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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睿康还在说什么,阙聿宸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全副心神,全被其中一句“直接抱了尊夫人赶到了太医署”给吸引住了。
盘亘心头的,倒不是那股酸酸涩涩的滋味,哪怕再挥之不去,此刻也无暇分辨。因为,这会儿最让他在意、揪心的,不是其他,而是,她差点难产的消息。
太后的寿诞,该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吧?
那会儿的她,竟然就阵痛生产了?那得提前多久?一个半月?两个月?
老天!
满满的后怕,瞬间袭满他的心头。
万一……
他真不敢再往深里想。
“好在母子平安……”
他蓦地记起这句话,两眼倏然发亮,迎上赵睿康的视线:“拙荆她,与孩子真的都平安康顺?”
喑哑的嗓音,泄lu着他心底的害怕。
赵睿康闻言,挑起了眉头,合着他刚才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他都没听进去?瞬间觉得有些无力,丢了个没好气的眼se给端坐对面的人,“合着本王刚刚都白讲了?”
阙聿宸一怔,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走神,耳根隐约泛红,忙要解释:“末将……”
“行了行了,要不这样,你问,我答,这总行了吧?”
谁让他接下来还有求于人家呢?
希望此行顺利,也不枉他颠簸了这么多时日,从逐鹿城巴巴地赶到这里。途中,惟恐计划生变,还截下了阙府派人送来的家书……
他欣赏阙聿宸不假,可若事态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也不会纵虎归山就是了。
要知道,一个阙聿宸,足能抵得上朝中十数位颤颤巍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臣……
阙聿宸虽然不知赵睿康心里盘算着的小九九,不过,多少能猜到:六王爷不顾天寒地冻、千里迢迢跑来北关这个不毛之地,必定是有要事,且多半是与自己有关的事,而宁歌生产的事,只是他顺道知会自己一声罢了。
好在母子平安,如果刹北的事顺利,年关前,还是能争取一下赶回逐鹿城过年的。
这么一想,阙聿宸便没打算再细问家里的事,而是直言问:“六王爷此行找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赵睿康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转入了正题。看得出来,他很惦记府里的人和事,原以为,自己抛出了这枚橄榄枝,他定会主动衔上来,聊到兴头处,再顺势提出自己此行前来的真实意图,多少总会考虑一下的吧。没想到……
“阙将军真没其他要问的事了?”
阙聿宸听赵睿康这么问,摇摇头:“末将方才失态了,还请王爷见谅。王爷不顾冰雪封城,特来北关,想必是有要事,末将不多耽误王爷的时间,王爷请说。”
赵睿康抿了抿,搁下了手里的杯盏,双手拢入袖袍,略作沉吟,抬头看向阙聿宸:“既然阙将军这么说,本王也就不绕弯子了。本王特来北关,只为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定定地注视着阙聿宸,似在等他的反应。
阙聿宸不卑不亢地回视他,没问什么事,也没说“只要末将能做到,定当为六王爷竭力效劳”一类冠冕堂皇的话。
六王爷与皇上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纠缠,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继承大统的是皇上,他身为将门之后,理当为皇效力。
故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六王爷,等着他的下文。
赵睿康摇头哂笑,“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是什么事吗?”
“王爷若是想说,自会说,若是不想说,末将问了,也白问。”
“你……”
赵睿康一时气闷,却又不知该骂他什么,半晌,无力地摆摆手,“算了,就该猜到你是这副反应,不过,阙聿宸,接下来的话,本王只问你一遍,望你深思熟虑后再回答。”
阙聿宸正了正身姿:“王爷请说。”
“若皇兄愿将皇位禅让于我,你可会祝我一臂之力?”
阙聿宸身姿一僵,他方才在脑子里转过无数可能,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一个。
说禅让无非是客套,真正的意思是:六王爷想篡夺皇位。
“本王会在这里停留三日。”
言外之意,他有三日时间可以考虑。
“不过,你别想着派人回逐鹿城通知皇兄,本王既然敢来找你问这个问题,就说明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为这一天,本王已经忍辱负重了十年!十年磨一剑,本王手中所握的利刃,该是出鞘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赵睿康意味深长地看了阙聿宸一眼,游说道:“阙将军在皇兄身边,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区区一品大将军,竟然带着军中将领,在这不毛之地搬石筑城墙,实与做苦役无异。若换我是皇兄,必定授你为冲锋大将军,直入金狼国腹地,拓展我大同边界,振我大同雄威,而不是固步自封、消极抵抗。”
赵睿康相信,以阙聿宸这样的武将,必定喜欢征战沙场、拓展国土,而不是像个牢头似的,带着一干手下,在清冷苦寂的边关做数年如一日的苦役。
然而,他猜错了,且错得离谱。
阙聿宸并不认同他这一观点,反而摇头道:“王爷!末将倒是认同皇上的宽柔政策。长年征战,于国无益、于民有害,军中将领没有战役可出,反而说明我大同的安和,对国家、对百姓而言,战争不该是手段,更不该是目的,而是防护!”
“可你不觉得,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是件非常苦闷的事吗?和个小兵一样,守着这一方寂寥的天地,都城回不得,沙场征不得,人生在日复一日的守卫中度过,岂不可惜?”
“所以,末将向皇上求来了筑一道万里城墙的诏谕,城墙一旦铸就,就不需要那么多将士长年驻守北关了,每三年招募的新兵,经兵部统一训练后,分来这里守卫,以防护我大同后方。”
“那么,你们呢?没仗可打,皇兄养那么多武将何用?”
赵睿康轻嗤一声,从榻上起身,踱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刺骨的冷风扑面而至。天地间,已经又开始落起洋洋洒洒的雪片,无声无息,寂寥得让人窒息。
“让你们都留在都城督国吗?也不想想,大同以前的历朝历代,功成身退的武将,得到的都是怎样的结局?卸甲归田算是好的,大部分,我不说,你也知道。所以,在本王看来,身为武将,最好的归宿,便是打仗。你要跟了我,我定让你实现皇兄做不到的事,让你领兵百万,而不只是区区几万兵士;替我大同朝开疆拓土,而不只是窝在这一小方天地里做数年如一日的苦役,半途还要防范金狼国的入侵,即使粮仓被烧、将士被杀,也只能干瞪眼……而我,绝不埋没你的将才,定让你“鸷鹰”将军的名号,实至如归!”
“六王爷!”
阙聿宸起身,打断了赵睿康对未来喋喋不休的憧憬。
赵睿康回头,眼含希冀:“可是考虑出答案了?”
“是。”阙聿宸点点头,肃然地望着赵睿康,一字一句地道:“恕末将无能,不胜六王爷之重任。”
他这是,拒绝了?
赵睿康细眼一眯,脸se沉了几分:“阙将军,本王可是给了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也好,半天也罢,末将心意已决,六王爷对末将的抬爱和赏识,让末将心有感动,可末将此生,只追随一主,一心无法两用,还请六王爷见谅!”
阙聿宸抱拳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赵睿康厉喝一声,止住了阙聿宸的脚步。
“你可要考虑周全了!决定一旦做下,日后可容不得你反悔!本王爱惜你的才华不假,可也不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今日既遭你回绝,他日必不会再纳你于麾下。而皇兄那里,你以为我今日向你表明拉拢之意后,还会继续和以前一样庸庸无为?好!哪怕你什么都无所谓,甚至视死如归,可你的家人呢?尊夫人刚替你阙家诞下一子,阙老夫人刚得金孙在怀,你刚满月的儿子,甚至还没得你一抱,你真忍心让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忍心看着他们因你的抉择从天堂跌入地狱?”
阙聿宸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答。
双手握拳垂在身侧,低垂的眼睑,覆住了眼底的惊涛骇浪。
他心里明白,六王爷这是在拿他的家人逼他换决定。
也明白,自己方才所下的那个决定,势必会让逐鹿城里的家人沦为六王爷威胁自己的筹码。
可是……
阙聿宸闭了闭眼,艰难地咽下喉口的苦涩,再睁眼,眼bo清澈地直视赵睿康。
“我相信,要真有那一天,我娘和……夫人,定会理解我的这一抉择!也相信,六王爷顶天立地,必不会拿fu孺、孩子做筹码!”
“本王可从没说过自己顶天立地。要真的顶天立地,也不会和皇兄去争那个位子了。相反,本王yin狠独断,做事只求目的、不分善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凭本王喜好。况且,
赵睿康邪肆一笑,盯着阙聿宸,从嘴里吐出一句:“本王见过尊夫人两面,越看越觉得她耐看,特别是生了孩子之后,说不定……”
“定”字刚出口,阙聿宸身形一动,食指如剑,叩上了赵睿康的咽喉。
赵睿康也不惊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阙将军要杀本王很容易,可一则,本王虽都已部署妥当,却并未启动,你若杀了我,皇兄也护不住你,且还要诛连九族。二则,本王来北关之前,就已布好人手,若是本王在这儿出事,哪怕你畏罪潜逃,你的家人也势必要为本王陪葬!这样,你还要对本王下手吗?”rs!。
127 该我还你了
“不是说要住好几天吗?怎么才来就走了?”
关山客栈的掌柜,掂着手里的银元宝,望着已经驶入冰天雪地的华贵马车,嘀咕道:“好在银两没少给,不然,还真是亏了……”
“亏啥?我们少给你银子了吗?”
接话的是几个外地客商,安顿好行礼物什后,又来到大堂,打算点几个小菜,酌几杯老酒,等这场风雪停了,再去以往经常收购的农家问问有没有囤积的山货。
掌柜的嘿嘿一笑,迅速将银元宝收入了怀里,正要吩咐小二招呼客商们坐下,眼角扫到二楼楼梯口立着的人,忙扬声唤道:“大将军若是不赶着回营,不如在小店用了午膳再走?这会儿风大雪大的,上山的路也不好走……”
“将军?”
赤鹰见阙聿宸对掌柜的招呼充耳不闻,不禁有些担忧,轻唤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刚刚那位,是六王爷吧?他来这里做什么?”
阙聿宸这才回过神,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从方才起一直攥着拳,此刻,竟有些松不开了。
“将军?”
“走吧,回营。”
许是长时间咬着牙、绷着脸,这会儿开口,嗓音很是沙哑。
赤鹰虽不知主子在天字一号房的一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主子铁青的脸色、泛白的拳头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可六王爷能带来什么坏消息?
赤鹰心里如是猜,嘴里却不敢多问,跟着阙聿宸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了楼,快要走到门口时,跨前一步,拉开了客栈的门。
一时间,冷风夹着雪片呼呼灌入大堂,差点迷了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