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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杀手,是她爹派来的。
或许是为了杀了奸臣和奸臣的家人,或许他也存了一些心,要放过她和蒋嫣。
可她没看到那些刺客真的为了她和蒋嫣的安全着想,该烧的屋子也淋了火油烧了。
更没看到有人对七斤手下留情。
若不是乳娘忠心。七斤这个时候已经……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外公!
蒋妩闭了闭眼,脚步更缓。
听雨扶着蒋妩的手臂,担忧的道:“夫人听我一句,快去歇着吧,您身子本就没好利索。今儿个晚上又如此担忧劳累,您吃不消的。侯府还要靠您掌事呢,遇到这样的事儿,二夫人可就不在行了。”
蒋妩知道听雨说的对。蒋嫣平日里持家是个好手,但这样混乱。别说是她,就是赵氏和霍大栓也未必不发蒙。
“我要先去看看爹娘,还有孩子。再谢过达鹰在说。待会儿你回去给我取件衣裳来。”
“是,我知道。”
说话间,蒋妩上了丹墀到了廊下,屋门立即被蒋嫣推开,一见蒋妩身上的狼狈和脸上的血污,蒋嫣就拉着她的手道:“听雨去给你们夫人取件替换的衣裳。”
听雨行礼退下。
蒋嫣就心疼的道:“你才刚不会就这么花猫儿似的在外头主事吧?”拉着她到了墙角的木质脸盆架子旁,亲自兑了热水,帮蒋妩擦拭血迹。待洗净脸,蒋嫣还用洗净的帕子为她擦了头发,取下自己头上的梳篦为蒋妩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蒋妩感激的对蒋嫣微笑,她笑时,眉目舒展,发自内心,还是蒋嫣熟悉的那个自幼就与寻常女子不大相同的妹妹。
蒋嫣看着她的目光,一瞬充满怜惜与心疼。
就算不问,她也能从蒋学文的行事上分析得出蒋妩这一身功夫是如何来的。
看来身为清流的父亲,还很有卓识远见,懂得自小将女儿培养起来,以便于今后利用。
不多时听雨取了一身竹叶青色的素纱襦裙来,蒋嫣陪着蒋妩去侧间更衣,随后姊妹两人又相携而来。
她终于恢复了往日柔媚的模样,仿佛能让人短暂的忘记方才在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的容德斋里发生的一切。
蒋妩这厢已走到近前,先给文达佳珲行礼道谢:“今日多亏了你仗义相救,妾身感激不尽。”
文达佳珲已摘了蒙面,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身姿笔挺双手撑着膝盖坐着,只看风度便知是军人出身,闻言微笑,道:“自己人,不必外道。”
“你的伤势如何?”蒋妩没去在意他说的那句自己人。
“一点皮外伤,无碍的。”文达佳珲的左臂已经包扎过,但夜行衣上的口子还在。
霍大栓就感激不已的道:“就算爷们家的不在乎流点血,今天你帮了大忙。还救了妩儿丫头,老头子我都要谢你。”
霍大栓说着,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文达佳珲是武将出身,性子又爽朗。对霍大栓这样直来直往的磊落脾气很是喜欢,又知他对蒋妩一直视如己出,连忙起身双手搀扶:“霍老太爷不必如此客套。朋友有难,若不帮衬一把那就不是个人了。”
“好个讲义气的汉子!哈哈!”霍大栓蒲扇般的巴掌亲热的拍了拍文达佳珲的肩头。
一旁两名黑衣侍卫见状都要上前还预呵斥。
谁知二人的脚步生生被蒋妩与文达佳珲同时射来的“眼刀”制止了。
二人既诧异又好笑,看来陛下中意这位夫人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连厉害起来时不怒而威的眼神都很相似。
文达佳珲与蒋妩想的相同,他这会儿不能暴露身份。
况且霍大栓也并无恶意。
蒋妩笑道:“爹,眼看着就要天明了,况且刺客都已伏诛,不如就都歇息下吧。”
霍大栓的确是累了。可是眼前屠杀的场面还在眼晃悠。他其实是有些心理阴影的。
蒋妩又道:“不如咱们就都在歇在这个院子,待会儿让人去将常用的取来吧,咱们住的集中一些,也方便侍卫换班。”
“如此当然好。”赵氏道:“可是,就怕坏了规矩。”
“娘多虑了。咱就别当这里是侯府。若是搁着老家,咱不是也要一同住在一个院落里么。”蒋妩搀着赵氏的手臂,又看看她怀里的七斤。
七斤这会儿正张着小嘴睡的正熟。
蒋妩原本担心吓坏了孩子的。可这会儿见他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总算放了心。
文达佳珲远远地就看到了七斤,想起他的长子年幼时候的可爱,这场面就勾起了当初那些温柔甜蜜的情绪。
他最小的儿子如今已经6岁了,因常年镇守在边关。他对男女之事又并非多么热衷,在他看来那些精力都不如用在练武上,是以这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小的孩子,这孩子虽然是霍十九的,但却是蒋妩生的。
文达佳珲喜欢的紧,摘了大拇指上的扳指递给蒋妩:“这是给你儿子的见面礼。”
那扳指是翠绿的颜色。乃是他祖父传给了他父皇的。
两名侍卫瞧着,互相对视一眼,心内震动,又不敢劝说。如此重要的扳指,要传也该传给太子才是……
蒋妩虽不知扳指的意义。却也不想收文达佳珲这般贵重的见面礼。
推辞了一番,文达佳珲就有些不愉:“你我是朋友,难道我给你儿子个见面礼还要讲究那么多?”
霍大栓笑道:“就是的,妩儿丫头就别计较了。大不了以后这位公子有了儿子,你也送见面礼呗!”
蒋妩叹息。推辞不掉,霍大栓也发了话,就只得将扳指收下,道:“多谢你。”
“不必客套,我这便告辞了。”
文达佳珲拱手作别。
蒋妩刚要相送,霍大栓却笑道:“做什么别,干脆就歇在府里,都忙活了一宿了。”
蒋妩想扶额。
文达佳珲笑望着蒋妩,问霍大栓:“如此方便吗?”
“方面,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手下那些都是高手,保护你不成问题,而且我想天都快见谅了,那群兔崽子也未必会来,你们就都歇在隔壁的院落。”
霍大栓热情的引着文达佳珲去相邻的客院休息。
蒋妩这会儿已不能撵人走,便也不去多想,笑着问赵氏和唐氏:“娘,我这就让人来清理,咱们都歇息吧。”
赵氏点头,扬声吩咐人去清理。
唐氏却半晌不言语,过了片刻才道:“妩姐儿,你来,我有话问你。”
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才刚展露功夫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唐氏与蒋嫣看到自然会满心疑问的,外人可以猜想,想象的空间很大,可她与唐氏、蒋嫣朝夕相处,她的尽量母亲与姐姐最清楚。
她方才也想过这件事不好解释。
可是情急之下,也只得那样。
蒋妩便在赵氏担忧的目光之下,随着唐氏去了厢房。
蒋嫣不放心。带着蒋娇一同跟了过去。
关起门,唐氏看着三个女儿,这一夜的惊吓和疲惫让她头疼的像是有谁在拿锥子往里扎。
揉着太阳穴,无力的靠着凭几:“妩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蒋妩闻言抿了抿唇,不言语。
她能怎么解释。难道全盘托出?
她自始自终就是唐氏的女儿,是蒋嫣的妹妹蒋娇的姐姐。可说出前世今生这种妖言惑众的话来,莫说是唐氏未必肯信,就是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如果被他们知道她是呆着前世的记忆投生在此,家里人会不会觉得她是旁人,不是他们的家人了?
她好容易才有了家,不想落得那样的后果。
蒋妩垂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唐氏也不催促蒋妩,揉着太阳穴安静坐着。
蒋妩的拳头在袖子里握紧又放开。再握紧,再放开,好半晌刚要开口,一旁的蒋嫣却先了她一步。
“娘,您就别问三妹妹了。她自然是有苦衷的。”
“你知道什么?”唐氏抬起头询问的看向蒋嫣。
蒋嫣咬了咬唇。道:“娘,我不知道,可是您想想爹的脾气和行事,这些年来他的做法,难道还不明白吗? 三妹妹在我们姊妹之中是最坚强刚毅的一个,就连二弟一个男子都不及她,三妹所学所知这些。定然是从年幼时起爹就开始教导她的。为的就是将来有一日,能够用得上。”
蒋妩垂着头,心里更复杂了,这件事真的要将蒋学文做为借口吗?
这样唐氏心里对蒋学文会更恨吧?
可是,就算不说,蒋学文在某些方面也的确太过分了。今日他安排了人来。不念及骨肉亲情,竟然连亲外孙都不想放过,她就已对他彻底的失望了。想要他改变脾气,恐怕比登天还难。
所以,不论这件事是否支到他身上。他都不是个良人,配不上唐氏。
思及此,蒋妩点了点头。
一直在门口垂首侍立的冰松见蒋妩已经颔首,就抹着眼泪跪行到唐氏跟前:“夫人,其实夫人是很苦的,每日半夜里,夫人都要练教程,自从七岁开始就从来没停歇过。从前我不知是老爷吩咐了夫人的,只以为夫人是否有什么奇遇,得遇高人指点传授武艺。到现在听二夫人说,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夫人,夫人是……”
冰松与蒋妩一同长大,如主仆,也如同甘共苦的姐妹,蒋妩对她又素来亲后,她为了蒋妩心疼是发自内心的。
一想到她身上那么多的伤痕。冰松就忍不住低泣起来,道:“夫人,我们夫人从小吃的苦就不少,只是她不愿意开口说出来罢了。她喜欢劈柴,是为了练习力量,因为练功辛苦占去了时间,没有功夫学习女红中馈,或许老爷也说过她不需要会女红中馈,外头还将夫人说的那般不堪……夫人请莫要怪罪我们夫人,她的委屈,又向谁说过,她一身的伤疤,又有谁真的心疼了。”
唐氏听闻冰松一席话,早已泪流满面。一把将蒋妩搂在怀中,哽咽道:“妩儿,是娘对不住你,竟没早一些发现,让你平白的多受了这么些年的哭,是娘的不是。”
一旁蒋嫣和蒋娇也都落了泪。
蒋妩虽愧疚将事情推到蒋学文身上,但目前这也的确是最好的解释了,便搂着唐氏摇晃,安抚的道:“娘莫哭了。您看我现在,也是受益匪浅啊,先说这样的大事儿,我就有能力自保,也可以保护全家的人,更何况我的身子也比同龄的女孩子们都好。”
“好个什么,才刚冰松不是说你一身的上,快来给娘看看。”
唐氏拉着蒋妩的手就往内室里去。
蒋嫣就让幻霜带着蒋娇去歇着,让冰松在门前守着,与唐氏一同进了里屋。
蒋妩满脸羞红,被母亲与长姐强迫解开了衣襟。
看着她肩头,背脊,手臂,肋骨,腹部……那一点点新新旧旧的伤痕,蒋嫣心疼的一把将蒋妩搂住:“三妹妹,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唐氏却是不哭了。将蒋妩的小袄帮她披上,冷哼了一声,一巴掌殴在炕几上:“蒋玉茗这个老混蛋,老娘早晚有一日剁了他!”
“娘,这个不怨爹,我……”
“你不必替他说话!我心里有数!那个混账王八羔子,他他娘的就不是爹娘生养的!根本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铁心石头肠子!你们以后不许再认他这个爹,也不准叫他爹!要是被我知道了,可仔细你们的皮!老娘打断你们的腿!”
蒋嫣与蒋妩都被训的大气儿不敢喘,乖乖的低着头。
等着唐氏又将蒋学文连同整个蒋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才劝说着她,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