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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端木仁德仍旧继续为苏氏诊治,方子都是仔细推敲,用的药都是他亲自送来的,对徐家的解释,自然是担心别处的药材不够好。徐掌柜和苏氏对此充分理解,因为方子用的是人家的,药材自然最好也用人家的,让人家赚钱赚到底么,而且人家要价也并不比别处的高。
而徐心然这边,仍旧继续给苏氏下药。
端木仁德与徐心然在进行着拉锯战,而苏氏就是那根倒霉的木头。
其实,两个人都清楚对方在做什么,可都装作不知道,也不揭穿对方,只做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扰地进行着两种截然相反而又针锋相对的活动。
因此,苏氏的病情就停留在了神思恍惚、失去了以前的精明能干、却又不至于变得痴傻的阶段。
这一日,苏氏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几个前来回话的小厮和婆子,正打算睡一觉,徐掌柜却进来和她商量事情,说是前天才交给她的那笔银子,他准备拿一部分出来,再去苏杭进货。
苏氏觉得头晕目眩,实在难以支撑,就将钱柜的钥匙给了他:“还没来得及入账呢,暂时放在钱柜里面,你自己拿吧,最后给我个数儿就行。”
徐掌柜接过钥匙,打开了钱柜:“若兰,你是不是这一阵子病糊涂了?这钱柜里面,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只有些散碎银两啊。”
苏氏自然不相信,强撑着身体走过来一瞧,差点儿晕倒:“前天你交给我,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说着,苏氏开始翻箱倒柜,将能打开的柜子、抽屉全都翻了个底儿朝天,就连床底下,也强忍着不适看了看,可是,那一千多两银子竟然毫无踪影。
徐掌柜疑惑地看着她:“若兰,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已经入账了?”
苏氏也开始怀疑自己记错了:“那就请老爷去大账上看看吧。”
可是徐掌柜出去很久,回来说:“大账上也没有。安大哥说,这笔银子你还没入账呢。”
“那会去哪儿了呢?”苏氏急得汗都下来了。
徐掌柜忽然想起了一些才过去不久的往事,比如母亲留下的那一批数量可观、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和古董字画,比如那枚早就不属于徐家的祖母绿扳指……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想法:那一千多两银子,说不定又被苏氏拿去贴补娘家了。母亲遗物换来的银子,扳指换来的黄金,她不都尽数儿填进了娘家吗?
徐掌柜越想越觉得苏氏可疑,不由得厉声问道:“你说,你究竟把那些银子弄到哪里去了?”
苏氏惊慌地摇着双手:“老爷,我真的只是锁在了这个钱柜里啊!我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对了,该不会是哪个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吧?”
“哼!一派胡言!”徐掌柜怒道,“铺子里收来的钱,都是暂时放在你这里的,这么多年了,半点事情都没有,怎么偏偏今儿就被人偷了?这钱柜的钥匙,只你一个人拿着,旁人能打开吗?”
苏氏急得泪如雨下,拉着丈夫的袖子:“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啊。前天将那笔银子锁进去后,我就再没打开过。”
“那么那一千多两银子是自己长了腿跑了吗?”徐掌柜这次是真的急了。去年在大女儿的悉心经营下,福盛祥不仅起死回生,还掉高利贷,而且还有了不少的进项。尽管,制衣坊的收入,有一半都是大女儿的个人财产,可那不是还有一半儿吗?那也不少了。徐掌柜将这些银子都拿回家来,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妻子。可是,今天他忽然发,自己对妻子的信任是那么的可笑。这个钱柜,一直都放在苏氏的卧室里,除了她自己和几个贴身的丫鬟仆妇外,旁人连见都见不着。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拿着这钱柜的钥匙,而且她从不叫丫鬟婆子帮她从里面拿银子,或者存放银子。若是要打开这个钱柜,她都是先把所有的人都打发走,紧紧插上门之后,才打开柜门。徐掌柜根本不相信,是下人偷的。
徐掌柜强烈怀疑,那些银子,正是苏氏拿走的。她监守自盗,也不是这一回了。徐掌柜本想在扳指事发的那一次就狠狠给她一个教训,可是,就在那个当口,她有孕了,后来又生下了儿子,那是徐家唯一的子嗣啊。徐掌柜看在子嗣的面上,真心原谅了她,并且可怜她遭到大女儿的恶毒的诅咒,说服自己,慢慢忘了她做过的那些事情。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被自己刚刚扶正成为徐夫人的女人,竟然将自己对她的信任与呵护扔在脚下,随意践踏,这叫他怎能不气愤伤心?
“若兰,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么的信任你,哪怕你拿走了祖传的祖母绿扳指,哪怕你将扳指换来的黄金拿去救你的弟弟,哪怕你将母亲留下的东西变卖一空……我全都原谅了你。我不仅没有责罚你,还继续给予了你信任,因为我总是告诉自己,我和你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就该互相体谅互相扶持。所以,我原谅了你。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说,那些银子呢?银子去哪儿了?”
苏氏吓得一步一步往后退,根本顾不上看身后,竟将一个架子碰倒,上面的一个青花瓷大花瓶,顿时摔了个粉碎。
可她已经顾不上心痛,只是惊慌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根本就顾不得地上全都是碎瓷片。
苏氏一边坐在地上,用两手撑着地继续往后退,一边说:“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啊……也许……也许是哪个丫鬟婆子趁着我神思恍惚总是沉沉入睡,偷了钥匙拿走了银子呢。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徐掌柜正要说话,忽听得外面有人说:“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徐掌柜皱了皱眉头,对着门外高声道:“大小姐来做什么?”
门外的丫鬟说:“大小姐说,给一位大客户做衣裳,选了好多料子,想请老爷给看看,选出来几样儿好的,然后拿去给那位大主顾定夺。”
徐掌柜虽然觉得大女儿来得真不是时候,可一听“大客户”三个字,还是平息了一下怒气,来到外间:“叫大小姐进来吧。”
徐心然果然拿来了很多衣料的样品:“爹,前儿有一位人称‘刘公子’的大客户来订购了两千套衣裳,说明了要用最好的料子。女儿选了这些,可还得请爹拿主意。您帮我从这里头挑出来七八种最好的,然后我拿去给六公子再挑选。”
徐掌柜强打起精神,去看那些衣料的样品。
徐心然说:“爹,最近咱们的制衣坊接了不少订单呢,大客户尤其多。我粗略算了一下,今年,咱们至少可以赚到去年两倍的银子。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转过来了,咱们徐家总是有好消息,制衣坊那边,最近接待了好几位大客户,签了不少订单呢。而且,韩大人又照顾咱们,签了八万套军服。今年,咱们的利润至少有去年的两倍,而且去年咱们已经将杨天龙那笔债务还清了,所以啊,今年赚来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了。”
苏氏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搁在以前,她一定会出来反驳并讽刺挖苦一番,可这会儿,自己掌管的一千多两银子不翼而飞,她只能忍气吞声。rs
第一百八十章 一批花缎
苏家饼铺的苏掌柜从失去儿子的沉重打击中慢慢站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通了,儿子已然失去,自己就是哭死,也无济于事,不仅不能将儿子给哭回来,而且还会使自己一蹶不振。他说服了自己,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将关了许久的苏家饼铺又开了起来。虽然赚不了几个钱,可也能让自己有点儿事做,不至于颓废到底。
这一天,忽然来了两个商户模样的人,赶着三辆马车,在苏家饼铺买了很多烧饼,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准备干粮。
苏掌柜一边给他们将烧饼装起来,一边随口问道:“几位客官,这是要去哪里啊?”
其中一个商户说:“我们这是要去陵水县,将刚刚到手的一批绸缎出手。”
“哦,绸缎啊。我女婿,也是做绸缎生意的。”苏掌柜随口答道,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女儿苏若兰好久都没回过娘家了,她被徐家扶正做了夫人的消息,还是他听别人的说的。当时,大儿子苏大智跳着脚大骂女儿良心让狗吃了,是不是生怕娘家给她这“徐夫人”丢脸,所以竟然连这喜讯都不来告诉一声,更没有给娘家送来一个铜板。其实苏家人并不知道,苏氏虽然实现了被扶正的夙愿,可她没高兴几天,就病倒了。
“哦,是吗?那么请问老丈的女婿是哪家绸布行的东家啊?”另一个商户问道。
“是福盛祥的徐掌柜。”苏掌柜一想起自己这个女婿,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女儿如今已经是他的正妻了,可他竟然都不来给自己这老泰山送上一份礼物,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更别提年头节下来孝敬自己了。苏掌柜一面接过商户递来的铜钱,一面愤愤不平地心想,等自己身体好一点,一定要去徐家问个清楚,我这女儿,是不是白养了。
“大爷,二爷,不好啦不好啦!”一个年轻的后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一边擦汗一边对两个商户说,“大爷,二爷,幸亏呀,幸亏追上你们了。”
两个商户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又病了,叫你们回去呢。”
其中一个商户说:“可是我们这……这都已经准备要出城了呀。你看,干粮都买好了。”
“可是老夫人这次病势凶猛,大夫都说不大好。”
“可能老夫人的病情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想叫咱们守在她的身边。”另一个商户沉吟道,“要不这样吧,这时候天色还早,咱们先回去看看,若是并无大碍,那咱们就继续赶路。”
后生急忙说:“那就走吧。”
第一个商户说:“可是这些货物……再赶着这些马车回去,恐怕太慢了。”
第二个商户灵机一动,对苏掌柜说:“这位老丈,我们能不能先把这些货物寄存在你这里,我们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回来。”看见苏掌柜有些犹豫,忙掏出一吊钱来,“这吊钱,就算是给你的酬劳。”
苏掌柜欣喜地接过这吊钱:“没问题没问题,货物尽管放在这儿吧。你们办完了事,再来取。”
两个商户和那个后生一人解下一匹马,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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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可那两个客商并没有出现。苏掌柜只好继续耐心等待。可是一直等到了日落时分,还是没有人来。
眼看着饼铺就要打烊了,苏掌柜无奈,只得叫了两个伙计将车上的货物搬到里边去。
“啊呀,这种花缎,可是很值钱哩。”一个伙计不小心将一包没有捆扎好的绸缎弄散了,看见包裹在粗布里的七彩织金暗花段叫了起来,“这种花缎,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买得起呢。”
苏掌柜去看那些花缎,也不由得赞叹道:“果然是好东西。”
另一个伙计忽然有些担心:“掌柜的,这些缎子少说也值三五百两银子呢,若是咱们给人家弄丢了,岂不是不好?”
苏掌柜无奈地说:“罢了,大不了我在这里睡一夜,替他们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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