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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见到她,拉了她去喝茶的坐处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参茶,与她温和地道,“我知道你喜爱他那两个小儿女,他运气好,得了两个你喜爱的儿女,我也不愿意为难他,朝中的事,我会为他担下,你去了,如有心,也告知他那媳妇一些,自古江山尽管都是皇帝一人的,但自古来,水满则溢,而人不进则退,哪有一直不动的江山凭白无故地让一朝皇帝坐下去?我不知道我朝往后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但与我而言,我不希望我之后的皇帝,是那个会败坏江山的,这一点,现在的浚儿做不到,他太气冲,太独断专行,当皇帝的,有喜怒不要紧,但如果喜怒会牵扯到大局,他要是撑控不了,他就算不是亡君,他的儿子也会尝下他作下的恶果,畅意的是他,给他代承后果的却是他的儿子,我不希望我选的儿子,是那种没担当的男人。”
万皇后在怔愣了一下后,点了头。
“我……”周文帝握了她的手,见她没躲,他缓了一口气,与她道,“你这一生,没有什么不好的,是我非要娶你,后来又逼了你,才害得你……”
万皇后看向了他,那漠然的眼睛里,有了浅浅的光。
她朝他摇头,“你无需这样说,你错了几许,我……”
万皇后笑笑,就说不下去了。
他们这一生,他不能退,她不想退。
要说错,当然是她错。
当初,要是她少爱一些就好了,也许与他们的伤害,就不会有如今的多。
“扶摇……”周文帝握着她泛着青的手,想着她真的要离他远去了,他心里一片空荡荡,空得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的,强打精神,也还是说不了几句动听的话来,只能干干地叫着她的名字。
万皇后看着他,心间突然起了点酸涩,她看着眼前以前她几欲为他寻死的君王,竟也觉得他是可怜的。
可怜他们遇见,可怜他娶了她。
可怜他们的这一生,怨恨居然比恩爱长。
**
西北王府。
王府得到飞鸽传书,在信传到周容浚手里后,西北王飞快叫了王妃来。
柳贞吉一到书房,知道万皇后要来西北,瞪大了眼,好半晌才道,“狮王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得多生一个小郡主?”
这样,他们就不愁背后没人撑腰了。
周容浚打了下她的头,“她来祭始皇。”
柳贞吉眨眨眼,“老祖宗的墓,不是我说,狮王哥哥,你都还没去祭过。”
那皇陵,在西北最高的山的山上,去上一趟,两个月的来回,哪个皇帝吃撑了没事干,去祭一个不是开国先祖,更不是流芳百世的先祖的陵墓?
始皇先祖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秦始皇先祖,他不过是周朝中不功不过的一个皇帝,称号“始”,后来又给自己寻了处龙脉下葬,没葬于皇陵的一个周朝祖先罢了。
如果不是京中摆出了祭西北始皇先祖的名目,柳贞吉都不知道,周朝那位祖先,有那么需要皇后去拜。
她不是真傻,想想也知道,这是一月定有两封信,问府中小世子小郡主安好与否的皇后来西北的借口。
“这是大好事,”柳贞吉没想两下,就开口笃定地道,“有母后在,朝中就算有点份量敢与你为敌的,也得再惦惦自己的份量了。”
周容浚闻言哼哼笑了两声。
现在这朝中,他得罪的人可多了,钱家在朝中的人,还有毕家的,再加上先前没死绝的司家一族,万家一族的暗党,还有李家尽管已经隐下,可李家的门徒却没死光,太子背后还有张家一族,这一家一家加过来,要是联起手来,他还是当一辈了西北王来得安全,哪是皇后站在他的身后,就可解除他在朝的危机的。
但干了的事,周容浚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需要后悔的。
第130章 为人之道?
柳贞吉知道她家王爷对万皇后要来之事的不以为然。
他是真没期待过,万皇后真能帮他什么。
她也知道;为何对钱保丰之事他不能忍。
许是小时让他难过的事情他无能无力;等到了现在,有了相对的权势在手;他就不那么想再忍了。
他难过,必定不会让人好过。
柳贞吉也知道他这种冲动起来不顾大局的性格,看在皇帝的眼里;肯定要遭他垢病。
在不是与他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人来说,他也是暴虐之人。
但在她来说,她其实真觉得她嫁的这个男人没什么不妥的——任何性格都有双面处,善良的反面可能是不知是非;坚强的反面可能就是过于强势;这世上没有一种能全面讨喜的性格;只能说因人而易,也许别人如弃敝屣的人,是有些人的心中至宝,也许你的心头爱,是别人厌恶且恨之入骨的人。
就是周文帝他自己,在柳贞吉的眼里,不过也是她所忌惮的人罢了,谈不上尊敬。
就如他就是个明君,统治好了他的这个国家,造福了百姓,平衡了朝廷,给他的后世子孙留下了一个稳定的国家——可这又不会让他牺牲的那些人不恨他。
世事没有完美,人也一样。
所以小军师找上门来,跟柳贞吉辩论她家王爷攻打钱家的利弊之时,柳贞吉反问那咄咄逼人问她话的小军师,“你说他无容人之量?那你现在坐在我面前,与我对盏,说道他的不觑大局,你觉得你是怎么坐到我面前的?”
小军师结结巴巴,“这……这……”
柳贞吉又笑着问他,“你崇敬皇上,觉得他睿智,心怀天下,心胸宽广,但自你拿信投靠我府,与你衣食的是谁?为你寻觅天下群书的是谁?是你敬戴的皇上,还是现在这个在你嘴里行事冲动鲁莽的主子?”
小军师皱起了眉,朝柳贞吉打了个作停的手势,扭过头看着窗外,沉思了起来。
柳贞吉微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把他面前的冷茶给倒掉,又与他添了盏新茶。
这是个聪明孩子,想得多也想得深,之前她家王爷就已经在好好栽培他了,柳贞吉也就更不吝于对他多有几许耐心。
像小孩儿这样聪慧又较真的人,还需打磨。
有真性情是个好事,这样能让人不忘初心,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得起真性情的,如万皇后,是因为天下女子间,她尊贵无双,在皇帝眼里,她是唯一的皇后,所以她想如何就如何,她真性情得起。
就像她现在这个狮王妃,她偶尔也真性情得起,就像她想栽培眼前这个少年,她就栽培得起,只因她现在有这个能力。
但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年真性情得起吗?
不能,她一句话,就可让这个少年夭折。
王爷的一个不喜,就可让他从此蒙于红尘,成为仲永。
放他出去,他这嘴这身傲骨,得罪一个达官贵人,那脑子可能不及他一半聪明的贵人就可让他眨眼之间就从这世间消失。
他还是太年轻,自认为掌握这世间真理,却还是不够明白,这世上万事万物息息相关,一体数面,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道理。
一个人有才气是好事,过于自视甚高,恃才傲物也没过错,用来孤芳自赏当然没问题,但要大有作为,那就难了。
小军师现在就是有这个毛病,他认为自己是谏臣,甘愿冒着生死之险来劝告王爷,却还是不够想得透——连主子都没琢磨明白,连他自个儿的缺陷他也没弄明白,他所说的话,如何能被人听进耳朵里?
他的忠心,只是他自认为的忠心,而不是主子要的忠心,其实没什么用处,所以自古自认良臣的臣子被牺牲掉,不是他不够忠心,而是他不够好。
还不如一个会揣磨主子脸色的内侍来得更得君心。
**
柳贞吉简直就是成了小军师的第二个老师,回头把舍不得走的小军师撵了出去,就去了他们寝宫的书房处跟周容浚诉苦。
“我教裕渝都没这般认真过,木桥以后要是当不了能臣,我一定要把他赶去军营当伙夫,养猪割猪草,还要打扫马厩。”柳贞吉拉着那不理睬她的男人的袖子道。
“嗯。”周容浚看公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因她还是他王妃,还诚恳地点了下头。
柳贞吉见他不搭理,叹了口气,伸手忙着把他处理好的公文搬好,至于另一边大半没处理好的,她一点也没有拿上一个打开看的意思。
这种事,她就不想主动了,这阵子,她除了管管吃喝拉撒这些庶务,别的一概不管。
这时小果子进来,柳贞吉听小果子说完事,见他要走,忙止了他,“慢着。”
“娘娘……”小果子看向她。
“与我喝点清茶再走。”柳贞吉带了他去旁边茶桌。
“呃……”小果子挠头,看向王爷。
周容浚朝他点了下头。
“谢娘娘。”小果子放下手中要去办的急事,还是跟了过去。
现在的王妃娘娘,闲得让他看着都心发慌。
“你这几天忙啊?”
随着坐下,柳贞吉一出声,小果子干笑了数声,点头道,“忙。”
能不忙吗?
军机处大半的事,都是他在办。
“要不,我把苏公公调给你用?”
小果子一听苏公公,他师傅长殳带出来的公公,脸色一整,看向柳贞吉,“娘娘有话您说。”
“我想这阵子,把长殳手下的那几个人转过给你,小世子小郡主也长大了,身边不能没人,我想就让他管着小世子小郡主身边的事,他的事就交到你手里,你看如何?”
“长公公知道吗?”
“你答应了,我回就跟他说去。”
小果子擦了擦鼻子,小声地问了她一句,“公公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他太忙,回来后,都没怎么与他师傅好好说过话。
“也还好,就是要静养,不能劳心,也不能随意走动。”柳贞吉笑道,“调养阵就好了。”
长殳是真的老了,又因他是内侍,身体机能不比寻常男人,身体一塌,老得更快,柳贞吉不忍心看着他拖着病体日夜操劳。
“知道了,晚上我回来,就去找公公。”小果子点了头,朝柳贞吉道,“您跟公公说,他的事,我愿意着呢。”
“难为你了。”柳贞吉笑着点头。
小果子看着比他还小上两岁的王妃,见她明眸皓齿,一脸笑意盈盈,那脸上的神采与温暖,与过去无异。
她还是她。
还是过去那个在柳府里,见到王府与他来,会偷偷躲着王爷给他塞糖吃,朝他眨眼笑得温暖的小小姐。
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的人都变了,就是王爷,也变得要比以前更深不可测了,唯独她,还是有着一脸与世无争的神情。
“您有事,就跟吩咐师傅一样地吩咐我就是。”小果子在怔了一下之后,朝女主子笑着道。
她悠悠闲闲的也好,他们王爷需要这样一个王妃,而他们王府,也需要有这么一个女主子镇着。
“好。”柳贞吉点头,见他起身要走,从桌上拿了块糕点给他,“路上吃。”
小果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朝她一揖手,再朝案桌处的王爷一揖,就快步出去办他的事去了。
他走后,柳贞吉又走回周容浚身边坐下,与他笑道,“长殳以后就好好养老了,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