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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您还挤公交回去啊?”班主任问,是位年轻的姑娘,这位退休的警察已经在学校就职数月了,比校长的风评要好很多,六个年纪的小学生,都喜欢这位警察爷爷讲课风趣。
“哦,我估计今天有人请我吃饭了,您先回去吧,吴老师。”马秋林笑着辞道,以他的眼神,早窥到躲在暗处的许平秋了。
老师告辞走时,异样地看了眼许平秋,许平秋笑吟吟上来,直喊着师傅,要握手时,马秋林却是端着架子,把手背起来了,许平秋诧异道:“哟,师傅,您对我怎么这么不客气?”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我提前堵你一句,我现在工作很稳定,想挖我墙角,没门。”老马得意了,背着手,且行且说。许平秋笑着和他并肩走着道着:“您不退休了吗?还有什么工作?”
“我喜欢的工作呗,还别说,一天走上几公里,和孩子一块玩玩,什么脑神经衰弱,不治自愈,我现在好得很呢,其实早该出来了。”马秋林道。
“不是吧,我打电话师娘接住了,好像她不是这样说的。”许平秋笑道。
“她嫌我吃饱了撑得,呵呵,我还觉得她想不开呢,还想在岗位赖两年,等着调工资……对了,示范小学正式聘请我当课外辅导员,月薪六百。聋哑学校也开出了正式聘任书。”马秋林道,似乎这个价码很有自豪感似的,许平秋泼了瓢冷水道着:“看门的都不止这么多钱吧?”
“那是,我可不用看门都有了……哎,你什么意思?抵毁我的工作是不是?”马秋林瞪眼了。
“不不不,我是觉得您老呐……大材小用了,要不我也给您一份工作,返聘回去,薪水比照现在的退休金?”许平秋小心翼翼地道。
马秋林笑着,一脸满脸的皱纹绽开了,许平秋也笑了,同样是一脸皱纹绽开了,两人相交多年,都知道彼此是交给后背的人,但绝对不是值得托付的那一种,马秋林笑着一拉脸:“少来了,你这张黑脸上只要一挂笑,马上就有人倒霉。我多挣上点工资,少活上十几年,我划不来呀。”
“师傅,您看您说的,当警察的辅导员总成了吧?我是觉得您老搁小学,是不是太屈才了?”许平秋笑着道。
“错,活得自由,比活得风光更重要,你不觉得咱当警察一辈子,阴暗面接触的太多了点,阳光少了点……所以我就打定主意了,我得在阳光下多呆几年,这儿最好,不用考虑那些勾心斗角,不用分析那些小罪大恶。而且呀,我在这里,还真比在警营有成就感。”马秋林笑着道,不过说得很正色。
许平秋却听得好不懊丧,一位盗窃案的侦破专家,几次沉浮,甚至因为降级降职,郁郁不得志躺在病床上半年,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他觉得足够让他重新审视一下警营中很多弊端了。尽管无力逆转。
“我要想回去,你不用请我也会回去的。不过如果不想回去,您就别操心了,我对得起这份退休金。”马秋林看许平秋怔了,他表白了一句,像是请辞,又似劝慰。
许平秋尴尬地笑了笑,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请了,依然流产了,他轻声道着:“马老,我没别的意思,现在人不缺了,可那儿人才也缺,很多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单纯依靠现代技术的思想越来越重,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讲,抓捕是最低级,抓证据是中级,抓心才是最高级,能做到这个层面的,您是五原第一人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在这个领域我们后续无人呐。”
“错,会有很多人。”马秋林道,似乎不再为个纠结了,他笑着看着愁容一脸的许平秋,反劝上了:“你像我当年躺在病床上那么纠结,那时候我在想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的付出,我的回报,很多是不对等的,很多有得有失的选择总觉得能做得更好,甚至私心一点讲,我自己觉得我应该走得更高…在这种纠结中,你觉得一个人的心境会好吗?”
“那您是怎么走出这个困境的?”许平秋道,像有所明悟。
“放手。”马秋林道。
“放手?”许平秋吓了一跳。
“对,举个例子,还记得我的老师王贵湘吗?”
“那位退休后隐居回乡下的?”
“对,去世有七八年了,他讲过一堂课,叫清洁的精神。他所说这种清洁的精神,是侠义、热血、扶危、济困、惩恶、扬善等等优秀品质的综合,他说这种精神总是蛰伏在每个人心里不知名的地方,在时局危难的时候、在命悬一发的时候、这种精神就会出现,会主导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让他干出不可思异的事情,于是……这个世界就有了英雄。”
许平秋一脸崇敬,身边的躁杂充耳不闻,他凛然地听着。
马秋林释然的脸上掠过一丝肃穆,他接着道着:“不管世风如何日下,不管人心如何险恶,这种清洁的精神总是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出现,于是就有了许许多多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在危机面前奋不顾身的人,于是就有了我的同事,王详,因为抓贼,被捅了七刀,殉职;于是就有了你的兄弟,邵兵山,抱着炸药跳楼,殉职于是就有了,千千万万奋不顾身的警察,在为这个世界的安宁而奉献………这种清洁的精神一直就在我们警察心里,从来没有消失过,那怕是个腐败的、堕落的警察,他曾经也被这种清洁感染过。”
“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马秋林笑了,释然地拍拍许平秋的肩膀道着:“黑白善恶的较量,一长一消,都会在较量中升级,你之所以走不出这种心境,那是因为你顾忌的东西太多,家庭、位子、面子、还有你的威信,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有这么多外来的东西,心里再清洁的精神也会蒙上一层灰尘。”
“我明白了,我离从警之初,已经差得太远了。”许平秋轻声道。
“不远,你一直在试图找的,不是像我这样的专家,而是那种清洁的精神,我想,你放下心里的羁绊和眼里的偏见,会找到的。”马秋林笑着道,转身,慢悠悠地逛着。
一刹那,许平秋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曾经的寻找都是很纯粹的,所以能屡屡成事。所以才成就了他这个不参案不办案的神探之名,而现在顾忌的太多,反而在很多事上止步不前了。想通此节,他兴奋地追上马秋林的脚步,直道着:“谢谢师傅提醒,哎,中午了,要不吃顿饭。”
“不会有副作用吧?”马秋林笑着问。
“继续聆听一下点拔嘛,我还真有个事想请教请教马老您……破案大会战前一阶段收效很差,基层的积极性一直调动不起来,我想了很久,想搞个英雄榜,让那些有这种精神的脱颖而出。”许平秋道。
“思路很好,应该加上这么一条,不限年龄、不限警种、不限地域。”马秋林道。
“让普通警种来参与刑警的事?”许平秋被这一条惊了下。
马秋林回头了,笑着反问:“是啊,可你手下的刑警,大部分也未必就能干了刑警的事嘛。”
这倒是,混吃等死的多了,马秋林和许平秋相视而笑。过不久,两人坐到了一家路边的拉面摊子上,一人一碗,和着陈醋、搅着辣椒,边吃边聊,看样子是相谈甚欢………
第55章家事繁琐
晋中市,大兴绿色食品开发公司。
仓库边上卸货的人群里有一个不和谐的身影,穿着淡蓝色的制服,如果细瞅的话,那是警察的夏装,这个人连续几个月往这里送杂粮已经成了熟人了,见怪不怪的质检、过秤人员按往常给他过了磅、开了票,单子递回到了他手中。
是余所长,亲自押车送货来了。
一手拿票,一手给质检的撒烟,客气两句,满头大汗的余罪安排货车司机先走,自己拿着票,到公司财务上交了,换现金支票。这个生意不难,也就是羊头崖乡的杂粮、山货批量运出来找到下家而已,拉这种货都是量大利薄,拉多了成本大,怕窝在手里;拉少了又划不来。虽然难了点,可对于羊头崖乡这位名声鹊起的所长不算很难,有为了办事的威信在,当时只是振臂一呼,便有乡民肩挑手扛,把家里的余粮送车上了,朴实到你口头答应一句就成,连白条都不用打。
现金支票开出来了,余罪乐得屈指一弹,听着支票清脆的声音,那是多么的悦耳呐。塞口袋里刚出财务科的门,听到了有人喊着,回一瞅,却是位不认识的中年男,笑吟吟地上来介绍着,是公司的经理,余罪受宠若惊,赶紧地握握手,经理接着来意就说出来了:“没别的意思,您送的高粱颗大粒饱,成色蛮好,玉米虽然差了点,可比我们下乡收得要好上许多,余老板,有没有兴趣,给我们签一份收购合同?你收的货,我们都要,当然,在保证这个质量的前提下。”
余罪一愣,旋即又是一阵狂喜,不迭地点头,经理一伸手,把余罪请进经理室了。
过不久,两人喜滋滋出来了,看样子谈得不错,握手告别时,经理看着余罪泊在厂门外的警车,笑着问着:“余老板,有您这身份,不用干这种吃力不挣多少钱的生意吧?”
“杨经理呐,我们乡警的身份含金量可不高,就这点还是村里人托我办的,说好了,回头我组织几个人,给你们厂贩运,您放心,要比之前的质量差了,您直接拒收,别给我面子。”余罪上车前,拍着胸脯保证着。
这单生意算是谈成了,杨经理送着这位警察贩运户,车走了好远才异样地笑了笑,有点看不懂这位贩杂粮的警察,不过观察了好长时间,感觉信誉不错,这才有了长期合作的打算。
车上的余罪可快乐疯了,开出不远,停在国道上,又翻开购销合同看了一遍,得瑟地直拍方向盘,揣好,一溜烟往城里开去了。
取了支票,加满油,看看时间,打了导航,往老家归心似箭地回去了。
这里属于晋中市了,余罪在全省企业名录上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刚起步的民营企业,专做绿色食品开发,和羊头崖简直是天生的配对,杨经理还答应抽空到乡里看看呢,一想日后很有可能多一条收入的渠道,又一想全乡兴高彩烈的每每送车上了送杂粮,他这心花怒放得呀,简直想插着翅膀飞得再高一点。
在即将到高速入口的时候,电话响了,余罪看了看,把车泊到了一边,摁上了车窗,接听着这个肯定是情意绵绵的电话:
“喂,早晨刚离开,这就想起我来了……”
“怎么?不许想啊?”
“可以呀……哎呀,我现在可是腰酸腿疼,早知道多睡一天……啊?什么?又要出任务,嗨,这不刚回来几天?”
余罪震惊了,电话里听到了林宇婧幽怨地说要出任务了,而此时距上一次回来,刚过了两周,不过任务就是任务,仅仅是告知一下,而不是和他商量,不一会儿余罪不大情愿地扣了电话时,那幽怨的味道仿佛独守空房的小媳妇,猝来的郁闷甚至把做成一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