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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近的距离,周边却没有一人发现近在眉睫的危机,穆枫淡笑间已经反客为主,这边厢,是一派恩爱的派对风光。
放过那个孩子。
你挟侄儿’?他笑。
舞步旋转,从容地走在刀尖上。
她的手抚过穆枫的脊背,动作轻柔,声音更柔:当年……那件事发生时,他还只是个孩子。
眼角罅隙像波澜万转的老旧电影,晃过帧帧幕幕蒙尘的镜头,那么多人走了又回,在她的生活中不远不近。在宴会大厅的一隅,她看见风度翩翩的张阅微一个人闷声喝茶,周边犬鹰警惕,许谦益的人走过去跟他说了些什么,张阅微望过去时,许谦益也点头示意;白家的座席唯不见白斯年,白倩一干女眷和穆榕穆林打成一片;所有人都闻不见周身弥漫的火药味,跳进早已既定的成局,一众狂欢;嵌契着多年来一贯的默契,当然也有人跳走了结局,迫不及待地想要谋求上位——夏芊衍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席,尽管在并不显眼的角落坐下,还是让褚莲觉得眼底横了一根钉子,乍看还疼。
手头的着力重了些,很不自觉的,让穆枫受力警觉:太太,你要干嘛?我背上有伤……当然,他扬眉微笑的样子带着几分轻佻,如果你今晚陪我一夜,我可以……让你把背抓破抓烂,不吭一声。
她没有心思开玩笑,只说:你到底放不放他走?我,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穆枫,他……他叫你九叔的……
第二次,穆枫语气中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连名带姓叫我。
小枫哥,她改口很快,知道穆枫并不喜欢,我求你。
穆枫脸色有些难看:为了一个外姓,你卑躬屈膝地求我?阿季,你最困难我最伤心的时候,你都不肯说一句软话,现在……你求我?
小阅微也许是张家唯一活着的男丁,穆先生,她努了努嘴,你要赶尽杀绝吗?面色楚楚可怜,那眼泪,滚在睫毛间,几乎就要落下来。
不许哭。他最不耐褚莲落泪。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泪,不说话。
用什么来交换?穆枫声音微哑,在掌度尺寸之间,还是决定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今晚你陪我,然后……三天三夜?他抵着褚莲的颈窝,声线温柔,热气嘶嘶蹭着她的鬓发,此时他们已然不是在跳舞,尽管舞曲仍在回旋,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生怕三藩教父的枕边温柔不及人言,偏要做给本土媒体看。
好。只简单的一个字,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很爽快。穆枫微顿,很快笑了起来,大手托着她的小蛮腰,身体贴的严丝合缝,就像拥藏举世无双的珍奇。
褚莲脸色微变:就当……当年在娼寮,你预付的嫖资好了。
她的手滑下,把穆枫的手从腰间拽脱,很敏感地碰到他缠着金线纱布的断指时,突兀地顿了下。
傻子都知道褚莲意指什么,她就是这样残忍。
穆枫一丝冷笑扣在嘴角,他连说话都懒得,怒容龇的人骇然,手头力道一松,他看着阿季,流转的光阴在眉角愈淡,霜凝在眼底,呵一口气都是冷。
他松手,大庭广众之下,把他的太太一人留在人潮中,冷冰冰地只留一个背影。一回身,拐进了隔间。
见他进了安全区,警戒才稍稍松懈,内围布防的警哨有秩序地撤退——联邦政府派来的人,不会管太多闲事,只保穆枫一人安全足有余。三藩市大名鼎鼎的教父,留着还有用,最好的友谊使者,在华人世界的号召力足够联邦政府揩油水。
她站在那里,光影交叠,舞曲回旋,很美好的时辰,际会,却独余她一人空空立在那里。抱在一起跳舞的情侣夫妻档转过她身边时,一瞬脚点地,停留看她三秒,目光中有细细的打量,她早就没有精力去觉察尴尬,失魂落魄就像丢掉水晶鞋的仙度瑞拉,堪堪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忍受那么多人各怀心思的打量与揣度。
少有几次闪光灯打过,美国本土周报那位卖力的美女记者突破重围,抢先按下快门。虽然很快就被围上来的保镖制止这一突兀无礼的举动,并且要求删掉照片,美女名记打着哈哈拂面而过,在记者的职业道德中,绝对不包括向新闻妥协,有新闻有料的地方,才是她们趋之若鹜的动力与终结地。
大概明天加州小报会出现一条不大不小的新闻,但它的价值以及攫睛度远大于墨西哥黑帮与西西里佬的冲突、火拼,三藩穆先生从中斡旋也只不过是一行新闻标题的事,和平年代,没有什么比大佬们的花边小料更吸睛。
大概三藩市的沃土是滋长毒品、军火交易的温床,黑社会火拼早已不是鲜料,闲来就像三藩市民一杯下午茶那样从容。
再大的冲突很快就会被人们淡忘。人们忘记一盏下午茶的内容,还不容易吗?
而真正为人所铭记的,是她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所受的侮辱。
她站在万绿丛中,歌舞升平时,被那么多双八卦好奇的眼睛凌迟。穆枫第一次对她那样狠心。
可是穆枫不知道,夏芊衍从她眼角晃过,她无奈地想起那天晚上撞见的尴尬,所有的温存柔善全都化为争锋相对的心思。
她故意,要用言语激他。
而这一次,穆先生照单全收了。
白家那边的座席有些松散;各户小族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面上却不露声色,偏白家的小女儿白娇不懂事,说一句:那个女人真能作,又惹九哥生气了,这两年就没消停过!
被白倩一眼瞪过去:娇娇,不会说话你能闭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月底了,作者手头事情比较多,虽还有少量存稿,但怕后继不够,暂时隔日更,等作者手头闲了,马上恢复日更!
8月22日留
正文 第26章 盛宴(8)
夜中宵。
缺月跃枝头,四下一片溶溶水色。月光如银霜,皎皎铺在地上,树叶枝梢间、屋檐瓦缝下,紧紧密密地贴合着浆汁似的水月色流光。
很静很静的夜,热闹全被一堵高墙阻隔。
穆府由南及北,灯火一夜不熄。各派党首都有随行带来的警哨,出出进进,轮流卸岗找洗手间,彼此打照面时都不说话,做完了事又回到各自的岗位。因此尽管府上夜里人多,声音却并不显得嘈杂。
皮带、衬衣、军靴、袜子,横七竖八地摞成一垛。白色吊顶灯漏光极大,把整个室内游泳池照的亮堂如同白昼。
这里是坐落于穆府南边的西式别墅,穆枫平时办公闲居的地方,他和褚莲当年结婚的新房也布置在这边,因老夫人体恤他们年轻人爱现代化的设备和居家生活,特意把他们赶去那里长住,后来又因老夫人生了一场大病,褚莲忙着照顾,常跑那处中式庭院,久了便两头安家。这些年来,因褚莲和老夫人住的近,穆枫闲暇时间都撂在了太太和老夫人那边,反倒有些疏远三藩的大本营——他的地下指挥中心,这处西式别墅。
今天被褚莲一气,索性跑来躲清静,关门成一统。'注1
白斯年坐在游泳池台沿上,一个人喝烈酒,水花腾起时,溅了他满身湿透,他手臂蹚进水里,狠狠扬起,脸上报复的笑意更肆:梓棠,你把烂摊子扔那儿,跑这边来躲清静算怎么回事?
那人一头扎进水里,过了好久才钻出来,顺手捋下一脸水:你和许谦益镇场子,还需要我?
哈哈哈,梓棠,今年‘天象有异’你不知道?白斯年笑道,仰脖猛灌一口烈酒。
你什么时候转行研究天象了?穆枫龇他一句:轩辕十七星有没有告诉你白太太在哪位丈母娘肚子里?
白斯年大笑,一脱手,满壶烈酒都倒进游泳池。
穆枫抬手打起一阵水花:呸!老子埋单你不知道心疼!
说真的梓棠,你和阿季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穆枫怔了怔,瞥白斯年一眼,突然一个猛子扎进池底,水声漫天涌来,把他整个人包裹。
逃避没用啊穆先生……白斯年假声长叹了一口气,眼底环绕着漫无边际的笑意:你再不出去,姓张的小子又不知抱着你太太跳了几圈舞……穆先生,做人要想开点呀!
池底窜起一道白色水花,浪里而来,白斯年将将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溅的一头一脸,他捋起袖子,从池里捧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回头骂道:呸!戳中痛脚了就拿老子出气!穆先生恼羞成怒?老子就爱看你为个女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出息!
穆枫抵着池沿,冒出半个身子,瞪白斯年一眼:滚!给老子拿条毛巾来!
那人含笑看他一眼,悻悻而去。
你真不出去看看?我看今晚不太平。白斯年把毛巾递给他,穆枫接过:今晚?零点钟声一响,‘今晚’就完了!滚,少给老子添堵!
警卫电铃被拉响,白斯年看门外一眼,转头向他笑道:你猜出什么事了?
穆枫擦干头发,把毛巾扔白斯年怀里:打个赌老白,你惦记的那位俄罗斯美妞跑了,信不信?
白斯年哭笑不得:老子什么时候说过惦记毛妹了?
果然,穆昭行匆匆进来,站在泳池边,神情有些不大对:穆先生,出了点事。
穆枫刚要说话,却被白斯年抢了先:是不是那个俄罗斯妞儿逃了?
穆昭行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继而点头。白斯年向穆枫摊手,自认输:穆先生,老子欠你,好好考虑要怎么整我。
你当我闲?穆枫白他一眼,从地上捡起衬衣,从容不迫地穿起,向穆昭行道:算了,装装样子找一下就罢。
穆昭行有些不解:穆先生……?
他冷笑:阮素泠回来了,那么多年派出去找的人个个有去无回,她既然今次肯见我四哥,就当老子卖她个人情。人带走就带走了。
白斯年指腹贴着眉心,略作思索:梓棠,你是说……那个俄罗斯女刺客和阮素泠有关?
一个学堂里混出来的,你说呢?
她们的胸前,镌着一枚哞狼叫月的刺身,和白斯年当场打死的混入联邦政府警戒的影子刺客一样,刻着一辈子都洗不掉的身份。
来自高加索皑皑雪山深处的冷艳绝美,与机锋俱在的危险。
美人,和野兽。最完美的契合。
零点的钟声响起时,今夜盛宴酣到了极点。
穆先生终于回席。他深信那个名叫阮素泠的女人也混在宴上,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多年以前那个女人就与穆氏结下梁子,现时明知她此行另有目的,却奈何不得她,还要叫她白吃白喝——如果她饿着肚子立在寒风里,混进警戒守值,眼看他们宴席正酣,却只看不能吃,这会让小气的穆先生心里好受些。
但他知道,阮素泠一定就在眼前。在大厅里。
他的鼻子就像巴隆围猎场中嗅觉最灵敏的猎犬,对危险和意外的敏感度,与生俱来。
宴会大厅的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把目光从返程的穆先生身上收回,又对另一位客人应接不暇。
这位客人连主动避讳穆枫深意非常的目光的褚莲都不得不带着几分好奇关注,——她料不到这位神秘的先生今夜竟然也会捧场光临,害她几年来不出席自己生日宴的羞惭与愧怍顿现。
外人面前的场面活都要做足,更何况还有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