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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待容昐半夜三更回来时,她撩开床幔,他已入睡。
容昐蹑手蹑脚就着半盏灯,扶着腰洗了脸和脚也躺了上去。
腰几乎都直不起来,躺在床上酸软,辗转难眠,就在她异常烦躁时,一双炙热的大掌仔细的覆上,仔细的替她不断的揉搓着。
一遍又一遍。
容昐打了个哈欠,知道是他,但实在是太舒服,她睁不开眼跟他道谢,便昏昏入睡。
梦中依然感觉到那双手,还有紧紧贴着她身躯的坚实的胸膛。
第四日,容昐开始卤了。
她用酱油加上水,对半调开,加上八角、红糖,辣椒还有一把罂粟壳煮开,后下入五花肉,先用大火烧开,滚沸,棕褐色的浓滋噗噗的冒出香气时,她再调小火,足足炖了有半个时辰,才捞出五花肉,下笋片煮开,再焖一盏茶的功夫,改小火,用肉汤去煨笋。
她煮的极其用心,所有的材料都是选最好的,精细配比。
到卤笋出锅时,整个院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郁鲜香的笋肉香味。
丁丙秋盯得眼睛都直了,容昐成盛了一碗给他。
丁丙秋没吃,容昐就把那碗吃的一干二净,他这才笑着试吃了一口,随后配着饭又是用了一大碗。
容昐笑道:“公公爱吃,妇人也另备了两罐,还望笑纳。”
说着,来旺命人抬来了两灌,丁丙秋两罐都打开了,其中一罐,眼睛被闪的几乎睁不开眼。
“夫人这几日的心血,咱家历历在目,咱家定会禀报皇上知晓。”丁丙秋合不拢嘴;一只手j□j那密不透风的金银珠宝之中。
容昐蹙眉道:“妇人愚昧,这几日有劳公公了,只是才卤出三坛来。”
“不急不急。”丁丙秋笑道:“咱家先回宫复命了。”
丁丙秋拂尘一扫,命随来的太监抱着瓮回宫。
容昐抖抖身上的灰尘,回过头与窗前站立的庞晋川四目相对。
夜晚,内宫之中,赵拯紧拧着眉头望着那坛黑黝黝的卤笋:“顾氏可吃了?”
丁丙秋笑道:“吃了,奴才亲自看她吃了满满一碗呢。”
“死了没?”赵拯兴趣缺缺,早不记得那日吃到的美味。
丁丙秋跪在地上,小心的打量着他,眼珠子飞快的转动了下,回道:“皇上说笑了,这顾氏虽有点小聪慧,但怎敢给皇上下毒?皇上想要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到今日还不动她,不过是看在她是一小小妇人份上,哪里值得您为了一低#贱之人大动肝火,伤了身子,耗神的理儿?”
赵拯未语,只叫他去喊太医来问脉。
他这几日觉得自己身子好了许多。
丁丙秋躬身退去,叫人去公府报信。
容昐闻言,依旧冒着天寒地冻在外面又弄了三天,卤好后调上炉子闷着,然后用手翻炒,再装进坛子中。
待所有的卤笋都进入内宫之后,依然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声响都没有。
容昐耐心的等待着。
等到了半月后,突然听丁丙秋传来消息。
赵拯胃口越来越不佳,但在丽妃宫中用过一叠卤笋后,简直欲罢不能,每日他都必要卤笋上桌。
容昐展颜笑道:“这又腌制了几日,味道自是极好的。”
十二月初,传来消息,丽妃,章嫔,新婕妤有孕,皇上幸宫女。
不过几日,皇帝未曾临朝,太监传是偶感风寒,但江道平和丁丙秋说是脑疾发作,连鸦片都压制不住了,即便用了也只是抑制一刻钟的时间。
因为不断发作的头疼,他脾气变得越发暴躁,食不进,只有配上卤笋才会稍微吃上几口。
容昐闻言,只是冷冷一笑。
到十二月中旬,赵拯已经卧床不起,整个朝政都推到首辅齐海身上,齐海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容昐做好笋后,已经开始忙碌起庞国公府过年的事情。
张舅母来接倩娘,倩娘却不肯出府,容昐听完老嬷嬷的汇报,只淡淡说了一句话:“既是不想走,就留着吧。”等她到了容貌逝去,就知道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值不值的了。
庞国公府养一个,不嫌多。
二十五日,庞国公府上上下下已经打扫完毕,容昐正看着小儿习三纲五常。
她放开手,让小儿自己写。
来旺进屋,打了个哆嗦,朝她扑通一跪:“太太,皇上驾崩了。”
小儿手打了个一个哆嗦,淡黄色的纸张上落下黑点,迅速扩染了,容昐横眼望去,小儿缩头:“不是故意的。”
他这是给吓得,好好一人怎么就没了呢?
“继续写。”容昐对他说,有转过头问来旺:“皇上是何时驾崩的?”
来旺呼出一口白气:“是昨夜子时驾崩的,当时皇上在勤嫔娘娘宫里歇息,到早上勤嫔娘娘醒来时,发现皇上半个身子都僵硬了,再一摸早就没了脉搏。”
情理之中,理所当然之事。
“哦。”容昐点头应下:“还有什么事儿?”
来旺不由多望了她两眼,回到:“爷叫您立刻进宫,哭灵。”
“我不是诰命夫人,无权进宫。”
来旺连忙道:“爷由顾老大人重新保举升了吏部尚书,此刻太子还小,皇后娘娘早已哭成了泪人只能依仗咱们家大人和顾家,那齐海毕竟只是个外人。”
容昐点了点头:“你去吧,我稍作梳妆就进宫。”
来旺朝她作了个揖,小儿正写到一句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容昐拿起墨笔,将这句话划掉。
小儿噎住,心道这样不好吧。
容昐已经从炕上下来,穿好了鞋子。
她出了屋子,迎着风雪,那梅花迎风斗雪,恣意绽放,有一朵红梅被风吹落掉到她肩头,容昐取下,放于鼻尖细吻。
微微一笑。
笋吸油的,五花肉遇热容易化,最易出汁。
赵拯脑疾,只能用鸦片压制住,鸦片吸食后虽易解除一时的痛楚,但也容易让人精神亢奋,淫性炙热。
他已是病入骨髓了,又加之这般内外掏空,那么她送上去卤笋的油腻,咸辣就是他的一道催命符。
油腻刺激他的病情;咸辣致他脑中血压增高。
旁人吃了无事,对他却是犹如烈火之中倒酒,只会越烧越炽烈。
越是这样,赵拯就越离不开鸦片。
她不急,不急。
也不怕赵拯不吃,那卤笋之中加入的罂粟壳就是让他欲罢不能,她有耐心慢慢的等着他崩盘。
秋香上前替她系好斗篷的系带,撑开伞问:“太太,可要进宫?”
容昐伸出手,接住半空飞舞的雪花,道:“进宫,为何不进宫?”
她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有些帐还没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夜月凌美眉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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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毁尸灭迹
漫天的白皤;迎着冷肃的萧风,雪花飞舞而下;整个紫禁城都沉浸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之中。
帽顶是白的,袍衫是白的,连人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容昐穿着一身素服从西门进,一路坐轿往体仁殿去。
她刚下轿子,就见庞晋川早就等候在那里。
他穿着副一品的仙鹤朝服;外头罩着白衫,腰间饰带全无,上来就对她道,“长话短说;江道平可信;等会儿他会来找你。”说着将一个白帕子递到她手中;“随机应变。”
几句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人来催:“大人,首辅大人找您。”
“知道了。”庞晋川冷漠道。
回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上前重重的捏了捏她的小手,不再停留的快步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容昐闻到他身上烟熏的味道,浓重刺鼻。
容昐喊住:“夜里寒气重,你记着穿斗篷。”她指了指他单薄的衣衫,风一刮过就撩起袍衫一角,冷风直往他身上灌。
庞晋川低头一看,双肩不住的耸动着,忍着许久,才将嘴角的笑意压下了,但那一双眼睛却异常炙热的望着她:“知道。”说罢,再也没时间停留,随着来人匆匆远去。
容昐待他走远了,才打开那白帕,只见帕中放着一个白玉小瓶,打开来,迎来扑来一股辛辣味。
他大概知道她哭不出来,所以早早就特意备下了。
容昐从袖子中也拿出了这么一个小瓶,里头也装好了辣椒水。
“太太,进吧。”秋香轻声道,容昐抬头望去,那朱红色的大门上悬挂着白皤,垂坠而下似无根的浮萍随风飘荡。门外侍立着太监,拿着拂尘,一个个都似蜡像面无表情。
往殿内望去,最里头正中间的御座之上安放着大行皇帝的灵位。各个有品级的命妇排成两列极长的队伍,从殿中跪到了殿外,对着赵拯的牌位哭。
她抽出帕子,掩住嘴,遮盖住眼底的冷漠,将手放在秋香的掌心之中,跨进高门大坎。
她没有任何品阶,所以理所当然的跪在了命妇的最后,容昐在指腹上滴了几滴辣椒水,抹在眼眶四周,不过一会儿辣的她生疼,顿时泪如雨下。
旁边哀戚的四品命妇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使劲的扭了自己大腿肉,那眼泪也直逼出来。
后头两个品级低下的命妇都哭的如此伤心,前头跪着的品级高的哪里肯示弱?纷纷卯足劲,顿时体仁殿内哭声震天,哀不自泣。
容昐眼眶被辣椒水刺激的不住流泪,泪水啪嗒啪嗒砸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两眶已是红肿不堪。
她抽出帕子正想擦去时,一个宫女走到她身边,朝她一俯:“顾夫人,太后娘娘有请。”
顿时,殿内安静一片。
容昐一怔,还跪在地上,她抬起头昂看那宫女。
那宫女看着眼熟,她这才想起来,是了,皇后早已是太后了。
“稍等。”容昐由着秋香搀扶起身,今日下雪,大风,膝盖处又开始阵阵发疼,她出门前就用汤婆子敷了一会儿,刚才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久了,膝盖又开始阵阵的发疼。
待她们走远了,刚才跪在容昐身旁的四品命妇问前头的:“刚那妇人是谁?”前头品阶虽高一些,但也不收,直到前头的贵妇极不耐烦的道:“她,你们都不认识?”
稍顿,四周人都看她,她吊足了胃口才略微满意道:“她本是二品诰命夫人,夫君乃庞国公,既吏部尚书庞大人。娘家乃与太后娘娘同门的顾家。之前八月份她家小姐满月时我刚喝过酒。”
四品命妇一时竟呆愣住了,心下不由懊恼,刚与她比什么?
却说容昐这边,从体仁殿出,过了一个月亮洞,就进了一个素净的后院。
从宫女口中她得知,这是太后哭灵时小息之处。
进了里头,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容昐忍不住打了个抖,只见太后正眯着眼。检查新皇的御冠,小龙袍还有朝靴,底下跪着一群端着盘子的宫女。
太后挑眉淡淡扫了一眼,对众人道:“都下去吧。”
容昐站起,打量着她,只见她满头的青丝高拢成髻,正中间戴着一朵极大的丹凤携珠朝阳银簪,两边各用小凤点缀,凤口金珠垂下,那眉梢之间是止不住的得意。
再细看,她身上穿着全白的大衫,加龙凤暗纹饰样,脚下是绣凤高底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