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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晨将这封诉状直接递到了刑部尚书的案头。
其实,按照他现在的官阶,是根本没有资格将一纸诉状直接送给正二品官员的,可因为他是三朝元老李元帅的手下,又做过李元帅的亲兵,现在更是李元帅手下爱将,因此很多人都很给他面子,所以他才能面见刑部尚书,递上状纸。
“姜将军,这是真的吗?”刑部尚书胡大人细细将诉状看了一遍,异常震惊地问道。
姜雨晨镇定地说:“确有此事。而且杜检重杜大人收了苏大勇家一百两黄金,此事很多人都知道。”
胡大人将状纸轻轻搁在案上,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子:“怨不得很多同僚都说杜大人最近忽然发了财,又是置田产又是买奴婢,本官还奇怪,他的俸禄都是固定的,从哪里突然多出来一大笔银子去做这些。原来,他是收受了贿赂啊!”
姜雨晨郑重抱拳道:“胡大人,还望您彻查此事,还冤者一个清白,并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而且,此事杜大人办得实在蹊跷啊。之前先审定了苏大勇是凶犯,已经投入了死牢,说是秋后问斩。可后来忽然重新审理,说沈富贵才是凶手。就算之前的判决有误,就算杀死那个酒楼伙计的人是沈富贵,可为什么不等到秋后处斩,而是判了斩立决?”
胡大人频频点头:“是啊,这个案子里面,疑点颇多啊。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桩最普通不过的命案,人证物证确凿,就没有过多地插手,而是交给了杜大人去审理,可谁想他竟然拿着人命关天的大事当做儿戏,从中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这真是给我们刑部抹黑啊!姜将军,请你放心,我一定亲自重审此案,以正我大齐国的纲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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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办事雷厉风行,很快就查出来杜大人的确在酒楼伙计一案中私自收取了苏家一百两黄金的贿赂,而将原本的凶手苏大勇改判为沈富贵,并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将原本应该秋后处斩的犯人改判了斩立决。当即,胡大人就命人将杜大人打入了监牢。
杜大人真是有苦难言,因为明明凶手就是沈富贵,而不是苏大勇,可就因为他收了苏大勇姐姐苏若兰的一百两黄金,并且没有等到秋后就将沈富贵斩首,才会使自己惹上这么多麻烦。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那天沈富贵和苏大勇等人去酒楼喝酒,与那里的一名小伙计发生了冲突,以至于打起架来。混乱之中,沈富贵夺过另一个人的砍刀,就砍在了小伙计的头上,当时那小伙计就倒在地上不动了。沈富贵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见势不妙,又看见苏大勇在一旁傻站着,于是立刻将滴着鲜血的砍刀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和大家一起乱喊“杀人啦!杀人啦!”由于当时参与打架的人太多,谁也没注意到究竟是谁砍死了小伙计,而官府的人赶来的时候,看见的情形就是,小伙计满头流血倒在地上,而苏大勇,拿着凶器。
那沈富贵原本不是什么好人,此次被处斩一点儿也不冤枉,因为人本来就是他杀的。可现在他已经死了,撇下妻子和两个儿女十分凄苦,叫人看了可怜。胡大人重审的时候,看见这衣衫褴褛——当然这是徐心然叫他们刻意穿得很破烂——的沈家母子兄妹三人,也不觉心酸。而更关键的是,杜大人收受贿赂和迫不及待地将沈富贵问斩,使这桩原本再简单不过的杀人案件变得复杂了起来。因此,尽管杜大人拼命喊冤,说自己并没有错判,可那一百两黄金,叫人不得不怀疑他从中做了手脚造成了冤案。
“你说凶手就是沈富贵,那么你刚开始为什么不把沈富贵抓起来而将苏大勇投进了死牢?”胡大人冷冷地盯着他问道。
“那是因为……”杜大人痛哭流涕地辩解,“那是因为下官发现之前判错了。因为衙役们带来的人就是苏大勇,他们说,在酒楼里,正是苏大勇拿着凶器。可是后来,下官发现此案疑点颇多,虽然苏大勇拿着凶器,可这并不能证明认识他杀的。苏大勇被关入死牢,天天喊冤,下官觉得有冤情,就重新审理了此案,才发现真正的凶手是沈富贵而不是苏大勇,苏大勇并没有杀人,是那沈富贵杀了人之后害怕偿命将凶器塞到了苏大勇的手里。”
“谁能证明是沈富贵杀了人?当时谁看见沈富贵将凶器塞给了苏大勇?”胡大人冷笑一声,“就凭苏大勇的一面之词?就凭苏大勇的姐姐送给你的一百两黄金?”
杜大人追悔莫及。早知道这么一件简单的案子时隔多日之后还会被翻出来,他说什么也不敢要苏氏的那一百两金子。虽然黄金十分诱人,可乌纱更重要啊,为了一百两黄金,丢了官职,实在是愚蠢之举。
“当时苏大勇喊冤,下官重新审理,将那沈富贵抓了起来。”杜大人明知道那一百两黄金葬送了自己,可还是硬着头皮解释,“沈富贵也承认了,人是他杀的。这些都在卷宗里写明了。”可是,明明他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句虚言,可不知怎的,听上去十分滑稽,就像是真正的谎言,以至于陪着胡大人审理的几名官员都笑了起来。
“是吗?”胡大人将身体往后面靠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杜大人,“恐怕是屈打成招吧!”
“不是屈打成招!不是的!”杜大人大叫起来,“那只是正常的审讯,决不是屈打成招!”
“进来吧!”胡大人冲着门外说。
几名衙役和一名仵作走了进来。
“你们来说一说,当时那沈富贵有没有被上酷刑?”
一名衙役跪下说:“回大人的话。当时正是小的几个随杜大人一同审理那桩案子的。刚开始沈富贵不承认是他杀了人,可后来杜大人命小的们用刑,那沈富贵煎熬不过,就签字画押了。”
仵作也跪下道:“大人,沈富贵被处斩之后,小的按例去验尸,发现那沈富贵身体之上有多处新伤,尤以鞭伤为多,多处皮肉都被鞭子打烂了。十指也有上过夹棍的痕迹,其中两根指头还被夹断了骨头。”
“那么尸体呢?”胡大人无奈道。
仵作回答:“已经由他的家人里领回去了。按照咱们大齐国的风俗,被斩首的犯人是要烧掉的,所以恐怕,这会儿那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堆灰了。”
胡大人说:“无妨,有你们的证词,就足以说明,为了屈打成招,替那苏大勇开脱罪行,杜大人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啊。”
“下官冤枉啊!下官冤枉啊……那酒楼的小伙计,实是沈富贵杀的呀……”杜大人绝望地大叫起来。
可是没人理睬他。
胡大人命人摘掉了他的官帽,剥去了他的官服:“将他先押回牢房,等我奏明圣上,再定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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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对杜大人的判决下来了。圣上亲批,刑部主事杜检重罔顾国家法纪,私自收受贿赂,致使错判人命,造成百姓的冤屈,着流放显阳关外的草原去牧马,永世不得回京。
至于苏大勇,当然是立刻砍头示众,并将首级悬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警示上至王侯官吏、下至布衣百姓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知道,拿着国家的律法当儿戏,会有什么下场。
这件事情震惊了大齐国朝野上下。当今圣上本就对贪污受贿之事深恶痛绝,早就想抓住一两个出头之鸟来个杀一儆百,而今,杜大人正好一头扑了上来,圣上岂有放过之理?于是不仅流放了贪赃枉法的杜检重,处斩了逍遥法外的苏大勇,还对苏大勇的姐姐——胆敢用黄金收买腐化朝廷命官的苏若兰——处以罚银五百两的惩戒。圣上说,你们苏家不是有钱吗?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那我就狠狠地罚你们,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向朝廷命官行贿。
当杜检重带着沉重的枷锁,在官差的鞭打喝骂声中踏上了去往塞北的道路,当苏大勇的人头被高挂在城门之上任凭风吹日晒,当沈氏母子三人为了他们的丈夫和父亲终于沉冤得雪喜极而泣,当京城的百姓们对着苏大勇的人头扔鸡蛋石头咒骂他白白害了无辜的人命,只有徐心然知道,苏大勇,的确是被冤枉的。
她仰头看着那颗黑乎乎的人头,又想起了那日端木仁德去制衣坊专程给自己道歉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在制衣坊门口被突然劫上一辆飞驰的马车,想起了马车上苏大勇放浪猥琐的yin笑,想起了苏大勇要让自己生不如死的那句话……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人群。rs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姜雨晨的警告
“若兰,你就吃一点儿吧。”徐掌柜看着目光呆滞、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的苏氏,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劝她了,“人是铁饭是钢,你总不能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自从听见弟弟苏大勇被斩首示众的消息,苏氏狠狠哭了一夜,任谁也劝不住。而后,她就这样不吃不睡,不说不动,呆呆地坐在自己卧室里,已经整整两天,她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只是喝一点稀粥。她想不通,本来都结束了的案子,怎么刑部的大人们就会想起来重新审理,而审理的结果,竟然是自己的弟弟苏大勇是杀人凶手。
苏氏自然不可能知道此事是谁策划又是谁促成的,所以她只能悲伤,为弟弟苏大勇的死去悲伤,为父母失去了一个儿子悲伤,为自己白白失掉了那枚祖母绿的扳指而悲伤。
徐掌柜放下碗,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就是不想吃,可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吧。”徐掌柜还想说,难道在你眼里,儿子竟然比不上弟弟重要?可最终,还是没有忍心说出来,毕竟,人家苏大勇才被斩首,人头还在城门上挂着呢。
徐慧瑛和徐慧玥也劝道:“娘,您就用一点儿吧,您这样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了?”
苏氏一听这话,眼泪又流了出来,哽咽着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明明是那个沈富贵杀的人啊,为什么他们又来翻案?那个杜大人,都收了我的一百两黄金了,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徐慧瑛无奈地说:“娘,都告诉您好几遍了,这次不关杜大人的事,他也被人告了呀,如今已经发配到显阳城外的草原去牧马了,且至死都不能离开那里。”
“可怜的大勇啊……”苏氏用双手捂着脸,哀哀哭泣,“你死的好冤哪……”她一面为弟弟的冤死而伤心不已,另一面又为弟媳秦燕月带着三个孩子日后生活艰辛,肯定更加需要她的周济而烦闷。
徐慧瑛犹豫半晌,说:“这件事情出得好生奇怪,要不,咱们去求求表姑母和表哥,他们在官场上认识的人多,或许能打听到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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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你舅舅根本没有杀人,是被冤枉的?杀人的凶手,仍然是那个沈富贵?”听了徐慧瑛的话,姜雨晨自然想起来自己前些天帮助过的沈氏母子,也想起来上一次徐心然说过,劫持她的人正是苏氏的弟弟苏大勇,“可是,如果你舅舅真的是被冤枉的话,你母亲为什么要去行贿刑部的官员?这不是多此一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