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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几盏昏暗的灯亮着,依然是抱褚莲过来时的样子,月光铺了满地……那灯本就是旧的,连带着照出这晕黄的光,也像是从老旧老旧的时光里掘出来的一般。
还好有风,半扇敞开的窗子里,大风钻进来,冰冷冰冷的,直吹的他猛打了个冷颤。
月光爬满窗脚。
他困难地摸出贴身手枪,举起枪托,狠狠朝自己额上掼去!额头殷红的血很快渗了出来,忽然而来的痛感让他振作,穆枫强迫自己清醒——
他连牙齿都在打颤,哆哆嗦嗦地举起枪……
砰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不远处一盏暗黄的吊灯被他打碎,玻璃渣子散了一地……本就光线不足的楼道里,更加黯淡了。
他握枪,手抖得再也撑不住,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终于无力地从墙上滑了下来,蜷缩着身子等待有人过来。
夏芊衍是光着脚跑过来的,听见枪声她就知道,穆枫又犯瘾了,数月来的默契,让她已经完全熟悉这个男人的作息,穆枫离开偏厅之后,就没有用过粉,算着时间,这会儿也该来了……
她穿着肥大的睡衣,看不出三个月的肚子,跑的有些急了,差点被肥大的裤脚管绊倒,见到嘴唇泛白的穆枫时,十分迅速地蹲下,打开那个包……
穆枫托着那东西,鼻尖顶着,畅快地吸……
终于缓过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想戒。还剩一些粉,一点都没浪费,一扫而空。
夏芊衍倒看起来有点失落:……我们是不敢给你用注/射的,你现在,瘾不大……
镇静剂上瘾怎么会这么厉害?他本来就怀疑。
夏芊衍闪避他的目光:我……我不太懂……
穆枫摔了手上托着的那纸,却笑了起来:真是叫东南亚白粉佬看笑话!
他下楼时,火力被白斯年扫了一半,外面稍微有些平静,但凭直觉,他清楚地知道,这平静是暂时的,下一波的攻击,火力将会更猛。
这一波人看起来是大手笔,和这几年来直入三藩要刺杀他的小打小闹分子比起来,实在太可怕。
他们都在。
白斯年,许谦益,还有张风载,倒真是一网大鱼!穆枫心里冷笑,今天围住了白家庄园,他们世家,以后就不用混了。
什么来头?穆枫走过去。
梓棠,你地头上起反了。张风载忽然道。
抓了个俘虏,白斯年接道,我只会俄罗斯弹舌音,英语说得稀烂,许大哥说,被我们抓的那个俘虏,一口美音,白斯年抬头看穆枫,摊手道,看来是fbi,伦敦的军情五次没这个闲操一口美国佬的英语腔来陪我们玩儿……
这不可能!穆枫脱口而出。
fbi,美国人,穆枫坐在美洲的地头上,这么多年的经营,和联邦政府打的火热,美国人跟在他后面求着他发发慈悲,叫华人区让点利还差不多,竟然会要他的命?
穆枫冷笑:fbi竟然敢跑到俄境来开火,有那个胆惹老毛子还不如去招阎罗王!要取他的性命?他还挂着联邦政府的军衔呢!
许谦益道:因为这里是白家的地盘,俄罗斯政府不管,这么多年的默契,世家的事,一般地方政府不会闲的给自己找麻烦……许谦益皱皱眉:况且,这些人都乔装过,开了火杀了人,衣服一脱,火器扔掉,转头又是俄罗斯良民……
那个俘虏被带了上来。
说不上很熟,但穆枫肯定打过照面,只要是美国人,他揪根毛都能说出来历来。
他矮下/身子,揪起那人的衣领,笑道:先生,同是自由女神庇护的子民,何必呢?
作者有话要说:穆枫有瘾以前有暗示过的。。在褚莲离开三藩后,穆枫有一次醒过来之后,叫了夏芊衍,就是为了给他吸。。穆老夫人也明确告诉他要戒掉嗜好,讲的就是这个。。忘记的亲可以回去复习复习~~
正文 第73章 柏子座中焚(2)
五天之后;她又回到缅甸。
东南亚开始进入暖春;雨仍是下个不断;淅淅沥沥,密透似一张张满天地的大帘。她和本地土著居民杂居在一起;出门时,总是披厚厚的雨毡;遮住大半张脸,在淅沥的小雨中,行色匆匆。
谁也不知道她是谁,来自何方。在这个虔诚信佛的国度里;居民们看起来都很朴实善良,遇到好奇的山民,会停下来;用当地土话和她交流,她听不懂,立在那里,肥大的雨毡挡住了半张脸,她笑容很浅,很温和,双手合十,用她以为最适宜的方式表达和善,微微鞠了一个躬。
虔诚的佛教徒也回礼,在雨中鞠躬问候。在佛光普照的大地,只有虔诚的心是能交流的,错肩而过,她在佛光下踽踽独行。
贩/毒三/角区,佛光下的罪恶。这片被东南亚季雨润泽的土地,毒枭猖獗。绑票、杀人也比不上贩/毒来钱快,没有良心,没有道义,只要来钱,可以出卖一切。善良百姓的信仰的佛陀,毒枭的信仰,是罪恶本身。
金三角暗流涌动,本身就是包藏祸心的毒瘤,一旦有人触碰边缘,将被错综复杂的势力牵起雷线,临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谁手。比如,有一年,反政府组织碰上一波武装到牙齿的无名队伍,开火时崩断了牙也没撕下一块肉;比如,2009年,迈扎央地下赌场被连锅端……
各种势力的暗中较量,在金三角的暗流中相形,没有谁知道最幕后躲着的是哪方神圣,幕后的幕后,也许还有人……
穆枫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将金三角内线毒/品交易全都控制在三藩手中,肃毒、整顿,穆氏的野心,从来不小。
所以,她先穆枫一步,来到了这里。
但这不是主要目的。
君子远庖厨,女子远江湖,这是穆枫在三藩时常对她说的话。她深知穆枫的意思,他不希望自己干涉太多世家的事,家族和生意,他都会处理好,身为穆太太,只要倚靠他,做她的太太,享她的福。
褚莲自认没有精力去管蝇营狗苟的江湖事,她这次孤身一人回到东南亚,是为了寻一个人。其中自有因故。
莫斯科郊区白家庄园的枪声离她渐远,她几乎快忘了那天发生的事,——但危机终归是化解了,易家、白家、穆家、许家、张家都在,没有理由还能让他们猖獗。至于乔装闯进俄境对着白家大宅疯狂扫射的美国佬到底在想什么,她根本无需知道,穆枫、张风载、白斯年、许谦益都会操心,轮不到她担忧。强大的世家阵营,在莫斯科齐聚,仿佛又回到了老一辈世家鼎盛时代,黄金家族的身姿,只会在绵密不透风的枪声中愈加光显。
百年老家族的荣誉,是腥风血雨里泡出来的。战则黄袍加身,彰誉四域,退则白骨成堆……或者,根本退无可退,根本,不会退。
住的稍久了,连山里居民都认熟了这张脸,一路小行过去,能碰见好几张熟脸——她虽然叫不出名字,但至少是眼熟的。
这个奇怪的外国人,出门总是披着厚厚的雨毡,几乎看不清脸。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让人感觉到温善,路边有山民朝她打招呼,她总是笑着双手合十,微微点头,善意地让开一条路。
后来,有大胆的小孩子会主动上前跟她说话:你是越南人吗?她笑着摇头,小孩子用蹩脚的英语又问:那你是哪儿来的?老挝?柬埔寨?你……听不懂我们的话……
华人,我是华人。褚莲笑了起来,心里在说,其实是我不太听得懂你们的英语呢。
华人?你一个人?
我是来找人的……她双手合十,点头:找一个孩子……
孩子?那些肤色黝黑的小孩子显得很热情,也很好奇:和我们一样大?
褚莲摇摇头:比你们更小一点,他可能在家里过的不太开心……所以离家出走了!他说要来寻他的妈妈——他太想念他的母亲啦!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妈妈已经过世了……我想,一个五岁的孩子是没有办法一个人走那么远的,家里人都很担心他。很漂亮流利的英式英语,她说的很慢,尽量顾全那些孩子,希望他们能听懂。
唔,那是很可怜……妈妈没了呀!孩子们若有所思。忽然有一个年纪偏小的男孩抬起头问她:你不是他妈妈?如果不是的话,没有人愿意跑这么远来找一个叫人讨厌的孩子的……
褚莲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她并不明白小男孩为什么要这样说,疑惑着:可是,他并不叫人讨厌呀!我们都很喜欢他……
不不,男孩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连连摆手,离家出走的小孩,不都很让人讨厌吗?我妈妈就是这样说的……
褚莲笑了起来,蹲□子,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零的硬币,像发糖果一样散给他们:拿去买点汽水吧……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欠那些小孩子一个答案,便笑着说道:我不是那个小朋友的妈妈,我只有一个女儿,她笑着伸出两根指头,在提起妍妍时,连眼底微亮的光都软了下去,她才两岁。
小孩子们抓了硬币,一哄而散。她双手合十,微笑着送别,弯腰的时候,雨毡帽檐垂了下来,遮住了她半个额头。
多雨的东南亚,此时又飘起淅淅小雨。
领头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的小男孩突然回头,朝她挥手:嘿!女士!你们家离这里很远吗?那个小孩一个人跑过来会不会很危险?
那样善意的目光让她不忍说谎,她笑着轻声说:我家……在加利福尼亚……
喔,那是很远,那孩子若有所思地挠头,可能比金边还远哦!
柬埔寨金边……真是有意思的孩子。褚莲挥手,大笑了起来。
莫斯科郊区的白家庄园,是白斯年当年斥巨资请来著名设计师修建而成,难得的配上他恶俗的品味,还能勉强做到迎合世家诸公子的雅痞风好,这处庄园,为世家少爷们闲时度假别居提供了一个相对清静的住处,媲美雅斯纳亚庄园的奢华与美好,却在数天前的一场交锋中,几乎毁于一旦。
他站在二楼外阳台上,看着檐下长廊四处小门布满弹孔,闷闷地抽着烟,暴发户似乎心情很不好,尽管临时从莫斯科调来的建筑师已经着手开始对庄园的修复工作,但他还是很不悦,……那帮美国佬,真该死!
毁了他的庄园,就跟夺走他的初恋一样叫人暴躁——但他深知这心思只能暗地里想想,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因为……
cindy慕最近看他特别紧!
他发现自己对待女人的窝囊程度几乎要和穆枫媲美了,不愧是难兄难弟,真是……以后嘲笑穆先生时,似乎不免会心虚。
夏芊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他淡淡瞟一眼,又收回目光,那女人最近练的愈来愈自来熟,居然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穆先生身体不太好,又碰上那天的事……我想,可能回三藩会比较安全……
听这意思,是在讨他的应允?白斯年笑了笑:三藩恐怕早就不姓‘穆’了吧,你哥敛财敛权,效率都很高……明显带有嘲讽的意思,夏芊衍不由一愣,尴尬地笑笑,说:那些生意上的事……其实我也不太懂,哥哥说好,穆先生说好,我就觉得是好的。我一个女人……能懂什么呢?
白斯年没想故意为难她,但她那早八百年把自己撇清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爽,白斯年一不爽了,自然要找人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