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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神色凝定地立在朱漆方台上,冷峻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群臣。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诸位臣工,太女昨夜串通禁卫军统领何辰起兵谋逆,令东宫侍卫包围正阳宫,妄图弑君篡位。本王临危受命,率军勤王护驾。父皇因昨夜之事龙体欠安,特命本王前来主持大局。”
清亮嗓音在太极殿中似有回音不绝。两世为人,长流说话自有一股泱泱气度、天家威仪。何况高胜随侍一旁,一时无人敢驳。
柳青纶到底历经两朝风雨,片刻之后冷笑一声,出列道:“一派胡言!明明是你妄图弑君篡位!太女殿下何在?我等要面见皇上。”齐王敢这样做,定是因为背后有顾家撑腰。但愿太女还未身死,或有一线生机。柳青纶此言一出,即刻有中书、门下两省官员相继出列伏地大嚎哀泣,满口齐王谋逆嗜杀,国将不存等等言语。
长流冷厉缓声道:“柳相有所不知,太女已因谋逆大罪,被父皇下令赐死。”昨夜她已亲自验看过尸首。
柳青纶闻言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站在前头的楼凤棠听到响动,怕被气急败坏的老匹夫当场扑到,只得好心回身搀了他一把。
“你……你好狠毒!分明是你为报夺夫之仇,起兵谋反在先,构陷毒杀太女殿下在后!”洪闵高呼一声从群臣中冲了出来。鸿儒到底是鸿儒,一句话不但概括了事件的前因后果,还罗织臆想了动机。
不等长流吩咐,便有几个眼明手快的官员一把拉住这位势同拼命的昔日太女座师。众人皆心知肚明,这位昨日之前还前途闪闪发亮的兄台,只怕转眼间不单性命难保还会祸及全家。
“将此人拖出去。”长流根本不为所动,一顿之下,兀自气定神闲地道:“本王是否信口开河,太女有否谋逆,问一问东宫詹事主簿便可。”
东宫在太子三师三少以下,直接为皇储服务的最高行政机构便是太子詹事府,其最高领导乃是正三品的太子詹事。而负责来往政务文书收发、审核、用印的太子詹事主簿,则为从七品,实际上就是太子在文书方面的专职助理,亦可理解为太子詹事府的办公室主任兼机要秘书,所有与太子相关的文件都由其保管甚至全权处理。
齐王此言一出,台下不禁哗然,众人一时忍不住议论纷纷。无他,东宫詹事主簿品级虽然不高,但历朝历代,担任这一职位的都是太子心腹嫡系。轮到太女也不例外,而她的东宫詹事主簿姓柳名思途,乃是宰辅柳青纶的庶子。
柳思途即刻出列下跪道:“微臣有罪。昨夜太女殿下派贴身内侍交予微臣一道手谕,让微臣务必亲手交给东宫侍卫长。微臣未作他想便奉命行事。直到东宫侍卫包围正阳宫,微臣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谋逆大罪。这才拼着一死,命人逃出宫去通知齐王殿下火速调兵勤王护驾。微臣自知罪孽深重,苟活至今不过为了将是非曲直大白于天下。”言罢,柳思途泣不成声叩头不止。
事实上,整件事的过程便是如此简单。柳思途手持“太女手谕”调遣东宫侍卫包围正阳宫。当时正值何辰率领两千人马前往齐王府,东宫侍卫长只以为事出危急,因太女在正阳宫陪伴庆帝,便遵照手谕往正阳宫加派人手。东宫侍卫素来又与禁卫军井水不犯河水,当此非常时期,无故包围正阳宫,当即便与何辰的手下起了冲突。柳思途再趁机浑水摸鱼,谎称太女被扣正阳宫,不明真相的东宫侍卫便越发似没头苍蝇般乱了套,直接与何辰的手下动上了手。说起来,多亏柳思途见机快,一得知何辰出发前往齐王府,便当机立断按照原计划行事。
此时,殿中诸人多已讶然不语。不论真相若何,这一套说辞由柳思途这个东宫詹事主簿亲口说出来,已然天衣无缝。因事涉柳青纶,方才捶地大哭的几位官员顿时不知所措,僵在金砖地上。
柳青纶亦知大势已去,万难转圜。此刻他反倒因柳思途的所作所为隐隐生出一丝庆幸,起码柳氏一门不会就此断绝。
长流出言安抚道:“舅舅请起。舅舅不过一时受了太女蒙蔽,何罪之有。”柳思萦跟柳思途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这一声“舅舅”,无异于振聋发聩,顿时让在场所有人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齐王殿下,未来的大禹天子,并不想对自己的外祖家赶尽杀绝,只想换个合作听话之人当柳家家主,将冥顽不灵的外祖父换下来。也就是说,从今日起,柳家的庶支要开始兴盛了。
楼凤棠虽然一直对长流的动作洞若观火,但亦是直到今日才见她亮出最后一张底牌。此刻,他心下不由一阵冷笑,齐王真真好手段,为了稳住以柳家为首的世家大族,为了不让人诟病她对自己的外祖家赶尽杀绝,更为了让柳青纶这个老匹夫心甘情愿地放权,还为了日后不让楼家独大,这一手连消带打一举数得,实在让他这个当师傅的也钦佩不已。
长流接着朗声道:“如今真相大白,忠奸已辨。众位臣工还有何异议?”言罢,她目光沉利地向台下众人逼视过去。
下一刻,楼凤棠带头跪拜道:“齐王殿下勤王保驾,功在千秋。”他是首辅,这一歌功颂德,自然起了引领百官的作用。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皆伏地而拜:“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呼声在大殿中回响不绝。
长流见昨夜这桩血案已经揭过去,便向一旁的高胜使了个眼色:“高公公,宣旨吧。”
“是。众位大臣听旨。”明黄色的长卷一展开,众人再次伏低了身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以来,立嫡以长,礼之正也。然,朕素偏爱安平,立之为储,以私废公。长流人品贵重。安平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势逼,必不相容,以至日夜惶恐,终行犯上谋逆之举。人神不容。此乃朕之过也。自今,传位长流。善恶既分,社稷乃定。朕加尊号为太上皇。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新帝处决。钦此。”
长流双手高过头顶,慎重接过圣旨,缓缓起身面对殿中群臣。殿外的一线流光照亮她绯色衣袍上的织金盘龙,而身后是由六根沥粉蟠龙金柱组成的御座。
长流稳步向御座走去,缓缓坐下,抬头望向宝座正上方雕着蟠龙的炫彩藻井,凝视着蟠龙口中含着的那颗名为“轩辕镜”的大铜珠。相传,除非受命于天,否则龙珠就会落下来,致那人于死地。
一时天地无声。
随即,以楼凤棠为首的文官,以顾涛为首的武将尽皆跪伏于地,大礼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响彻整个太极殿。
至此,乾坤乃定!
73☆、最新更新
王素芝一整夜都在佛堂念经;就怕要是睡过去,睁开眼睛会变了天。只是这天若是要变,同她闭不闭眼并无关碍。柳青纶自寅时就被人“请”进宫去,自卯时方被送回。这两个时辰成了王素芝毕生最难熬的两个时辰。
见到柳青纶被人抬着进门;王素芝立刻扑了上去:“老爷啊;您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王素芝兀自嚎哭了一阵;又命管家速去请郎中;自己则一把拉过柳青纶的手;往虎口处狠狠掐了下去。
柳青纶手都被她掐青了;这才悠悠醒转;气若游丝地道:“叫,叫那孽子过来。”
“老爷,您糊涂了,思奋不在家啊。”柳思奋在外省做总督,乃是一员封疆大吏。
“我说的是思途。快,快把他给我叫过来……”
王素芝撇了撇嘴:“老爷,您还没说今儿个上朝到底怎么样了?”
“叫……叫那孽子……”
王素芝见柳青纶根本不理会自己,铁了心要见柳思途,又见他气喘得似拉风箱一般,怕他情绪激动之下又要昏厥过去,只得吩咐人即刻去传话。
不刻,柳思途果然到了。
“你把老爷气成这个样子,还不快跪下!”王素芝虽然此刻心急火燎想知道朝堂上的事,宫中究竟情形如何,却也料想柳青纶喘得这样厉害,还定要叫来柳思途,只怕与眼下局势有关,遂只得强自耐着性子。
“你,你与齐王密谋害死自己的亲外甥女,到底图的什么?”柳青纶伸出手抖抖霍霍地指着柳思途,恨不能亲自动家法。
“今日是母亲的祭日。”柳思途眉眼不动,平心静气地说出这一句来。
柳青纶一时不妨他接上这一句,怔愣片刻,原本举在胸前的手便缓缓放了下来,长叹一声:“你到底还是恨我。”
“是!母亲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原谅你!”满朝文武,有谁知道权倾朝野的柳丞相是个抛弃糟糠之妻,一朝青云直上便另攀高门大户的无耻背信之徒。母亲怀着他辛辛苦苦来京中寻亲,谁知找到的却是一个负心人。这个无耻的男人,竟然不顾母亲身怀六甲便将她休弃。母亲因伤心怨愤终至早产,后来月子中无人照料,又落下了病根。柳家两老知道了他的存在,便抱了他回家,却丢下母亲一人自生自灭。后来因他眉眼长得实在太像柳青纶,被王素芝看出了端倪,这才揭破此事,他便得了一个“庶子”的身份。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如何在王素芝眼皮子底下活到今日,只知道这一日终于被他等到了。
“你以为齐王是好相与的?此人小小年纪,便有虎狼之心。她今日敢动手杀了亲妹,威逼圣上,难保他日不会灭了柳氏一门。老夫原本想着,太女殿下为人宽和温良,有她帮扶,我柳家中兴有望。”一顿,柳青纶脸色灰败道:“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切不可被她拿来当做对付门阀世家的一把刀,绝不能向王家动手。你听明白了吗?”柳家原本是大姓,只是自柳青纶之上早已衰落,想不到他多年苦心经营,正当方兴未艾之时,却出了如此大的变故。
柳思途冷笑一声:“父亲是老糊涂了。殿下少年英才天纵之资,不对,应当是陛下。儿子为人臣子,自然要为陛下尽忠。”他这一生,绝不会放过王家。若非王家乃是累世的世家大族,柳青纶当年如何会起攀附之心。
“你!”柳青纶闻言终于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世家大族联络有亲,同气连枝,你如何能自败起来!”
柳思途冷哼一声,将柳青纶一连串的咳嗽喘气声抛在身后,正待跨出屋子,却被王素芝一把拉住。
“你,你给我说清楚,太女怎么了?皇后娘娘怎么了?”
柳思途见王素芝势欲作狂,忙狠狠甩脱她的手道:“太女谋逆,已然伏诛。至于皇后娘娘,我看她很快就不是了。”他儿时不过烧纸祭母而已,却被柳思岚看见告了黑状,说他私设灵堂,害他被关佛堂,整整三日滴水未进。还是思萦偷了两个馒头一碗水来给他,却被值夜的下人发现,连累她一同被关。上天有眼,叫思萦得了个这般厉害的女儿。
王素芝乍闻哀讯,又被柳思途大力甩脱,一时委顿在地,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