿,她似乎全然不在意。
不但不在意,还对那个以妇人地位与男子平等的国家充满了探究。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啊。
十二郎担了一路的心,驾车回到四合村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听得他们马中蹄声,义安郡主已经从院子里迎了出来,容绍紧随其后,他身后跟着萧泽与楚君钺。
萧泽对容家大姐儿充满了好奇。
当初接到容绍接济的五十两银子,容绍虽没告诉其余人家,可是拍着他的肩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心中喜悦悄悄泄露一二。
萧泽那时候便知道容叔家里的大姐儿还活着,且小小年纪便已经会赚银子过生活了。
马车到了近前,容谦先掀起了车帘来,露出个小脑袋,仰头一瞧院门口站着的人,小脸上全是兴奋的笑意,“阿爹阿娘,阿姐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给我买了新衣裳。阿泽哥哥你要不要尝尝我阿姐买的点心?”
萧泽还未及回答,马车里便探出一张清艳秀绝的脸庞来,与义安郡主有几分神似,可是更为年轻,摸摸容谦的脑袋:“小吃货!”
容绍过去接了容谦下来,马车里的少女便从马车上轻盈一跃,便跳了下来。
当时萧泽觉得她姿态优雅,可是当他回到上京城,见识过了那些大家闺秀们的风仪之后,才知道其实林碧落下马车那轻轻一跃 ,实在……不够闺秀。
容绍又引了她与萧泽见礼,“这位是皇长孙殿下。”
萧泽微微一笑,“容家妹妹叫我阿兄就好。”
林碧落从善如流:“阿兄好。”
她还不知道萧泽身份马上会有的巨大转变,且瞧着容绍与之关系似乎十分亲昵,便随他的意。
七郎八郎跟十二郎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往下搬,义安郡主见得这么多东西,都有几分呆了。她是知道闺女能赚钱……可是不知道闺女这么能花钱。
东西摆到了院子里,林碧落看看石桌上摆放的布匹,再想想家里那小小的房子,索性指挥楚君钺的几名侍卫:“劳烦你们几位把这些东西往裘伯父,韦伯父以及洛伯父家分送过去,便倒我明日定然上门拜访,今日天色晚了便不去了。”又有买来的肉菜米面也分了几份出去,连同萧泽家里的一同送了过去。
也许是爱屋及乌,她来到四合之后,眼见着身为郡主的萧怡过的辛苦日子,今日又见得其余几家,想到他们几家当年也是钟鸣鼎食的人家,却因为政治立场不同而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颇有几分悲悯,便索性多置办了些。
不止是容绍及义成郡主深觉女儿贴心懂事,连同萧泽也觉她处事周到,极为可亲。
他们做爹娘的生活艰苦,原本只觉得愧对女儿,可是若是拿闺女辛苦赚来的银子再去分送旁人,却又有几分抹不开面子。林碧落这招,既照顾了他们的面子,又兼顾了人情礼仪。这个分别了十几年的闺女,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们去发现?
夫妻两个目光相接,只觉能明白各自心中所思。
“容家妹妹客气了,真不必为阿兄家准备这么多礼。”
素未谋面,可是初次见面林碧落便准备了见面礼,萧泽摸摸腰间,他如今是连个见面礼都拿不出来的人。
林碧落调皮一笑:“既要做我阿兄,就该收了我送的东西,都是些寻常吃用之物,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待得哪日我拿奇珍异宝来送阿兄,阿兄倒好推辞了呢。”心中不是不唏嘘的。
若是没有今上夺位那一出,这一位凤子龙孙那真是含着金汤钥出生的,又是太子妃所出,正统的嫡出,未来继承大统的皇长孙,又哪里真能跟她在这里兄妹相称?真是造化弄人!
一时里众侍卫将布匹米面肉菜送至各家,各家便派了女眷来谢她,又邀请她去家里玩。
而且她送的皆是大家眼前需要之物,这礼物倒送的极为贴心,颇合众人心意。
放在十几年前,谁还会对这么点东西放在眼里?恐怕家中仆人都看不上。
可是如今大是不同,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她这礼物当真算得雪中送炭了。
楚君钺在旁若有所思,只觉她这般费心送礼,想来是已经立定了心扎根在此,心中真是不舒服。不过一想到萧泽回京之后,恐怕容家人也有回归之期,心中又暗暗笑她:到底看你能逃得几时?
他反正已经是大龄剩男了,家里楚夫人以及楚将军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由得他去。临来之时,连今上也已经吐口,让他迎了皇嗣回去,便能抱得美人归,即使盼孙心切的楚将军,又能说什么呢?
回去被楚夫人逮着清算,这次他倒给了个确切的信儿,悄悄儿将此事告诉了楚夫人,最后向自家夫人保证:“儿媳妇会有的,孙子也会有的,夫人稍安勿燥!”
楚夫人:“……”
三娘子都跑到边陲去了,还让她稍安勿燥?
火气上来,掐着楚将军胳膊内侧的细肉拧了好几圈,哪怕楚将军皮糙肉厚,压根不怕受伤,可也架不住那块肉掐起来真疼,只差在房里叫出声来,又虑着自己一把年纪,万一被下人们误会了,那真是要丢尽老脸了,只能默默的……默默的将疼痛声咽下。
当夜吃完了饭,林碧落将各样点心组合搭配,又与容绍商量,瞧着各家日子都过的不太好,她便想着能不能给各家封一张银票?
容谦是早已睡着了,他跟着林碧落转了一天,玩的又开心,天色刚黑便困了。
油灯之下,容绍与义安郡主相对而坐,林碧落站在桌子前面包东西,又问了问各家情况,听得病的病弱的弱,才提出此事。
容绍与义安郡主在桌子下面忍不住悄悄握住了彼此的手。
他们心中多年思女,可是待得女儿回来之后,又怕家境贫困,委屈了她,或者女儿但有露出一丝嫌弃之意,恐怕他们都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倒她,闺女不但没有嫌弃家中贫寒,还自掏腰包改善生活,又要襄助邻里,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好孩子,你瞧着多少合适?”
林碧落数数自己的存款,又想想各家的境况,也知日子都过的不好,听说她们家已经算是过的不错的了,其余几家人口又多,地里出产的能留下来作口粮的也有限,家中基本是读书人家,即使当初也学过射艺,可是指望着家中年轻男子拿着劣质弓箭来改善生活,凑够汤药钱却是有几分艰难的。
“不如一家包两百,就封在点心上面,他们拆开了必能瞧见的。”怎么有种……贿赂官员的错觉?
桌子下面,义安郡主与容绍交握的手又更紧了几分,望着忙碌的女儿的身影几乎都要柔的滴下水来。
谁能知道,当年送出去的小肉团子,再回来之后竟然是这般模样这般行事呢?
过了一晚,义安郡主便带着林碧落提着点心挨家拜访。只不过走到哪儿,容谦都跟在林碧落身边。
各家女眷也有一两位昨日去谢她送礼,见过林碧落的,大部分对于容家大姐儿处于素未谋面的状态。又有家中还有未曾婚配的儿孙的,更是拉着她的手儿不放,细细的好生瞧。
林碧落被她们拉着手儿瞧,眼光太过热情,都有几分吃不消了。义安郡主也知众人之意,四合村是个奇异的存在,哪怕本地人也不会同他们家联姻,因此这几家男女的婚事只能内部消化,可是由于男女比例的不同,当初流放路上还有夭折的婴儿,却是女孩儿居多。
本来流放路上,大家对小儿郎的照顾就更多一点,女儿家总归轻贱些,便是稍有不好,也只能尽顾着男婴了。
当时未曾想过,十几年后,待得这批孩子长大成人,到了婚配年纪……当初的恶果便显现出来了。
谁能预料到只是一念之间,便有了今日家中儿郎婚配的难题呢?
不过昨日林碧落走后,容绍到底有机会与义安郡主交流这两天来心里的激荡之情,义安郡主自知道了他们有可能举家迁回上京城,生怕容绍将闺女许出去,便将自己观察所得告诉了他。
“我瞧着大姐儿与那位楚小将军……”
容绍也不是蠢蛋,当年也是从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路走过来的,娶的又是自己的心上人,哪怕这么多年日子有多艰难,心中却始终安定满足,瞧见楚君钺盯着自家闺女的目光,便有几分明了。
“那位楚小将军……谁知道他人品如何?我家大姐儿如珠似宝,怎能随意嫁出去?”闺女才来到身边,他无论如何是舍不得许出去的。
楚君钺若是知道自己人品被容绍质疑,恐怕都要吐血三升了!
因此,哪怕各家夫人们拉着林碧落的手不放,满心欢喜的瞧了又瞧,便是连久病的太子妃也拉着林碧落多瞧了几眼,只一径说:“好孩子……好孩子……”
自先太子去了之后,太子妃便也病倒了,一直时好时坏,今日算是不错了。
义安郡主瞧着太子妃这般病入沉疴的模样,又想到萧泽向来孝顺,太子妃如此情形,他怎能抛母而去?
可是听得容绍所言,今上身子亦有不好,只盼着能尽快将皇长孙接回去,以定人心。不然京中诸王家里的世子们越多了企盼之心,将来便越不好收拾。
——当真是一团乱麻。
政治上的事,义安郡主很少经心,她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便是容绍,但凡容绍所说便觉有理,但凡容绍所做定然是有他的原因。
容绍若是愿意告诉她,她便听着,与他共同商量,他若不说她便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