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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晨更加内疚,因为他知道徐心然的生母在她一出生就去世了。自己真是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叫人家伤心吗?
于是又道歉:“心然表妹,都怨我,我不该提起来这样的话题。”
徐心然的伤感很快就过去了。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也习惯了默默接受别人投来的那种意味着“你就是个灾星”的目光,绝大多数时候,她哪怕亲眼看见别人母慈女孝或者父慈女孝也没什么感觉。也许是今天的天气太不寻常了吧,使得她的心情也有些不平静,昨天听几个上了年纪的下人说,今年这连日的大雪,京城二十年来都罕见。
“没什么,这个话题很平常啊,是我自己想多了。”徐心然赶忙转移话题,“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福盛祥的匾额。
进得门来,一个伙计赶忙迎上来:“大小姐您来啦,我还以为这么大的雪,您不会来了呢。”
徐心然拍打着身上的雪花,说:“你们每天天不亮就开门、洒扫、生火、烧水,我怎么能不来?”
伙计看着姜雨晨:“这位公子是……”伙计十分希望这是徐心然带来的顾客,可一想不可能,因为哪里有顾客这么早就来买东西的。这些日子天天下雪,那些生意红火的绸布庄,都是过了巳时才会有顾客上门,更何况福盛祥好多天都没有做成一桩生意了。
徐心然说:“这是表少爷。开水烧好没有?快给表少爷沏一杯热茶来,给他暖暖身子。”
姜雨晨微笑着说:“我不妨事,倒是你,应该先去烤火。你看看你,嘴唇都冻紫了。”
徐心然也觉得自己冷得不得了,嘴巴似乎都冻僵了,说话很费劲。姜雨晨倒是脸色依旧红润,毕竟是习武之人,这一点寒冷,对他没多大影响。
徐心然紧紧靠着炉子,又喝了两杯热茶,身体才暖和起来,问道:“后面制衣坊的那几个人来了没有?”
伙计说:“都来了,而且也没有人再提辞工的话。不过大小姐,您得想办法让福盛祥有生意可做啊,要不即便您说的再好听,我们也……”伙计低下了头,有些难为情。
可是另一个伙计就没这么含蓄了,他拿着一块抹布,走过来高声道:“是啊大小姐,您可是答应了我们,明年这个时候,福盛祥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让大家伙儿好好儿过一个年。我们可都盼着你真的都能做到呢!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都不容易,若是总这么拖着,我们怎么养活一家老小呢?”
徐心然原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更加沉重。
那天,她当着福盛祥全体伙计和那几个妇女的面,郑重其事做了保证,一年后的今天,保证福盛祥的每个人都能荷包满满地回家去过年。可是,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那真是难上加难,且不说她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对如何做生意可以说是连皮毛都不懂,就算是在生意场上打拼了多年的父亲,不也一样束手无策吗?而福盛祥这还算好的,至少还强撑着没有关张,徐心然听说,附近有两家规模略比福盛祥小一些的绸布庄都已经盘出去了,因为生意实在是不行,只得将店面盘出,好歹能收回一些本金。而据说,那两家绸布庄关门的原因,是附近在中秋节前新开的那家“荣庆庄”绸布行资金雄厚声势浩大,一开张就抢走了很多顾客,并且人家不单纯是做买卖,而且背后有“荣庆庄”织染坊做后盾,自产自销,当然要厉害许多。
一旁的姜雨晨暗自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表舅家的店铺已经到了没有顾客上门的地步,之前只是听母亲和父亲说过,福盛祥的生意不好,可这“不好”的程度,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他很想帮助表舅一把,可他虽然能文善武,熟读经史,刀枪剑戟都不在话下,可对于做生意,却是一窍不通。所以,他只能暗自着急,并且已经开始考虑,需不需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看看父母能否帮上忙。
徐心然说:“大家的心情,我很能够理解,甚至是感同身受。若是福盛祥再没有起色,咱们每一个人都会没有饭吃。不过,福盛祥变成今天这样,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而是多年积累下来的问题,所以,现在我要找准问题,逐一解决。而且我那天已经和诸位保证过了,一年之内,即便是福盛祥没有任何改观,大家的工钱也是一个铜子儿也不会少的。哪怕我们徐家每天吃糠咽菜,也不能叫大家受损失。这一点,请大家放心。若是明年这个时候,福盛祥还是这个样子,那么诸位可以自由作出选择,那个时候,我和我爹绝对不会再阻拦诸位。而现在,我希望诸位做的就是,不要慌乱,不要悲观,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再找对方法,就一定能够让福盛祥好起来。”
“但愿你说话算数。”拿着抹布的伙计不好再咄咄逼人,只是嘟囔着,“既然能够保证原有的工钱不变,那我就再待一年,看看情况。”
徐心然有些哽咽:“谢谢诸位,谢谢诸位肯和福盛祥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伙计们清扫完毕,将柜台里面的布料绸缎一一搬出来,整齐地摆在柜台上。这也是徐心然叫他们这么做的。前些日子,因为实在没有顾客上门,伙计们都懒得将货物摆放出来了,即使徐掌柜一再要求,他们也只是无精打采地将货物随意扔在柜台上,横的斜的竖的都有,徐掌柜也无可奈何。可徐心然从正式进入福盛祥那天起,就要求他们一定要整整齐齐摆放货物,即便是没有一个顾客,也要这样做。起初,没一个人服她,心想你算什么呀,虽说名义上是徐家大小姐,可实际上,谁不知道你是个出了名的“克星”?还来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真是不自量力。可是徐心然依旧不生气不着急,他们不听,不动,她就说第二遍,再不听、不动,就说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虽然和第一遍时一样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可听得的人毛骨悚然,为了不再听她将同样的一句话用同样的语气和表情无休无止地说下去,他们只好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徐心然对姜雨晨抱歉地笑了笑:“让表哥笑话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表哥也不算外人,想必表哥不会笑话我们吧。”
姜雨晨猛烈地摇头,因为生怕徐心然误会,虽然他真的没有丝毫笑话徐家的意思:“怎么会呢?我虽然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可也听人说过,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少了一样都不行。”
姜雨晨没有心思笑话谁,只是纳闷儿,看这样子,徐心然在福盛祥算是主事的人了,而且这些伙计都肯听她的,那为什么表舅母要那样说她呢?就算不是亲生的女儿,可这时候应该一家人一条心共度难关才对,怎么表舅母反倒像是在拆心然表妹的台呢?
姜雨晨摇摇头,看来,表舅家里真是复杂啊。
徐心然却似乎被他刚才那句话触动了,默默地念叨着:“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那么,我想要振兴福盛祥,应该从‘人和’开始。只是,如今虽然稳定了人心,可光是内部齐心协力也无济于事啊,总得需要一些外部的有利条件来支撑才行。可是,我从哪里去找到有利的外部条件呢?”
徐心然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表哥,你是在兵部供职吧?”
第三十六章 我来转交
更新时间2013…12…7 12:03:27 字数:3213
姜雨晨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心然表妹可真有意思啊,本来在讨论做生意,怎么忽然就提到了兵部。
弄不明白表妹的意思,只得回答道:“是啊,我是在兵部供职。”
徐心然说:“那么士兵们的衣服,应该是由兵部统一定制的吧?”
姜雨晨有点儿明白徐心然提到“兵部”的原因了:“没错儿,士兵们每年都要有几套军服,我来的时间短,不大清楚,可是在易县,士兵们每年的军服一共有六套,春秋两套,冬季和夏季各两套。我猜啊,那只是易县,京城的士兵们的军服,肯定不会比易县的少。”
徐心然又问:“那么士兵们的军服,都是在哪里定制的呢?还是兵部专门有做衣服的人?”
姜雨晨说:“兵部是有这样的机构,不过人数很少,不可能负责全部的军服,大部分军服,都是兵部主管后勤的官员从民间的各个制衣坊去订做的,而且这些制衣坊基本上都是固定的。表妹,你是想让福盛祥做军服?”
徐心然说点点头:“是啊,若是能争取到制作军服的生意,那么福盛祥就有指望了。只是我们这制衣坊才建立起来,还都没有正式开工呢,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异想天开。”
姜雨晨沉默不语。他很想帮助徐心然实现这个愿望,可是他人微言轻,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去兵部给徐心然揽到这笔生意。而且,他是李元帅的亲兵,不在后勤机构,去说这个事情,会被人误会的。
徐心然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似的:“表哥,您能不能帮我从侧面打听一下,兵部制作军服的情况,比如主管的官员是谁,有什么喜好和忌讳,制作军服的是哪几家固定的制衣坊等等。表哥千万不要正面去问人家这些,以免被人误会你初来乍到却什么事情都想插手,你只需从侧面了解即可,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影响了你在衙门里当差,你从易县来到京城,很不容易的。”
姜雨晨被说透了心思,又一次脸红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替你打听。”
“如此我就先谢过表哥了。”徐心然真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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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徐掌柜带着两个女儿和姜雨晨回家,顺便去了一趟兵部衙门,姜雨晨将马牵了出来,说以后可以每天骑着马陪他们来店铺。徐慧瑛听了兴奋不已,心想这样既不耽误自己去店里学账房,又能每天与表哥相伴,两全其美。可也有些美中不足,那自然就是徐心然了。今天和父亲接了阿威和他的奶奶回到店里,她忽然发现,表哥和徐心然仿佛又亲近了一些,而且姜雨晨还非常关心徐心然的风湿,说听衙门里一个老兵说过有一种膏药,治疗风湿十分有效,他可以去找那个老兵问一下是什么膏药。听得徐慧瑛又妒又恨,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账房上面,以至于父亲教她打算盘,她总是出错,气得徐掌柜没有了耐心,一甩手走了。
一回到家中,徐慧瑛就去找母亲诉委屈:“娘,都怨您,让我今天输给了心然那个贱婢子!”
看见女儿伏在枕头上只管啼哭,苏氏又心疼又惊慌,急忙温言和语地劝解,徐慧瑛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徐慧玥愤愤然道:“果然那贱婢子要造反了,这才去了店里几天呀,就敢欺负姐姐了。我早就看她不安分,不如咱们和爹说说,不要让她去店里做事了,万一以后她仗着做生意有了功劳,骑到咱们头上来,可怎么办?”
苏氏唉声叹气:“我何尝不想这样做?我何尝不担心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些年来,尤其是老夫人去世之后,我紧紧握着家里的钱财,费尽心机获得你们父亲的信赖,又拼命在家里培植自己亲信,安排你们大堂舅在家里做事,按我的想法,最想让你们舅舅中的一个来做管家,可是我花费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