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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八年夏,东南海寇再度来犯,也不知是从邻海哪国纠集来的数万之众,与东南楚家军迎头相撞,战报传到朝廷来,其时楚老将军已经致仕在家,楚君钺请命前往东南平寇。
彼时容妍的女校正蒸蒸日上,前来入学的女子人数渐众,足有两百来位,从家境贫寒到富足的皆有。
女校的收费并不贵,家境贫寒无力支付学费的,学校还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令其抵扣学费。
大梁朝四品或以上的官员子女大多在东林书院读书,年龄不限。但寻常塾馆只收年纪小的女童,十岁往上的女童便只能由长辈在闺阁之内教导,只要订了亲哪里还能与少年郎君在一起上学?这却是约定俗成的。如今容妍创办女校,便有家境富足的送了女儿过来。这些人还存着另外一种心思,能攀上慧福郡主,说不得是为以后的前程铺了路。
楚君钺走的时候,容妍亲自送到了十里长亭,临行在际,他是军人,天职便是保家卫国,她不能做啼哭状,唯有拉着他的手,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三郎,祝你此去旗开得胜,尽早荡平贼寇,等你回来,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从来跟女汉子似的老婆露出这么温柔的目光来,楚三郎掩下离情不舍,将她揽在怀里抱紧……良久松开,翻身上马而去。
他身后跟着二十骑护卫,已经成亲的十一郎与十二郎亦在其列。红缨与流苏今日都在家里看孩子,十一郎与十二郎小声嘀咕:怎的少夫人一滴眼泪也无?
他们家里的婆娘可是哭惨了!
从来温柔乡是英雄冢,昨晚上红缨与流苏就哭了半夜,直哭的十二郎与十一郎都恨不得躲起来。今日起来,各自对着眼睛哭成烂桃子的老婆,真是滋味尽在心头。
待得众骑而去,一旁守候着的马车里钻出来个圆圆脑袋的小白胖子,朝着容妍喊:“阿娘,人都走了,咱回家吧?!”
容妍到得马车前面,拿指点了下他的额头:“阿钰既是来送你阿爹的,怎的不肯下马车来?”
楚小郎名钰,板着小脸似乎有几分别扭的去瞧马车内,里面只有两个丫环,哪有风景可看?他小声嘟嚷:“阿爹……除了训我,连个笑脸也无,我才不是来送他的。”
容妍又好气又好笑:“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呀?大老远跟到这里来?”
都说隔辈亲,楚老将军疼楚小郎如命,原本楚君钺也是想做个好父亲的,只不过在楚老将军的一味溺爱之下,他若是再对楚小郎有所轻纵,只怕这小子能上房揭瓦。说不得他只好做个严父了。
如今家里长辈,他还就只对楚三郎有点惧意,其余楚老将军楚夫人但有所求,无不满口应承,倒搞得容妍有时候都想做严母了。
楚钰重新将一张白胖的包子脸扭过来,笑咪咪讨好的瞧着容妍,话里话外透着讨好之意:“我是来看着阿娘的呀,万一阿娘伤心的晕倒了,我不是还要扶着阿娘吗?”
“小马屁精!”容妍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明明就是自动自发坐到马车上来送楚君钺的,偏要口是心非说是来看她的。这父子俩别扭的毛病倒是一脉相承。她轻轻抚摸小腹,只期望八个多月之后,楚三郎能够及时回来。
楚君钺走了之后,容妍每日里更忙了起来。又过些日子,楚夫人与她共进早餐,发现她神情恹恹,没有食欲,便关切的问:“可是哪里不舒服?让大夫过来瞧瞧?”
容妍摇摇头,她身边最近亦步亦趋跟着的周嬷嬷朝楚夫人一笑,倒让她愣了一下。楚家近日虽然表面上瞧着日子平静如常,但事实上每个人的弦都绷的紧紧的,连笑容亦少,只除了楚小郎在的时候,才能让气氛欢快点。
楚夫人忽尔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带着惊喜的探问:“可是……可是有了?”
容妍轻捂着小腹,点点头。
楚夫人猛的起身,直直走到了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便要将她亲自送回院子里去:“既是有了,便在房里好生歇着,哪里用得着你跑来陪我用饭?多长时间了?三郎可知道……”一连串的问题便抛了出来。
婆媳数年,容妍与楚夫人相处的十分融洽。楚夫人又没女儿,起先互相不熟悉,还有客气之意,但熟悉了之后,几乎要亲如母女了。她拍拍楚夫人的手,安抚她急躁的情绪,“阿娘别急,三郎不知道的。临别之时,我跟他说过,待得他凯旋而归,再告诉他件事儿。算来也差不多快三个月了。”
楚夫人半生都几乎是在等待之中度过,眼见得儿媳妇步她后尘,除了握紧了她的手,不知道再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在命运莫测的等待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她唯有多用点心来照料容妍,只希望她能够坚强的度过这段时间。同时与容妍商议,要她暂停外面的事情,安心在家养胎。
容妍笑的勉强:“阿娘,我……我如果在家闲呆着,只恐会胡思乱想,还是去外面做事,忙起来才会好受一点。”
楚夫人注目去瞧,向来从容镇定到让将军府里的下仆们都要怀疑对少将军远赴东南并无忧心之意的容妍,此刻唇边那一抹勉强的笑意道尽相思。
怀孕时期漫长的等待是一种煎熬,容妍的神经再强韧,恐怕也禁不住孕期这种漫长等待的煎熬。楚夫人心中微悯,伸臂将容妍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喃喃:“阿妍别怕,三郎很快就回来了!很快很快!”
容妍回臂抱住了楚夫人的腰,嗅到她身上优雅淡香,笑意浓了一些,“阿娘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跟孩子的。”成亲数年,二人几乎朝夕耳鬓厮磨,忽然之间分开,比之从前未婚,两情相悦之际别离更要难熬许多。家里触目所及,几乎都是他的影子,连枕畔都是他的气息。甚至有时候容妍半夜睡不着,还会爬下床,去寻间他的衣物来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气味再睡。
相思催人老。
她觉得短短一个月,她都要长出皱纹来了。
楚夫人只能放她出门,只不过又另外派了自己身边的两名贴身大丫环跟着,外加周嬷嬷以及容妍身边的丫环婆子,浩浩荡荡,乃是她做郡主以来最排场的一次。
就这,楚夫人还是不大放心,过两日还亲自陪着她去楚园处理公事。
如今楚园算是容妍的办公据点,谈生意的权贵以及家资雄厚的大商人都从正门被迎入,小商人则从侧门被迎入,那些慈幼局的妇人们直接从相连的偏门进来,去后院专有的区域。楚园面积颇大,每一块办公之处都详细划分,因此接生婆媒婆以及慈幼局的妇人们断然没有可能与前来商谈大笔生意的权贵商人发生迎头相撞的事情。
容妍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扩展事业上了,不出三个月又挺着肚子成立了楚氏商行,直接贩卖容家商队从他国运来的货物商品,以及所以散碎商品,但凡慈幼局妇人所做的物品,价格无不优惠。
楚夫人胆战心惊的照料着媳妇儿的孕期,眼见着她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还从自己创办的女校里扒拉出来四名帐务清楚的女学子,帮她核算各处不太要紧的帐目,比如慈幼局以及容园,乃至女校的支出,人虽然极速瘦了下来,只肚子越来越大了,但三天一封的家书还是照常寄往东南。
她在家书里从来不问战事,都只叮嘱楚三郎穿衣吃饭的小事,再讲一讲女校乃至楚园慈幼局的趣事,家中楚小郎淘气的典故,公婆身体安康之类,既不提自己有孕在身,亦不提留守在家的难熬苦楚,只盼他能在战事间歇,看到家书心无挂碍。
至此楚夫人终于放下心来。
楚家世代将门,守寡失子的妇人比比皆是,她的经历并非特例,而容妍既然选择了楚君钺,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会出现。做楚家妇最需要的便是心性刚强坚毅。而容妍,乃个中楚翘,镇定功夫尤胜于她,不但不曾囿于一方天地,更能够在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里,依旧努力生活,奋勇向上。
努力生活的,不止容妍一个人。
她身体立行的向女校学子们做着榜样,用事实告诉她们,婚姻不是生活的全部,而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一个过程。这些学子们对未来有各种各样的期待,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容妍却让她们看到了她自己对生活的解读,对婚姻的解读。
女校除了招收大梁学子,还专门开设了针对北狄小娘子们的语言课,让她们学习大梁文字语言以及传统民俗。这些小娘子们有着北狄人天性里的热情,很快便同大梁小娘子们打成了一片。
两国无论语言还是民俗,细到饮食乃至男女婚姻的相处模式,都与大梁大为迥异。上京城中这几年有不断涌进来的各国商人,还有年轻的女子,除了北狄的,还有北狄相邻的其它国家的小娘子们。越往北走,小娘子们的性格越爽朗彪悍,同这样一群异国同学相处,最初拘谨淑婉的大梁小娘子们还带着惊奇,相处日久,某些思想也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影响与改变,是互相的。
有些事情,只是时间问题。
容妍只是在合适的土壤里撒下一把种子,至于未来整个大梁的社会风俗以及女性自主意识会发展到哪一步,她从来不担心。
总有一天,种子会发芽开花。
沈婉自成亲这三年,已经生了俩孩子,如今精力大是有限。就算每日处理完了自家的事情,跑来慈幼局坐镇,也是时间有限。甚至连林碧月也在年前带着三个闺女嫁了个从军中退下来的军汉。那军汉大林碧月大了十五六岁,无父无母,光棍一个,娶了媳妇之后,还附赠了三名如花似玉的闺女,有家有口,不知有多高兴。
林碧月五月份就发现怀了身孕,为免她再操劳,容妍不得不勒令她回家养胎,慈幼局里有些事情便交到了庄大姐儿手里。她跟着林碧月惯常见过的,竟然也还能担当,容妍索性将慈幼局的庶务交了给她手里。又在林碧月面前夸了无数次:“二姐姐,大姐儿真是比你能干太多了。”
这孩子还闹着去女学上课,连带着她底下两个妹妹都要去女校上课,容妍便令马车白日送庄大姐儿去上课,慈幼局由沈婉坐镇,下午她上完课回来,沈婉便可功成身退,回家看孩子。
至于庄秀才……倾家荡产送了赎身银子来,又补够了林碧月的嫁妆银子,容妍便将她的小妾与庶子女送还了庄家,便与林碧月办了和离手续。
反正林碧月无意回庄家,只想解除婚姻关系,容妍便最后一次出手,终于使得林庄两家的姻亲关系解除。
如今庄家是家徒四壁。
这些,统统与林家以及容妍再无关系。
建兴九年二月初六,容妍在阵痛中醒来,感受到肚子里一阵热流涌下,她仰躺在帐中轻抚着肚子喃喃自语:“宝贝,看来你阿爹那个混蛋是看不到你出生了!”
帐子外面,听到她□□声的周嬷嬷已经指挥着丫环们烧水,去叫厢房里候着的接生婆了。
楚夫人得到消息,立刻带着贴身丫环婆子往容妍的院子里赶,见到身后楚老爷子抱着楚小郎拔脚跟过来,立刻黑着脸喝止:“你们爷孙俩这是做什么去?”
楚老将军在她的喝止声中狼狈的止了步,小声辩解:“夫人,小郎……小郎想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