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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锦面如锅底,“继续念。”
“……另容家最近动作频频,且闻得尔夫君在朝上被群嘲为何不纳新人,想必身体有恙……望好自为之。”
待到念完最后一个字,青浣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娘、娘娘?”
最后那条让萧锦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秦端冰雪聪明,有些事不必明言他自然会懂……可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未免对宫内的动态太过了解了些?
昔年有幸曾为萧首辅入室弟子之人不过其三,萧锦、夏望之、秦端……若是夏望之也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那秦端究竟会如何行事?
“都知道了?”萧锦脑海中杂乱的念头过了一轮,这才看向青浣。
青浣哆嗦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起身子拼命地给萧锦磕头,“娘、娘娘……请您深思,擅自干涉外朝之事可是死罪啊娘娘!”
她的动作又急又快,似乎生怕劝说不动萧锦,不一会额头上便已经见了血。
“我不犯人,人便要来犯我,”萧锦淡淡道,“昔年父亲给本宫上课之时,你也旁听过一些,可曾记得昔年父亲是如何说?”
“能、能忍则忍,忍过一时……”
“错,忍过一时,便是一世。”想起上辈子的悲惨遭遇,萧锦只觉得胸中熊熊火起,此仇,她今生必报!
知道萧锦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向来无法更改,青浣急得泪流满面,“娘娘,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老爷想想!”
“这事一旦被知道,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萧家已如烈火烹油,”萧锦伸手沾了一掌未干的香墨,从方才自己写的字上重重一抹而过,登时毁了整幅字。
“不破不立。”
青浣看萧锦的目光近乎有些绝望,萧锦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本宫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你放弃了。”
“若是眼下再想打退堂鼓,别无二途。”
唯独死亡。
青浣愣愣地看了她许久,坚定道,“娘娘,奴婢整条命都是您的,奴婢只是担心会给萧家惹来祸事……”
萧锦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心中却有了丝微弱的暖意,“我知道你不会……”
是不会,而不是不敢,萧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本来这辈子不至于如此早的便让青浣卷入这潭浑水中来,可若是她真想早日从夏望之这个泥潭中摆脱出去,有些东西就不得不早做准备了。
不然怕是还会和上辈子一样,累成猪狗还落了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乱臣?谁才是乱臣!
“若是娘娘以后要做些什么……”青浣重重磕了个头,“请交给奴婢去做,奴婢即便是死,也不会给娘娘带来半点麻烦!”
她依旧是不相信萧锦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以防给萧家带来祸事罢了。
……如此令人感动的愚忠。
“行了,你先下去罢。”萧锦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青浣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行了个礼打算退下。萧锦骤然想起什么,唤住她道,“一会去太医院找牵机太医要些祛疤药来自己用,说是本宫要的。”
牵机?这个熟悉的名字在青浣耳中绕了一绕,终究没想起来是谁。
“是。”
萧锦起身推开窗,北地冬日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萧锦抬起手遮住光照入的方向,嘴角却是一丝冷而又冷的微笑。
眼下很多事情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埋在心里,即便是青浣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她其实并不太相信夏望之宠幸容嫣的真心。巫蛊之事自古乃天家大忌,就算钱家身处关东有不臣之心,可他们肯把钱熙雨送进来便已经是一种臣服的姿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万一钱家当真出了什么事,真正获利的会是谁……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夏望之再色令智昏也不会做出这等事。
至少在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还不会。
在秦端传来夏望之在朝上被众言官围歼的消息后,当天晚上萧锦入睡前得知的消息还是望帝翻了容晴的牌子。
不料等她一觉醒来,整个天都变了。
夏望之宠幸新进秀女不奇怪,第一个挑秀女中最出挑的容晴也不奇怪,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望帝竟然当真做出了前脚从容嫣床下下来,后脚就上了容晴床的事……
得知这个消息的青浣一直到告诉萧锦的时候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神情,如若不是教养甚严,怕是当场就要忍不住问出一句。
“……皇上怎可行此j□j之事?”
萧锦其实很想告诉她,这压根都不算什么,对于上辈子夏望之后期的昏天胡地来说,这简直不值一提。
“千栩宫那边如何?”
上辈子容晴没来得及进宫给容嫣添堵,这辈子一进来便来了神来一笔,萧锦一想起来都忍不住好笑。
青浣目瞪口呆地见自家娘娘没有半分意外神情,这才僵硬道,“听说当天晚上千栩宫砸了一整面墙的摆设……”
萧锦轻而又轻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去替本宫准备些礼物,皇上第一次宠幸新进宫的秀女,岂能不赏?”
“不但要赏,还要重重地赏。”
第23章 只手遮天
第二日,夏望之先是神清气爽地与美人话别,再是雄风大振地上了朝,紧接着趾高气扬地战完了朝臣,最后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去批改奏折。
望帝的好心情在翻开第一本折子的时候已经有所回落,看到第三本折子的时候已经锁起了眉头,待到翻到第十本折子的时候……夏望之把手中折子重重往桌上一拍,怒道,“茶呢!”
王太监闻声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进门来,抬头见皇帝案上那杯茶依旧腾腾冒着热气,心中顿时一跳。
得,这祖宗又要开始折腾人了。
夏望之一把将茶杯狠狠掷到地上,“想烫死朕不成!”
基本批折子时不时就会来上这么一出,应对此事业务极为娴熟的王大伴表示毫无压力。
斥退了伺候的宫婢,王太监亲自上手泡了一壶清茶,赔笑道,“皇上,新来的奴才不知道您的口味,不如尝尝老奴的手艺?”
望帝瞥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只觉得头大如斗,迁怒道,“早不滚进来,死哪去了?”
王太监的笑容顿时僵了,“皇上……”
“快说。”夏望之不耐道,此时只要能让他不改奏折,来点任何事做都好。
王太监的笑容更苦了,“皇上,老奴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皇后娘娘今儿个大赏了容贵人,还问皇上……问皇上……”
夏望之不耐道,“问什么,说!”
王太监一咬牙,心一横,视死如归道,“皇后娘娘问皇上,可需要给容贵人提位份!”
若是换了旁人,正妻如此宽宏大量,妻妾融洽,对于男主人而言简直是再美满不过的事了,但……这个人是萧锦。
夏望之微微皱起了眉,“皇后就说了这个?”
王太监心中满腹冤屈无处分说……这还不够,难不成您要闹得整个后宫锣鼓喧天?
借着这个由头,夏望之索性把手头奏折一把推开,“你好好跟朕说说,皇后今日到底做了何事?”
见夏望之正了颜色,王太监也不敢怠慢,“皇后娘娘一大早便遣人大张旗鼓地给容贵人送去了赏赐,传得整个宫里都沸沸扬扬,就连遣老奴来问皇上的这句话……都是在早上众妃请安时当众问的。”
这无异于当众给夏望之下套,若是他应了,容氏姐妹势必离心,若是他不应,皇后都如此大度,身为天子却如此吝啬……着实是令人心寒。
良久,夏望之轻轻笑了笑,“是朕的好皇后,真是朕的好、皇、后。”
元沐宫。
“娘娘,您为什么……”芝华一想起早上的情形依旧有些不解。
明明那个容贵人迟迟才来不说,皇上怜惜她承宠不来也就罢了,一来还娇弱不胜地告罪,不就是仗着皇上第一个宠幸了她,显摆给谁看?眼瞅着容妃娘娘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娘娘却还赏她,凭什么?
萧锦示意青浣把自己头上那根沉甸甸的珠钗取下来,活动了片刻坐久了有些酸疼的脖子,“青浣,你来说说看。”
青浣一时不查竟然点到了她头上,思索片刻,这才慎重道,“依奴婢愚见,该不是娘娘就希望看见容妃生气吧?”
萧锦一笑置之,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可怜两个宫女眼巴巴看着自家主子,就盼着萧家的女公子能开尊口为她们解一解惑。
“你能看到这一点已是不错。”萧锦半晌后总算大发慈悲开了尊口,“皇上既然选了容晴,也不是没有他的考量。”
然后呢?两人茫然看着萧锦。
“天气甚好,不如跟着本宫出去走走。”
萧大皇后抛下这句话后便当先出了门,留下青浣和芝华大眼瞪小眼。
青浣:“娘娘不是最怕冷了?”
芝华:“……我刚进来的时候看着外面下着大雪。”
两人对视一眼,训练有素地一人捧手炉一人捧披风追了上去,“娘娘!”
这是自从选秀以来,萧锦第一次在冬日踏足景梅苑。
此处所种梅种与别处不同,颜色是极为艳丽的深红,而花形翩翩如蝶,映着漫天飞雪,简直是美轮美奂。
这梅花美得极其凌厉,自看到第一眼时便几乎夺去了人全副心神。
传闻前朝那位平民天子有一深爱之人,可种种因缘际会,那女子却终究没和他在一起,从元沐宫到景梅苑,都是这位痴情天子为纪念那名神秘女子所建。
不知那名传说中的女子,是不是也是如同这花一般的绝色丽人?
“萧……皇后,好久不见。”一个熟悉得令萧锦心惊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萧锦这才发现,她竟然不知不觉同青浣芝华在这茂密的梅园中走散,只余下她孤身一人在此。
而她身后一袭雪色裘衣之人,正是夏衍。
“见过安乐王爷。”萧锦微微一笑,生受了夏衍这一礼。
此时的夏衍虽然未及弱冠,可看似谦逊的目光中依稀已能看出后来的勃勃野心。
可叹她当时究竟是如何瞎了眼,竟然错将狼看做了羊。
夏衍强自压制住自己几乎有些不受控制的目光,“皇后为何一人在此?”
“安乐王爷为何一人在此?”萧锦似乎并没有让夏衍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几乎是紧接着,她便笑了一笑,“宫中景梅苑红梅最美,此时雪天不来赏梅,难不成还能有旁的事?”
在夏衍眼中,萧锦的笑容同背后近乎熊熊燃烧的艳丽红梅几乎燃做了一处,烧得他的心都滚烫了起来。
“衍自问……”
他刚打算上前一步,身旁的一棵梅树似乎是积雪过重,扑簌簌掉了些许积雪下来,冰凉凉打在夏衍脸上,登时让他清醒了几分。
夏衍此时出现在此处是为了什么?
萧锦面上虽然挂着微笑,但上辈子和夏衍对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一支射穿她的长箭还在眼前!
好一个伯仁!
“此处风景绝佳,安乐王爷还请慢慢欣赏。”萧锦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按捺不住的熊熊怒火。
刚才夏衍朝她迈了一小步,就那一小步都让她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