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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挤在买饭的队伍里,没有回头。我讨厌公众场合大放厥词的人。
“是你发现的尸体?”
“真的是赤裸的么?”
“那你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怎么死的,听说是刺死的?”
“具体的细节无可奉告,这是警方的要求!”
“切……怎么这样……”
“耍什么酷啊……不就发现了尸体嘛,有什么了不起……”
我买好了午饭,想找一个相对清静的地方坐下吃饭。扫了几眼发现完全不可能,到处是……一开一阖的嘴巴。我的头开始痛。只得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最大的嫌疑人是死者的情敌——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纪……对,纪真鸿!”
我伸向饭菜的手停滞了。什么?我慢吞吞地回过头去。
这下终于看到了虐待我耳朵的罪魁祸首——一个高瘦的男生,小眼睛,大嘴巴,一看就是外强中干的模样。
我走过去。
“同学,你刚才说嫌疑人是谁?”
“……你……你是谁……”我的身高还不到他的肩膀,他却缩起了脖子——我的嘴脸有这么骇人吗?
“啊……啊……啊……你是……你是那个……沈……沈……”
原来我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出名,我点点头,提醒他:“沈凉玉。”
“你想干吗?我对你没兴趣。我可不想被克死……”
周围起了一阵高高低低的笑声。
我的眼眯了起来。
“同学,你刚才说嫌疑人是谁?”别让我再问第三遍。
“纪、纪真鸿啊……”他大约也感受到了我的怒气,结结巴巴地答道。
“你胡说八道的吧。”
“什么?!”他一伸脖子,“我胡说八道……警察都把她叫到校办去了,那里是临时审讯室,我亲眼看见的。”
“哦,原来不是你的推理。”
“……怎么不是,是我向警方提议她的嫌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我回头看我放在餐桌上的午饭。原来真鸿不止霸占了我的早饭,连午饭也不让我吃得安生。
我低头思索了一阵,终于迈步往外走去。
“喂,纪真鸿有嫌疑管你什么事啊……喂喂,别走啊……我在问你呢……”身后传来令人厌恶的噪声。接着是一声哀嚎,“完啦,先是看到尸体,现在又和灾星说了话,我要倒霉三年了……”
我并没有去校办,而是直接回了宿舍。
“凉玉,你回来了?有人找。”舍友正从里面出来,看见我,叫了一声,她看我的眼神除了一贯的忌惮之外,现在又多了一点畏惧。我“哦”了一声。
进门一看,一个警察坐在那里。还有点眼熟。
“沈同学,好久不见。”
“咦,是你?”原来是上次杀人事件中所遇到的刑警队长,好像姓楚来着。
“没多久吧,才两个月而已。”
“呵呵。你好像看到我并不意外。”
“嗯。我在食堂里听到了议论,知道如果我帮得上忙,警察会主动来找我。”
对方审视着我:“什么样的议论?”
“有尸体发现者说,纪真鸿有嫌疑。”
“他真多嘴。”楚队长笑了。
“确有其事吗?”
“嗯。死者是本校三年级学生,名叫邱心悦,据同学说,她个性直率可爱,没什么仇家,除了一个觊觎她男朋友的女孩。”
“纪真鸿?”
“嗯。”
“不是发现时是赤裸的吗?排除了强奸杀人?”
“嗯。并没有强奸的迹象。衣服是死后被脱去的,没有抵抗痕迹。”
“看来只是为了羞辱死者。”
“有可能。”
“死因和死亡时间可以告诉我吗?”
“死因是刀刺中了脾脏。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11点到1点。”
我看着他:“大约?”
“尸体被丢弃在校园的操场草坪,那里的气温、湿度都会影响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我们回去还会进一步检验……”
“是第一现场吗?”
“不,从尸斑的形成来看,死者是2点前后丢弃在那里的。”
我摆摆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纪真鸿不可能是凶手。”
“为什么?”
“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么?”我讨厌警察的明知故问,“因为差不多的那个时候,我和她在一起。”
“你确定?”
“嗯。”
“你和她早就认识?”
“昨晚才认识的。”
“哦?请把具体情况说一下好么?”
和警察打交道就是麻烦。我相信纪真鸿一定已经和他们说过,偏要再听一遍,看看有什么破绽可寻。
当下我把昨晚的事件叙述一遍。
他仔细听完,问了几个问题。
“去收球鞋,是你突然想起来的么?”
“嗯。”
“想要自杀,是她自己这么说的吧。”
“不,我看她的第一眼,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哦?”对方吃惊。“可是据你所说,是她叫住你的,然后说她要死。”
“没错。”
“你说你看到她就已知道,那你不拦着她?”
“我拦着她干吗?她也说了,别妨碍她。”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救她?”
“是她自己的觉悟。”
“……就是说,你救她,并不是见义勇为?”
看来我过高地估计了对方的智商,我不耐烦地换了个坐姿,回答:“非亲非故,我救她干吗?不要也被她拖着跳下去,我还没活够呢。”
对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了。
“所以,”我下了结论,“她想死是真的,绝不是做给我看看的。我只是突然出现在那个时间,绝对没有预谋。信不信由你。”
“慢着,你是如何知道你和她在一起的确切时间呢?你说到其中一次是她看了表,告诉你当时是凌晨1点半,你确定那是真实的时间?”
“我们宿舍是11点3刻熄灯的。我躺下了一阵,想起球鞋没收,就起来上天台了,那时大约是12点,她已经在上面了。”我边回忆边说。没错,我并没带表,和真鸿分手后回来就马上睡着了,并不知道确切时间。但我和她在一起是清醒的,我能大概估计时间的流逝。“在天台我和她纠缠了有半个多小时吧,你知道,人觉悟是有个过程的,而且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死掉……”我突然有些心惊,没错,真鸿并不甘心就那么死掉,没有等到那个“他”的到来而去死,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所以我出现时她会叫住我,是因为她想能有个人挽留她。那时我看见她眼里的悲哀真的只是因为她要决心赴死?而没有别的原因?“然后我陪她下来到水房洗脸,拿吃的东西给她……吃完东西后她看了表,说1点半了,问我困吗,因为她还想向我倾诉,我没有拒绝。我们聊了有一阵子,直说到她终于不再那么沮丧,我还陪着她回到她住的4楼,看着她进了宿舍门。那时肯定过了2点了,甚至有2点半了。”我肯定地说。虽然被害人死亡时间可能在12点之前,但之后一直到2点多,真鸿一直和我在一起,是不可能出去抛尸的。
“虽然时间上有点打擦边球,但她的嫌疑几乎是可以排除的……”对方摸着下巴说。
“那最好了。”我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事实上嫌疑人并不是单一的,还有……”
“停——停——这些话就不用和我说了,这是你们警方的事。”我指指门,“我要出去吃中饭了,你也请便吧。”
对方愕然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会对这案子感兴趣。”
“我感兴趣干吗?我又不是侦探。”
“可是上次的案件……”
“停——停——往事休提。”
“哦。”刑警队长终于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那我先告辞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他前脚走,真鸿后脚来了。
“凉玉,她死了!”
我没好气地说:“不用这么喜形于色吧,警察可刚走。”
“警察来干什么,是因为我吗?”
“你说呢?”
“她死了!”真鸿的双眼闪动着异样的神采,“她死了!”
我看着她激动不可名状的模样:“你不会在警察面前也这副德性吧?”
“当然不会,我可没那么傻。”
“我看你就是傻子。你以为她死了就是好事吗?死者最大,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个人了。也许他不久就不再爱她。可是她现在死了,他们的爱情成为了永恒。”
真鸿的脸沉了下来:“永恒又怎样?她死了。”
“永恒是幻觉。爱情也一样。”
“你就泼我冷水吧。”
“好,我不泼。真鸿,说实话,真不是你干的?”
纪真鸿慢慢转过头来:“你怀疑我?”
“不是。随便问问。”
“当时我和你在一起。”
“是呀,还真巧。”
“我们的相遇,纯属偶然。”
“没错,就因为是这样,我才相信你。”我冷静地说。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我想不出如果是真鸿杀人的话,她用什么来证实自己的清白。时值凌晨,她可以对警方说她在等待一个根本没出现的人么?鬼才会相信她的话。
“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我问。
“不知道,什么怎么办?”
“现在情敌死了,你的阻碍没有了……”我想了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死掉的?”
“是警察找到我时我才知道的。”
“哦。那之前你没想到要找他问问昨晚没来的原因么?”
“我是从床上被警察叫醒的,还没来得及问。”
“哦。那你现在不想知道么?”
“现在他一定沉痛于女友的死,我这时问,不是往枪口上撞么?”她淡淡回答,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追问。
我偏要把脸凑过去,小声说:“你看,有没有这个可能……那女孩,是他杀掉的?”
“你说什么?!”她转眼瞪着我,“怎么可能?”
我两手一摊:“据说女性被害,70%是身边亲近人所为。”
“那也不会是他!”
“别忘记,他原本是答应和你见面的,最终却没有出现。难道是杀人抛尸去了?”
真鸿的脸上出现了疏离的冷漠:“凉玉,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只是想象么?”我冷笑,“如果他真爱她,为什么又和你纠缠?负心薄情的故事,我看的太多。”
对方脸上冷漠的面具剥离了,换上了一种惶然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珠瞅着我,里面,有种揪心的东西。半晌,疯狂摇头:“不要问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头发有些散乱,眼圈发黑,嘴唇苍白。我怜惜地看着她。她此刻处于一种半癫狂的状态中,我知道。
也许窃喜于情敌的惨死,也许心伤于情人的违约。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无所适从。她不是不想去找那个男人,可是这样的处境下她意识到那并非上策。她来找我,因为她信赖我。毕竟,昨夜我见证了她的生死徘徊。
然而这信赖,何尝不是因为绝望?她无枝可依,才向我这个几乎全然陌生的人伸出手去。
我微微闭了眼,有点懊恼方才为何不听那警察讲讲其他嫌疑人的情况呢?那男人一定也在其列。我要听听他的不在场证明,也许也就知道了他未赴约的原因。
探究这一切的原因并非是对我真鸿心生怜悯(好吧,也许有那么一点),我从这件事上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我有预感,事态将朝着丑恶的一面发展……
“喂!那个那个……喂!叫你呢……”
我仍然无动于衷地往前。尽管我已经听出了那个声音。
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拦住我:“喂,叫你呢。”
“我不叫喂。”
来人面孔罩上一层懊恼的神气:“沈凉玉!”正是中午食堂里那个男生。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