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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地自容,手一松,身子踉跄了下,好像浑身的劲道在瞬间抽空。
她第二天举着依旧红肿的手腕笑笑地问他,“哎,把我当成哪个花姑娘了,跟人家表白居然用了杀人的力气。信不信,我告诉影子姐。”
他瞪着那条红线,七上八下,却不敢说,是你。
他从来没有这样懦弱,当如此懦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一生大志、满腔热情恐怕都要毁在这娘们手上。
那个年过完后,他就跟影子摊了牌。
正好那时候他分了套房子,有心给他们母子作补偿。
刘影听说去看房子,挺开心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屈尊坐在他的破摩托车上。
他开了个挺不合时宜的玩笑,说:“你这个样子,像个拐来的新娘。”
影子温婉一笑,“就事论事,我倒觉得用摩托车做花车既经济又风光。”
“……”唐末暗骂自己笨蛋,一张嘴就南辕北辙,该报个口才训练班学习学习。
他分到的是个二居室,毛坯,他们俩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就到阳台上商量装修。
影子说简洁一点就好,墙壁她可以自己刷,地板用复合的就成,整体厨卫这一块她有认识的人……她停顿了下,笑意盈盈说,考虑到你的大海情结,我打算把客厅设计成船舱的模样……
他轻轻打断了她,说:“影子,这个房子是给你的,你和希希住,不用考虑我。”
影子一愣,脸色白了又红,却明白了。
他望着不远处沐浴在黄铜光线中的小高层,一鼓作气说:“请你原谅我,我这个人粗枝大叶,完全凭惯性生活。影子,我喜欢你,也喜欢希希,跟你们一起生活很愉快,但这么多年了,始终下不了跟你结婚的决心。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我不想再拖……”
他等待着影子甩他一记耳光什么的,至少痛骂一顿也好。但没有。她只是垂头沉默,良久,呼口气,轻轻说:“你是大款啊,出手这么大方,送套房子作分手礼物。”连讽刺都是温和的。
唐末有点意外,结巴着说,“对我来说,也,没有用,我有一套住就成。你和希希用得着。以后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我还要来蹭饭的,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分手时说友谊什么的这种话最无耻了,他生硬地截住话头。
影子靠在阳台上,长久不动,风把她发丝吹乱了,也没顾上撩一撩。神色说不上悲戚,却总有点恍惚,好像在竭力控制,但又有点无能为力。唐末哀叹一声,拉过她,把她的发丝往后顺了顺,她突然扎入他怀中,肩头耸动,是在无声流泪。
“其实,一直觉得在做梦,每次都小心翼翼,唯恐把那个梦震醒。”好久后,她仰起脸,用手背抹了抹泪,努力微笑着说,“没关系,现在只不过是醒了,正常了。你别担心我,我没有失去什么,还多了套房子。”
“我……”唐末真是恨自己不能爱上她。如果相爱,一了百了,他也犯不着为潘宁煎熬。唾手可及的幸福抛弃了,爱情还遥遥无期,唐末这次是想破釜沉舟了。“我非常抱歉要这么伤害你。”他说。
影子摇头,“我们之间就不必解释太多。其实,能够跟你生活那么多年,按你的性子,已经很不可思议。”她拿起手袋,告辞前冲他眨了眨眼,“宁宁返校前,跟她明说了吧。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长大。”
但他依旧未能说出口,怕的是一出口就被绝了后路。他无法想象自己走投无路。
2
潘宁很难想象自己会迷上旅行。她是那么一个需要安全感的人啊。但旅行突然就来到了她的生命中,以不由分说的姿态把她绑架到了远方。每个假期,她都会列出地名,命令自己抵达。目的地从来不重要,至于能收获什么也无所谓。要到后来,她才明白,旅行,是孤独爱好者共同的宿命。
大四最后一个假期,她决定去杨美。以这样一个地方为自己的四年远足压轴,是她精心筹划的结果。
杨美是他渴望的故乡,他曾经怀着乡愁说要带她回去。那里,仿佛桃花源,可以洗涤现代文明的罪过,包容迷途知返的游子,给人真善美的坚定信仰。它,真的存在吗?还是只在慕远的心里。
潘宁出火车站,已近黄昏。
站口,好多人举着自制的纸牌在拉客,“去某某,某某去吗,很快要发车了。”有个中年妇女看她目光游移,蹭过来问去哪里?她报出杨美的地名。拉客的妇女笑了,“跟我走吧,马上就开车了。”
七拐八拐,妇女把她领到一辆脏兮兮的小面包前,司机是个20来岁的小伙子,正开着驾驶室的门在吸烟,袅袅的烟雾后是一张坑坑洼洼布满青春后遗症的脸。
看到客人,他吼着,“上车上车。”
“多少钱?”潘宁警惕地瞄着已经坐在车上的三个男人。两个精瘦,穿T恤牛仔,留脏兮兮的长发,坐在最后一排。一个年纪大些的坐前面,好像是累了,正仰躺着闭目养神。赤黑的手臂上赫然盘着一条青龙。
“80。”司机瞄了那几个男人一眼,“跟他们拼一辆。天也晚了,错过了这趟,你就得明天了,住个旅馆也不止80是不是。”
“什么时候发车?”
“马上。”
“太贵了,50。”潘宁踌躇着,指望着他不乐意,那样她就可以趁机离开。可司机很痛快,扔了烟蒂,说,“50就50,横竖等不起了。请吧。”
潘宁把双肩包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坐到闭目养神者旁边。一股酒气扑鼻熏来,她皱了皱眉,竭力离那家伙远一点,心里还是打起了不安的小鼓。
待拉客的妇女坐上副驾后,车子就开了起来。后面的小伙子出于无聊伸过脑袋同她搭话,“小妹妹,打哪儿来?你多大了啊,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她不搭理。另一个男人说,“得,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还是个学生妹呢。”
她从包里取出耳机,用音乐堵塞住了男人的搭讪。
那两个男人一直在说话,直到把她身边的纹身男吵醒。纹身男显然不是吃素的,掉头吼道:“嚼什么舌头,贱了塞不住我替你们割掉。”
话说得这样血淋淋,后面人听了立即噤声。
纹身男继续四仰八叉地睡,胳膊、腿都摊开了,潘宁又往边沿移了移,旅途的漫长从这时开始。
一个小时后,车子进入山道,开始颠簸。男人被颠醒了,又骂了几句脏话。睡意跑了,他仰面打着哈欠,后头人乖巧地递过来一支烟,赔罪的意思。
男人吸了几口,恢复了精神,一转头像是才发现潘宁似的,眼睛一亮,“美女,来根烟?”
潘宁没看他,摇摇头。
男人连窗子也不开,就在那吞云吐雾。不知道是抽舒坦了,还是越抽越闷,他开始自言自语骂人:“女人都是贱货,越正点越夹不住。王某某,我在那里蹲那么些日,把你爽坏了吧。娘老子,要我回去发现什么,我弄死你……”
潘宁把随声听的音量调大,但依旧堵不住那些直指女性生殖器的脏话。她如坐针毡,只能祈祷纹身男的侵犯到语言为止。
夜幕已经全部降下,窗子外黑魆魆一片,路灯照亮的咫尺空间,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一边是壁立千尺的山墙,车子吃力地盘山,每次拐弯,都似乎挨到了悬崖边要掉落下去。潘宁不敢看,闭上眼,努力安抚那颗恨不得蹦出来的心。
又一个急转弯,她的身子不可自控地往纹身男身上歪,她连忙去抓扶手,没够到,身子却被男人搂住,一股浊臭的气息蓦地喷来。她撇他的手,颤声叫:“放开我!”
男子不放,还在她腰间用力掐了一把,“不要这么紧张吗?放松一点,哥会保护你的安全。”
潘宁看到前面的司机和副驾位上的妇女对了对眼,脸色煞白,但还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后面两个男人也胆小得保持沉默。纹身男仿佛得了怂恿,更加放肆,“妹妹,别怪哥哥粗鲁,谁叫你漂亮呢。哥在里边呆了几年,女人啥味道都忘光了。老天爷真是我哥们,一出来就送我一个清纯的妹子。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他哼着小曲比划着动作尽情猥亵着。
这是潘宁旅行以来第一次出事,她毫无经验,慌乱抵御,深深后悔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来了这么个偏远地方。
一时之间,车厢里流蹿着她势单力薄的尖叫。
男人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看她不识相,烦了,用膝盖把她顶住,手掐在她脖子上,一叠声地问候她祖宗和母亲,而后把自己臭气熏天的嘴巴硬往潘宁脸上贴,潘宁吐出一口唾沫。男人扬手打了她一记耳光,恶狠狠道:“舔了。不舔,老子现在就搞你。”
潘宁哭,“放开我!我爸是警察。你欺负我他不会放过你。”
“警察?老子刚从号子出来,最恨的就是警察。”男人动手撕潘宁的衣服。
司机终于看不下去了,缓下车,怯怯道:“大哥,你何苦给自己惹事呢?很快就到家了。”
“别管老子的事,你再多话,我把你一并收拾了。”
潘宁拍着车窗,连声说:“停车,停车……师傅你是好人,求求你停车。”
司机看那家伙穷凶极恶,要不停车的话,搞不好他就要背上一桩*案,本着多事不如少事的原则,车子缓了下来,妇女对潘宁作个推门手势,潘宁心领神会,一脚踢开车门,抱着包就跳了下去。脚立刻崴了,钻心的疼,她滚了一阵,抓住一棵树才侥幸没摔下悬崖。
那是潘宁生命中继绑架事件后又一个黑暗的夜。放眼过去,只有黑魆魆的山的轮廓和乌泱泱的鸟群,一阵风过,传出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潘宁缩在山墙,体内就像装了根弹簧,时不时跳一下。风把她身上的冷汗吹干,又吹起来一层鸡皮疙瘩。在茫茫的夜色中,她只觉得自己是一只随时就要被吞噬的蚂蚁。
她坐在原地等车,可根本没车。她又往前走,转不完的山路,嗅不到一点人间的气息。她寻找慕远的勇气像流沙一样一点点消失。她隐约觉出她与他的结束并非发生在欺骗他的那一刻,而是在这个可怕的夜里。
她的孤胆被恐惧吞噬。年少的爱情支撑不了她走这段似乎没有尽头的夜路。
很难去追忆那个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她记得走了一阵,脊背一阵发凉,像是贴了双窥伺的眼睛,她想起学过的蒲松龄的《狼》,腿不由自主地打颤,本能地撒腿狂奔起来。
跑啊跑,身边掠过去很多的风,耳边全是自己沉沉的喘气。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这么快,好像身上长出了无数支脚,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跑。
她还是绊倒了,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一个身影蹿到了她前方,矮矮的,瘦瘦的,不像狼,更像狗,但那狗却不比狼驯良多少,绿茵茵的眼睛里闪出刀片一样饥饿的光。他肯定在山里流浪了很久,肚子瘪瘪的,闻到肉味就凶猛地扑将过来。
她手里抓了块石头,朝狗砸过去,狗吓一跳,避到旁边,他们俩死死对峙。狗思忖片刻,觉得这女人披头散发,比它还要胆怯,就又蹿上来。潘宁又去抓石头,边投边跑。狗汪汪叫着,紧追不舍。
片刻,更多狗汪汪叫出来。狗叫声此起彼伏,连缀成惊天动地的声响。山间风吹草动,呼啦一下,好像多出了无数影子。所有的影子都有绿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