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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看他这个时候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淡然,冷嘲地挑起嘴角,笑了,“有话你就说。”
“嗯,那老臣就说了。”李相淡淡地道,“老臣为相这么多年,其实也不是什么事都对皇上说的,老臣眼看就要死了,有些事,也是时候给皇上个交待了,老臣想说的第一件事是,定康六年的时候,皇后有孕,她喝了打胎药,孩子没了,老臣知道了这件事,怕皇上伤心,就没给您说了,第二件事,定康九年,您冬夜大病那天,臣站在皇后身边,清楚听到皇后说,您怎么还没死,老臣唯恐皇上伤心,这件事也瞒着也没说,第三件事,定康十二年,皇上……”
“够了!”皇帝宝座上的周文帝已经青了脸,额边青筋爆起,“住嘴。”
李相也就住了嘴。
狮王让他咬皇后,他咬了。
但愿狮王还能满意。
“李相,李相……”周文帝念着李相的名字,念着念着,周文帝的气息都重了,“死到临头,你这嘴还不老实。”
李相觉得他挺老实的,就是太老实了,他这个老实人眼看就要死了。
他不如皇帝,口是心非了一辈子,骗了他们这些臣子一辈子,也骗了他自己一辈子,哪怕他要的那个女人日日夜夜恨不得他死,他也不觉得可以为他死的丽儿有什么好……
他李相的丽儿也是个老实人,可是她也死了,老实人都早死了。
留下不老实的,一个比一个活得还长……
“老臣还忘了说了……”一想,恨意难平,李相又开了口。
“住嘴,拖下去宰了!”周文帝气得大拍椅臂,皇冠上的珠帘不停地抖动着,发出了轻脆好听的声音。
而他的脸此时却是狰狞的。
“老臣想说,”李相却置若罔闻,在人扑过来拉着他往外拖的时候,他嘴里的话没有停,“定康十二年,丽妃中毒,那毒本是皇后娘娘下给您的,可她代您喝了,皇上,您的丽妃,替您喝了皇后下给您的毒蛇……”
“信口雌黄的大胆狂徒,杀了他,替朕杀了他!”周文帝从宝座上“突”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李相,神色凌厉,激动地喊着。
说着,仅一个眨眼,他眼睛一个闭眼,人就往后倒去。
“皇上,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在殿下阶梯旁站着的恒常见他不对,失声喊着,朝他跑去。
第180章
“皇上!”众臣惊呼。
那拉着李相的大内侍卫也停了步子;惊恐回首。
李相没有表情,回头看向了那倒在宝座上的人;看着护拥过去的臣子们冷冷地笑了起来。
“张国丈……”在张国公朝他看来时;李相张了嘴;“你好一招过河拆桥啊。”
“还不快拖下去宰了!”那本担心李相再出妖蛾子的张国丈一听他这么说;胆颤心惊地吼。
不过他吼得再大声,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大人都听到了;皆面有异色;纷纷低头。
李相被拖了下去。
他没有挣扎;只是在出宫门后,他原本垂下的头抬了起来,四处急促张望。
等看到是狮王人的侍卫后,他瞳孔大张。
那侍卫迎上他的眼,下巴细不可察地略低了一下。
这大殿内的动静,他是听到了。
李相等到了回应,那头又垂了下来。
一直到行刑,他一言不发。
李相的头,被砍在了金殿三殿外的生死台上。
牢里的李家人知情后,大恸,哭声震天。
而这时的宫里,更是分外的不平静。
周文帝被抬进寝宫后,不久就醒了过来。
朝廷中,不知由谁带头,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上了废后的折子。
“传狮王。”
刚喘了一口气的周文帝收到折子,任脑袋昏沉了半天,才聚集了精神,叫那孽子过来。
孽子,孽子,平时果然没叫错他。
周容浚没上朝,拿了把椅子坐在他皇兄的灵堂看了半天的天空。
宫里是个邪门的地方,他坐在灵堂的时候,他以前喂过的那只老猫,还事字一长串邪性的大猫小猫在他脚边打转,周容浚没理会它们,只是让人给它们拿了几个奶碗过来。
老猫喝完奶,就带着它那一众小的们走了,临走的时候叨了几颗珠子,甩到了狮王脚边,就头出不回地走了。
周容浚就扫了一眼。
皇帝传他的时候,他让不断瞄那几颗宝珠的护卫把珠子捡了,“拿着,回头要是去南方跑差,找个会掌眼的卖个好价钱。”
跟着他的那两个心腹暗卫咧嘴笑,去捡了回来。
不敢王爷说的,这东西他们是肯定要的。
王爷不是吝啬之人,他们的家底,都是靠着这撑起来的。
这种意外之财,于他们来说当然是越多越好。
狮王到了德宏宫,周文帝半坐在龙床上,在他进来的时候,那冰冷的眼睛就看向了他。
他一言不发,偌大的帝王居中静静悄悄,无端地冷森了起来。
狮王进去后,常总管就带着人全退下去了。
周容浚在周文帝的视线里走到了周文帝的龙床前,连袍子也没掀,就跪在了床边,手撑着床沿,朝周文帝淡淡道,“您觉得如何?”
还觉得他敢不敢?
还是,要拖他下去宰了他?
周容浚平淡地看着他的父皇。
他是真想知道,他做了,他父皇会拿他如何?
杀了他狮王,他不敢说半个天下会乱,但小半个,他还是值的。
他很想知道,他的父王,会不会为了他的母后跟他翻脸。
她值不值得让他翻脸?
周文帝没说话。
佛家说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有应就有报。
他的报应,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他确实不会为了皇后,让天下大敌。
也还真是,他这儿子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不能简简单单处死他,哪怕知道是他做的,他也不能宣之于人,让人看他皇家的笑话。
哪怕他这孽子已经让人看了他们皇家的笑话。
“您看,”周文帝不说话,只是眼睛越发的冰冷,既然把人得罪惨了,再惨点,也不过如此,于是周容浚便对着他父皇淡淡道,“您现在这岁数,朝廷都在您手中了,您还是得把她排在您朝廷之后,这就是您所谓的……”
“啪!”剧烈的一声响,周文帝的手,打在了周容浚的脸上。
这一掌力道很大,殿里都响起了回声。
周容浚舔了舔嘴里被牙齿碰破皮溢出来的血,回过被扇偏的头,脸色也未变,继续淡然道,“儿臣吧,是有些跟您不一样的,活着一日,我就要护着我心爱的女人一日,谁打她,我就打谁,我自己忍没事,但我不会让她为我忍。”
周文帝又甩出了手,扇了他一巴掌。
“孽子。”他冷冷地道,“滚回西北去。”
周容浚低首,退后一步,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儿臣遵旨。”
周文帝被他那声磕头磕得脑袋一阵阵的发昏。
他知道他这孽子想回西北。
他如何能不知道。
但他也不敢留这个儿子了,再留下去,不知道他还会知道什么,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这个时候,不敢拿朝廷跟他这儿子置什么气。
他已经够知道,真没他这个四皇子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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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出了德宏宫就叫人收拾行装。
要走,择日不如今日,他现在走的好。
他的人也如他所吩咐的,已经在路上候着他了。
万皇后那,翩虹得到消息就迅速去禀了她。
“今天就要走?”朝中的事没让万皇后变色,狮王要走的时候,让万皇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说是傍晚就出宫。”
“让他过来一趟。”
“是。”
“算了,”在翩虹要动步子前,万皇后自己站了起来,“我去。”
传他,他未必会来。
“皇后驾到。”
周容浚在看着苏公公收拾他的信件,听了话,眼皮一抬,慢腾腾起身走到了门边。
“母后。”在万皇后步伐匆忙走到门边时,他作了揖,迎了她。
“嗯。”万皇后朝他颔了下首,往门内走去。
母子俩像什么事都没发现过。
门里的苏公公忙请安,躬身退了下去。
殿内的武将,也退到了门边。
“以后,他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对你好。”万皇后坐下后,张了口,“你有些冲动了。”
那些腌脏事,她有做过的,也有没做过的,不少人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捅破过。
他非要捅破,就应该明白以后要承担他的怒火。
“嗯。”周容浚在她下首的座位坐了下来。
要回西北让有些轻松,他看着神情安然无恙的万皇后,嘴边还有点笑,“母后看来是不打算怪孩儿了?”
万皇后沉默了一会,看向他,“这是之前我帮你兄嫂的代价?”
周容浚毫不避讳地点了头。
人都死了,还要他忍让?
他今日今日如果还要忍受这么荒谬的事情,他还不如自戕来得好。
既然他的父皇母后还要像过去那样拿他不回事,那他就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好了。
反正他的王妃,也会赞同他的决策。
“还有什么?”万皇后脸色惨白,但口气还是轻轻缓缓,什么也不在乎一样。
“您现在,”周容浚靠向桌子,离她离得近了些,看着她的脸,“心里疼不疼?”
万皇后看着他。
“要是疼,我就算了,”周容浚从她黑发中的白丝看到她有着眼纹的眼睛,望进了她的瞳孔,“要是不疼,我还想捅您一刀。”
也好让她知道疼痛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尝尝他的王妃昏迷不醒时,他感受的十之一二。
“你要怎么捅?”
“怎么捅?”周容浚想了想,“大约是能能您疼得日夜不能睡,连呼吸一下都觉得胸口窒息,疼得想在刀山上打个滚,想把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那种的捅……”
说到这,他收回了看皇后的眼睛,从袖中掏出一把刀来,从刀鞘中抽出了利刃……
那冒着寒光的利刃在空气中发出了脆耳的声响。
“娘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守在门口的禁卫军副统领已经冲了进来。
周容浚头一低,刀子在他腿上一划,仅几下,他身上的袍子和裤子就被划开了半边,露出了靠膝盖那头的皮肤。
那腿上,有丑陋狰狞的伤口。
“我受不了的时候,割过两块,母后,您要不要也尝尝这种滋味?”
仅一眼,万皇后就别过了头,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牙齿打着颤,上下碰着发出了咯各作响的声音。
她这时候看起来,可怜极了。
周容浚把刀子收了回去。
苏公公进来了。
周容浚让他去挑身衣裳来。
“别挑王妃自己做的。”他道。
然后他可惜地看着身上那身是她做的,摇了下头。
“母后,”万皇后不说话,周容浚自己说,他拿过桌上那杯冷茶,喝了一口,接着平静地道,“我不想再忍了,再忍,我自己都快逼死自己了。”
“王爷……”跟着进来的翩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