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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待他,不理他,连笑都鲜少有。穆枫却像狗皮膏药一样四处黏她,她最生气时,三藩华人世界高高在上的穆先生静静陪在她身边,两厢沉默,他只低头,耳朵贴着她的肚皮,很轻声地说道:阿季,谢谢你……她后来问他,这个孩子是不是你期待的?穆枫深深看她一眼,捉起她的手轻吻,哑着嗓子道:阿季,如果你以后都不理我了,这会是我此生唯一一个孩子——我爱她,就像爱你一样。
他说,无谓要去分清他到底更爱那个孩子,还是更爱她,因为,他对妍妍的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妍妍是她的女儿。
穆枫看她的眼神,跟她说过的话,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甜蜜和温暖。三藩华人区高座上铁骨铮铮的穆先生,也会有柔肠的一面,但仅仅只是对她。
可是现下,她怀孕的喜悦却无人分享,穆枫,不知身在何处。
世事无常。
他掌握着游戏规则,就必须为维护规则而付出代价。既然穆枫在三藩王国里扮演着诸神的角色,那他必须扛起诸神的责任。渡人,于无量佛,是渡己。是厄难渡苦的大慈悲。
许谦益心情很好,随手摘下腕上一串佛珠,递给她:阿季,给孩子的……东南亚是小乘佛教圣地,——我求来的。
常怀慈悲心。他们屠戮征伐,这一生的罪孽,是还不清了。但心自清明,水自流,于无声处看明镜台,手握屠刀,心怀大慈悲。有时候,杀戮也可以是为了救人,渡苦,般若众生。
希望他是个慈悲的孩子,应该会是个儿子,像梓棠。许谦益笑着说道。
褚莲接过佛珠,笑道:只有一串——许大哥,你让我的孩子打架么?
不是妍妍没分,许谦益笑着,这是给穆家新生孩子的礼物,妍妍的礼物——我会另外准备。
褚莲低头,眼中溢满幸福:……不是这个意思。孩子还很小……虽然不太确定,但……但极有可能,是双胎。
许谦益微一愣,忽然眼中笑意灿烂,他似乎有些激动:是双胎,阿季?——梓棠知道了会高兴坏的!世家多少年了,都没有出过一对孪生子!
褚莲何其聪明,说道:许大哥,我不想……不想双生子生来没有父亲。她看着许谦益,眼中沉沉如湖色。
许谦益这才发现自己被褚莲下了绊子,他只得说道:阿季,梓棠到底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呀……他轻轻叹息,又问:阿季,梓棠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褚莲想了想,说:他说,只要我在,他就一定会回来。
那你还担心什么?许谦益笑了起来:穆先生做的保证,什么时候食言过?
可是——枪弹无眼呀!
褚莲心情很沉重。
她坐在床沿上,静静把杯中热茶喝完,才说道:许大哥,我——想见风载哥哥。声音很轻,语气中却透着叫人不容置喙的坚定。
许谦益眉色微动,负手踱步到窗前,只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三藩局势大变,世家势力在不断倾轧。张氏的异军突起是整个华人世界权力交叠的先锋号,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三藩穆氏最近频频被人找茬挑刺,甚至与一贯交好的联邦政府都撕破了脸,其中不乏有溪口张氏掺力。
权力天秤此起彼落、此消彼长,五大世家,必有其一领其行,百年来,权力平衡时,溪口张氏一直居位五大世家之首,直到多年前张家大变,穆氏趁机窜起,在两代穆先生努力下,三藩始成规模,服众华人世界。
现下,风水轮流,张氏的风字辈已经回归,领溪口张氏重辟声威,而三藩穆家,却以垂直下降的劣势从神位上滑落——恐怕与张风载的不断打压、施计,深有关系。
她当然要找张风载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小枫哥不要客气,送你一份大礼啦!
正文 第89章 梅花帐绝尘(8)
三藩百年基业几乎毁于朝夕间;夏京传不是个办大事的人;虽说也有些商人头脑;当初守着夏家那些小资小产,也算懂得拓业;将自家小族顾全的很好。但是如今扛上加州三藩的重担,他眼皮子浅薄的劣势很快带来多骨米诺牌效应;三藩颓势如山倒,联邦政府像发了疯似的处处刁难穆氏,美国佬把当初极力讨好的华人区奶牛几乎赶入绝境……
道上人人自危;懂点行的人都知道;如果穆枫再不出现;华人区煊显一时的神话,就要塌了。
穆氏;穆氏。如果没有穆枫,三藩往日煊显,不过是东流之水。
四月,穆氏触须之外的几家地下赌场被fbi找茬贴封条,倾夜间帝国财势萎靡;五月,早先谈判下来的中东稀有矿被联邦政府推作顺水人情,由穆家转移给溪口张家,三藩损失惨重;近六月,穆家名下上市股开始狂跌……
帝国大厦将倾。
珍珑棋局摊在一片迷雾中,捱过无数个漆黑的夜,黎明将近时,局外人终于看出了点儿门道。当今世界,敢向三藩穆氏开刀的,绝非私人,掐着指头一个一个数来,也就只有那几个家族。其他四大家族利益互傍,与三藩穆氏同根生,只有历经磨难,一度沉沦,最近才卷土重来的溪口张氏,对当年穆家怨毒颇深。
也只有张风载的手笔,才能牵动多方势力,联手将矛头指向此时力量薄弱的穆氏。
张风载的动机不难猜,一则是报仇,为当年的事迁怒三藩;二则,一山难容二虎,溪口张氏终要重归巅峰,则必须除尽阻遇,首当其冲的,便是穆家这枚走势极强的子儿。
联邦政府也是耍无赖的墙头草,一见穆家势颓,立马掉头向张家靠拢,不惜调fbi暗中助力,政客都是精滑的,迈帕斯顿那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向来为欧美世界所推崇,美国佬在权力竞逐中将这句话的深意发挥到极致。
巧就巧在这时机,大难临头的时候,穆枫居然不在三藩。加州威名远在的穆先生……居然离奇失踪了!西西里佬口中的lord再也不会横空而出,像多年前一样,轻易阻挡穆家沉沦。
命数是个奇怪的东西,张风载当年败于命数,穆先生如今,也栽在这两个字手上。
我想见见风载哥哥……褚莲仍然重复那句话:大哥,你帮我联系,好不好?从小到大,风载哥哥都不会不理我……说着说着,两行眼泪悄悄淌下,是乞求的语气,褚莲外柔内刚,鲜少会在人前这样苦苦哀求。
许谦益心里有些动摇,虽然仍然没表态。
穆成低头,心里想说的话太多,但似乎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根本插不了话。自小的情谊,早在心中定性,他和穆枫、褚莲,是无分彼此的。见褚莲这样伤心,许谦益又不表态,他也很着急:许先生……
穆成反应极快,刚才还是面对许谦益说话的,一秒钟的时间,他早已像弹簧一样,贴在门上,眼珠子一转不转地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许谦益和褚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谁?许谦益用英语从容问道。
是穆成手底下的小喽啰在回答:老板,那……那家伙自称是fbi,他们……他们人多,fbi带了一群人来查我们的货……
穆成只觉得奇怪,看许谦益一眼,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许谦益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上,那意思是说,东南亚的地盘,他不表态,穆成应该用道上的规矩自己处理。
穆成点头,向窗外道:查就查吧,白粉佬当然是卖白粉的!老子闲得慌要遮遮掩掩?fbi不查恐怖分子,管老子头上来了?我在美国佬面前装小白兔?你,去把货都打开叫他们看看,是白粉!不是他/妈/的面粉!
小喽啰早料到会被老板一顿数落,东南亚和美国佬向来形同水火,但他也没有料准,自家老板会这么大方,居然打开了口子,叫可恶的美国佬大快朵颐!
太平洋警察!穆成暗骂一句:闲得慌,管过太平洋来了!
他的话,外面小喽啰都兜着,外面听自家老板发泄够了,才吞吞吐吐说道:老……老板……fbi头子就……就在外面……正……正要进来呢……
穆成一愣,朝门外碎语骂娘:敢情兜网等着老子了?美国佬查的是货!查到老子睡觉的地方来干什么?!
穆成边说,手却轻轻挥动,褚莲和许谦益很识眼色,顺着他的手势慢慢藏起来。
那天颇为惊险,等到fbi离开后,褚莲像被抽离了灵魂似的,只觉浑身乏力,懒怠地靠在床上。许谦益体贴为她盖上被子:阿季,你别多想,我不回伦敦,就在这儿陪你……我们一起等,等着孩子出生……
褚莲惊的像炸毛的小野猫,一把抓住许谦益的手:许大哥,等到孩子出生……都……都那么久了,梓棠还不回来么?
许谦益回避她的目光,笑了笑:再说吧……他很快转移话题:阿季,你想吃点什么?让阿成叫人去弄,他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有阿成在,连金三角毒枭窝子都成了我们的家,要吃什么,让毒贩子去做!
褚莲靠在床上浅浅一笑,还真是这样,当初她孤身一人身陷毒枭窝,愁的没办法,现在,世家竞逐,金三角成了没人管的破地方,反倒能做他们的避风港,各方势力短时间内都不会猜到他们此时此刻藏身毒枭窝,倒算是个安全的地方。
好好照顾自己,照顾梓棠的孩子……许谦益轻声嘱咐。
她颔首,眼中闪过晶亮晶亮的色彩,忽然道:梓棠也在金三角,对吗?
许谦益一惊,撇过脸去:阿季,你是听谁说的?
褚莲笑了笑:fbi不会闲的没事做,跑来金三角搜什么白粉,他们在找一个人!她轻轻掖了掖被角,目光柔柔地投放在许谦益脸上,瞅的许谦益很不自在:大哥,你们总是瞒我,好似瞒过褚莲去做什么大事有多了不起似的!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坚定:fbi在找梓棠!在全世界眼皮子底下失踪的穆先生——就在金三角!
许谦益避而不谈,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多聪明,小丫头!那意思,显然是默认,褚莲觉得自己全身都绷紧了似的,十分紧张,她抓过许谦益的手,惊问:梓棠真的在金三角?
他不说话。
褚莲抬手擦眼泪,才擦干,鼻子一酸,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许大哥,我只想问一句,梓棠到底好不好?你和他有联系的,对不对?如果是平常状况下,我一点儿都不会担心他!梓棠从小枪林弹雨里走过,一个人闪避多少危险?小野狼啊,他从来不叫我操心的……可是现在,许大哥,你知道的,梓棠‘瘾’还没戒断,如果他一个人在外面,处处要躲fbi、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的敌人,万一犯了瘾……那……那要他怎么办?
她分析的据理,这个问题……的确很是个问题。许谦益一直不敢正面回答褚莲,也有这个原因。但穆枫‘成瘾’一事,也算是将错就错被他们十足利用了,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一个穷困潦倒、像死狗一样的瘾君子,可以让联邦政府完完全全放下戒心……
褚莲一介女流,又怎么会知道,男人为了野心,狠起心来,真的什么都做的出。
许谦益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本打算什么都不说,但他看着褚莲渴切的目光,终于服软:
阿季,今年你过生日,穆先生会像往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