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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笑了笑,在窗上哈了口气,用指尖写字。笔画像在他脸上割开,他破碎的脸便在字迹下一点点清晰起来。
Love。她写了个英文单词。
他也伸出手,在字母前后,分别写上他和她的名字。
她将额头抵在玻璃上,亲吻他的名字。他伸手一点点勾勒她的五官,在她的唇线上久久流连。她眼睛湿湿地望着他,像叹息,像夜露,叫他想起他们月夜下的初吻。他心旌摇曳,缓慢凑过去。
一个隔空之吻,带着玻璃的冰凉与坚硬,他想,他们的因缘,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猛然退后,小跑几步后,砰的将房门撞开,雨丝随风潜入,捎带清凉,难消情热。
“把我拿去吧,我是你的。”她攀住他的脖子,喃喃道。
他身子僵硬,她却拥他更紧,他感受到她的柔软和灼热,还有她的鼻息,温暖地渗到他的骨头里去,大片大片消融着他的理智。
他忆起上午的梦,想豁出去,唇在她脸上颤抖地攀爬,还是在唇边艰难止步。
她踮起脚,想主动吻他,他却费力地偏过头去。那一偏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他希望她理解他的迟疑,又知道这永不可能。
“为什么?”因为被拒,她有点羞涩。
他说:“我是没有未来的人,不配享有。”
“我不在乎。”
“你会在乎,你一定会的。”他几乎是喊。
“不,我结过婚。贞操什么的,没那么奇货可居。慕远,我爱你,所以什么都不在意,哪怕之后天崩地裂。”
慕远捧住她的脸,定定看她,那目光让她觉得奇怪。
有热望,更多的却是悲凉。
让她想起妈妈教她唱的一首歌《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
以及玻璃的质地。
“你确定吗?”他沙哑着喉咙说,“后果也许会很严重,除非你爱我到——无论生死,都愿意追随。”
潘宁困惑。
就在这踌躇的当口,他松开她,说:“原谅我。”
潘宁无措地垂着手,背过身去。
他站在廊上,看她一步步上楼。每一步都在显示沮丧,每一阵沮丧都在捶打他的心。
“去岛上吗?”眼看着她踏上最后一级,他张口说。
她看着墨色的天空,一阵眩晕:“现在,这么大雨?”
“敢吗?”好像在挑战她的意志,他加重口吻,“敢不敢?”
她转过身,用一个夸张的微笑回答了他。
他们换好衣服,披上雨衣,悄悄出门。
虽然下雨,温度不算低,空气里都是植物清新芬芳的气息。
村子在沉睡,连狗吠都没。路灯下的水洼里安静地停泊着树的倒影。潮湿的雾气灰蒙蒙地笼罩村子,飞檐雕栋在雨雾中影影绰绰。
码头上泊着一溜船,慕远挑了一只,转身拉潘宁上船。
桨划开波浪,船欸乃一声晃晃悠悠前进。村落、码头,渐渐远去。四周都是茫茫的雨雾,而江面水绞交错传染,仿佛无穷无尽。
潘宁觉得很不真切,好像在梦里。醒来的时候,用什么凭依?她暗自决定留下点什么。
岛上真的种满了香蕉,长而阔的叶子交错伸展,把天空挡了个密密实实,外面大雨,里头充其量小雨而已,走在里边,能闻到干净的土腥味道,南国潮热的空气并不因为雨而有所收敛。
潘宁觉得肌肤绷得难受,索性脱了雨衣。她顶着窸窣的小雨,行走在田垄间,对香蕉如同令箭一样垂落的花表示惊讶。慕远哪她普通品种、习性等科学知识,间或回忆往事,气氛安详,弥漫出时间的芬芳。
“这儿有香蕉!你看!”潘宁欢呼。
“没错,活着的香蕉。”慕远抬头看看,用旧事取笑她,“要不要近距离观赏?我可以抱你。”
慕远将手电交给潘宁,蹲下身,抱住她的双腿。潘宁一手搭在慕远肩上,一手摇摇晃晃去够花梗。
香蕉花颜色深红,质地坚硬,嗅闻无香,长得很像荷花的花骨条。花谢的同时,周围便会簇生出弯弯的香蕉,好多个热热闹闹又井然有序地挤在一起,像兄弟姐妹,特别可爱。潘宁觉得它们像有生命似的,很有给它们起名字的冲动。
两个继续找香蕉,对潘宁来说,好像回到当年,在慕远家翻南瓜叶子,突然发现一个硕大的南瓜,心里头溢满纯粹的欢乐。而慕远,在边上,为她的欢乐而欢乐着。
“要不要搞一把?你是客,搞一把没关系的。”
“嗯,好吧。”
慕远抱起潘宁,潘宁伸着右胳膊努力去够。香蕉长得太扎实了,单手掰不下来。她便双手去拽,上身腾空,手上用力,劲道全部归到慕远身上。随着花枝一阵乱颤,两人扑通一声双双落地。
好在土质早被雨泡得松软,并不疼,只是泥泞,两人都摔成了花猫。
他们互相取笑,觉得还不尽兴,又抓了泥,给对方抹。打打闹闹间,突然都不出声了。
潘宁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好像非常委屈似的。慕远脱下自己的衣服,一点点抹掉她脸上的泥。然后扔了衣服,手颤颤悠悠游到她温暖的脖颈,环绕一圈,触摸她飞翔的锁骨。
她的衣衫早被雨淋湿,黏踏踏地贴着身体,映出一块块肉色的肌肤与白棉胸罩兜出的沉甸甸的脸部。他的呼吸一下抽紧,忘记飞回到八年前,他看到她落水后湿漉漉的衣衫下青涩抽芽的身体,又想起病重中百爪挠心地探索她身体而不得,体内如遍洒火种,从情窦初开的青春一路蔓延过来。
潘宁敏感到他的犹豫,抓住他的手,压到自己的乳房,就那么桀骜不驯地望着他。
这只手一下点燃引信。他喉结滚动了几下,低吼一声,突然进攻,他包裹住她的乳房,好像估了估大小和质地,就从衣襟下摆侵入,几乎是粗鲁而急迫地摁揉。那种柔软和坚硬是他未曾体验过的,他觉得自己要在掌下方寸之地爆炸了。
在她的帮助下,他从袖子里抽掉她的胸罩,剥下她裙底的内裤,此刻她与他只隔了一条薄而透明的裙子了。他望着那具若隐若现的躯体,用手指从上到下勾勒,双用唇梳理一遍。
最后,他将整张脸栖息在她胸口,隔着一层布片反复亲吻她的乳头,直到乳头若小荷尖尖,在衬衣里呼之欲出。他的表现是这样的青涩动人,她从未体验,只觉得全身的骨头在他奇异的动作中一根根销蚀,化成了一摊又一摊的水。
她战栗着,没有实际接触,却达到高潮,而他也在她的满足中一泄如注。
他们拥抱着躺在雨衣上。蕉叶掩映的天空依旧深沉,雨点沿着叶缘淅沥打在他们身上。
好像在梦里,怕梦醒后一场空。他们略微平息后再度拥抱,抚摸,交叠,翻滚,像两只盲目挣扎的兽,就算斗得血肉模糊,依旧不得其门而入。
“为什么,即使是这样仍觉得你很遥远。”
“不,是你的。只有你,你看,它喜欢你。”
“你害怕不能纵然我未来?傻瓜,除了你,我还需要什么未来。你要为我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我以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连爱情都是奢侈。可是现在,心里很满,很充实,我终究是抓住了点什么。”
慕远感觉自己在飘,身子越来越轻,像烟,像灰烬,要去那遥远之地。
想到会永远见不到潘宁,他紧紧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是暖的,有着人间的温度。他大口喘气:“听着,宁宁,你明天就回爱,你让阿贵送你。”
“我不。要走一起走。”
“好孩子,你不是不想我死吗?要想利用政策,你必须回家,而我找最近的派出所自首。”
“我们一起去找我爸。”
“那就迟了,他们在监视我,我知道的。我越早自首越好。而你及早回去后,可以帮我咨询你爸。”
潘宁迟疑着:“你会不会是想抛弃我,一个人逃走?如果你真的想逃,我们一起走吧,你总归需要人帮你做饭洗衣服什么的。”
慕远捏了捏她的鼻子:“傻孩子,又不是在拍武打片,亡命天涯很让人向往吗?赖昌星都引渡回来了,我逃哪里去?”
“你犯的错会很严重吗?”潘宁无比彷徨,“我总是不安心,好像这一别,就再见不到你了,我非常非常恨你,你为什么要糟蹋自己啊。”
慕远微弱地笑:“严不严重都是犯了错,犯错就要付出代价,不过,你别担心,我们总会见面的,你想想,我们分别八年,不也见了吗?”
“可是我没等到你就结婚了。”
“结不结婚我都爱你,做不做爱都是爱,形式不重要,把彼此放在心上,就等于天天在一起,听我话,回家,不要胡思乱想,明天,也许我不能送你。你知道,我怕我会留下你,你一定要比我坚强。”
他们回到船上,雨已经停了,一轮淡月在云雾里显山露水,若毛边纸一样,有着粗糙的轮廓。船橹一片片绞碎月光和岛的倒影,向生活的别处远去。
潘宁在水声中回望越来越远的小岛,泪水哗啦啦涌了上来,岛就在这泪水中加速沉沦,也许等到天亮就倏忽不见了,只成为日后漫长日子里一个突如其来的恍惚。
她终究是两手空空,来去之间,没有拿到一点留存。
4
慕远已经不知道是如何从“野狼”那里回去的了。他的脑子就像一幕电影放到了最后,出现满屏的黑和一个雪白耀眼的“完”字。连送别的背景音乐都没有。
他回到公寓,关上门,坐在窗前,根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醒过来时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如果不是饥饿、排泄等生理需求,他可以一直僵坐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要受这样的惩罚。妈妈说,路生,妈妈走后,你面前是一片浓黑,但你要挺下去,总有一天会迎来曙光……他想说,不,他们现在把最后一丝光亮都堵上了,我活着为了死,我毫无意义。
他找开窗户,仰起头,加州秋高气爽,天蓝得不像真实。他哆嗦着爬上窗台,想,什么都不要想了,跳下去吧,一了百了。只要几秒钟,很快,连疼痛都顾不上就到了天上……
他闭上眼,正要纵身一跃 时,屋里铃声大作,他没去接,但铃声干扰了他的心神,“野狼”的话又回荡在他耳边,他说:我们只是被命运打了一拳而已,这一拳是很重,把我们直接打趴下,可是,我们究竟能不能站起来,让命运那个老家伙惊讶一把?别人我不能打包票,但我觉得你能……你说你没做错什么,是啊,什么都没做错,却用死惩罚自己,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慕远,你的人生不是没有希望,不
是没人看得起你,我告诉你,我就看得起你,带你来美国前,我已经知道你得了这个病,但我不怕,也没动摇过培养你的信心……最后,我跟你说,这个东西在这里并不可怕,有药可以控制,美国已经不死人十几二十年了,那个篮球明星叫什么约翰逊的不照样打了十多年的篮球?我知道你现在这段日子会难挨,但你终将会挨过去的……
他从窗台爬下来,接起电话,是潘悦娇滴滴的声音,“HELLO,我是潘,接到我的电话是不是有点惊喜?嘿,别窃喜,我没有喜欢上你,我只是想问你会不会开车,我明天想去约塞米提,一个人开车未免太累,想跟你轮玉。”
他说,抱歉,没空,挂了电话。
他的确没空,死亡的阴影时时环伺,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