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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除了她,还有一对小年轻,穿着粉色呢绒格子卫衣的女孩靠在她男友肩上,虚弱地说:“好痛,快痛死我了。”
男友一边帮她挑选治痛经的药,一边柔声安慰:“吃了药就不痛了,等会我再帮你揉揉,再贴个暖宝宝。”
“我快痛死了……痛死了……”
“你就是这样,一点痛就呼天唤地,越喊越痛的,分散点注意力,宝贝。”男友转身,将她搂在怀里,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湛明澜付了钱,拿了药盒后径直走出门口,一阵寒风直扑过来,钻进小腹,立刻又觉得不对劲,赶紧裹了裹围巾,快步走回公寓,开了门就奔向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她照了照镜子,成功地看见了一脸苍白,和鬼似的自己。
她就着温水吃了药,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拿过手机随意翻着。
翻到了几条保存的短信,都是她和言敬禹的,有一条是他发的“澜澜,我想你。”是那年圣诞节,他在拉斯维加斯,她在S市,分隔两地,没能一起过。另一条也是他发的“我刚下飞机,你吃了早餐没?我带虾仁滑蛋粥过来。”记得那天清晨,阳光很好,他带着粥,出现在他宿舍楼下,她连头发都没来及梳,就趿着大嘴猴的拖鞋飞了下来,兴奋得不行……
湛明澜一条条地翻着,手指按到了“删除”这个键,屏幕立刻探出一个“确认删除?”的指令,她顿了顿,最终选择了“否”。
将手机扔在一边,她将被子拉至脑袋,闭上眼睛入睡。
*
湛明澜没有请假,隔天依旧去公司,忙到了下午,实在有些撑不住,便提早离开。
J市的交通拥塞,似乎时刻都在堵车,湛明澜等待的时候,接到了市场部芳姐的电话。
“我们上报总部的单项推广申请项目,原则上总部需要三个工作日完成审批,但到今天为止已经是九天了,经销商那边一直在催,语气越来越差,我联系总部相关负责部门,电话又打不通。”芳姐语气有些焦躁。
“好,我知道了,我去问一下。”
挂下电话,湛明澜拨了总部相关部门的座机,无人接听,她想了想后拨了言敬禹的手机。
过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些慵懒:“喂?”
湛明澜刚要开口,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活泼雀跃的女孩娇声—
“敬禹哥哥,我好了,你快来看看啊。”
是华筠的声音,湛明澜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是刹那,她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过了红灯,打了方向盘,车子向左,进入宽敞无阻的富仑路,湛明澜本能地踩油门加速向前。她的脑子乱得很,神经绷到了一个快断裂的极限,凉意一点点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指端僵硬得没有知觉。
手机持续震动起来,在狭小的空间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嗡嗡地传入湛明澜的耳畔。
顿时,神经绷到了一个临界点,下一秒,发出细微的撕扯声。
她眼前一黑,身体被一股冲力直拉向前,怎么也收不住,然后又被安全带拉回。
视网膜上出现了一抹殷红,蜿蜒而下,抬眸一看,挡风玻璃碎裂,几块玻璃飞坠下来。
她头晕得难受,胸口闷堵得喘不过气来,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疲惫地垂下了眼帘,缓缓闭上了眼睛。
似乎过了好一会,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急切又有力。
她想回应,但喉头像是裹了什么东西,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整个人昏昏沉沉,无止尽地下坠。
下一秒,副驾驶车窗被砸碎,一只沾了碎玻璃沫子和血渍的大手探进来,解开锁,打开门,将她整个人攥了过来,横抱起来。
“明澜?”他低头喊她的名字,她显然已经昏过去,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转而命令边上的人报警,叫救护车。
湛明澜昏睡的时候,梦见了言敬禹。
她九岁认识他,喜欢他了十七年。
她的童年,青春到现在,似乎都被言敬禹这三个字占据。
她的回忆,也满满的是言敬禹。
脑海里浮现的是,她躺在病床上,一个劲地咳嗽流涕,言敬禹走过来,陪坐在她身边,拿过纸巾帮她擤鼻涕,用手探探她的额头,然后变戏法一样端上一碗冰镇杨梅,在她睁大眼睛,满眼惊喜的时候,捏起一颗塞进她嘴里。
以及,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他开车带她去H市扫墓,结果遇到了劫车党,她背部受伤,动了手术后,趴在病床上,痛到浑身流冷汗,他低头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那一刻,她感受到什么叫做虽然痛,但很幸福。
后来她入睡,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一直到天亮。
……
梦详细又真实,以至于她差点混淆了现实。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头痛得厉害,喉头很干,整个人软得没有力气。
慢慢地,天花板,白墙映入眼眸,她将视线往下移,竟然发现自己真的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哥?”她突然涩涩地喊了一声。
“醒了?”封慎低头,用另一只贴了胶布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湛明澜盯着他看了很久,问道:“是你带我来医院的?”
开口说话的时候,胸口一阵痛,她忍不住皱起脸。
“我去叫医生。”封慎起身,走出门外。
没一会时间,两名医生就进来,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胸口很痛,医生做了简单的体格检查后说:“应该是撞到胸了,先拍个床边胸片。等明天再做其他的相关检查。”
湛明澜做床边胸片的时候,封慎就等在外面,详细问了医生她的情况,医生说幸好她意识清晰,神经条件反射正常,如果胸部和头颅没有问题,基本没有大碍。
封慎再次进去的时候,湛明澜正在调点滴的速度,他走过去,将她调快的速度又放缓下来,说:“别急,反正你是一定要住院的。”转头看她,她面色苍白,唇色很淡,整个人都很清瘦,头发有些乱蓬蓬的,额头上被飞坠玻璃扎到的伤口已经被纱布抱住了,挺狼狈的样子,不过她看起来挺平静的,没太大的异常。
“谢谢你。”湛明澜微微一笑。
封慎今天去参加朋友的婚礼,车子开在富仑路上,突然听见前面一声似轰炸的声音,有人嚷了句“撞车了!”,不知为何,他太阳穴跳得厉害,探头看了一下,竟然是湛明澜的车子,昨日在扬廷酒店散场后,他走出门口,看见她开车回去,无意中记住了她的车型和车牌。
他立刻下车,跑过去,看见她没有知觉地闭眼靠在皮椅上,车门车窗都上了锁,他用手砸开了车窗,解了锁,将她整个人拽了出来。
“以后开车小心一点。”他垂下手,看了她一眼。
“嗯。”湛明澜点头,想了想说,“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封慎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巡视,似笑非笑:“我没事。”
那也太麻烦你了。湛明澜在心里加了一句,但没说出口,因为封慎已经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翻阅起来。
“肚子饿吗?”他一边低头回短信,一边问。
“有点。”
“我已经叫人去买粥了,等会就送来。”封慎敲完最后一个字,收好手机,“医生说了,你可以进食。”
“太麻烦你了。”湛明澜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他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忽视了她的客气和疏离。
过了十多分钟,有人将粥送上来,封慎接过,打开后,用手背碰了碰温度,幸好还是热的。然后他看了看湛明澜,她右手手背上插着针头,只剩下左手,而显然她不是左撇子。
封慎端着粥往她的床边一坐,修长的手握着一根小小的塑料勺子,舀了一口,很直接地往湛明澜的唇边送,湛明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他言简意赅的“张嘴”两字下,轻轻张开了嘴,吮吸了一口热乎乎的粥。
尴尬,无止尽的尴尬。她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地被喂粥喝,而且喂她的竟然是一个关系不怎么亲密的男人。
他喂的速度有些快,一口接着一口,她上一口刚咽下,下一口又在唇边,慢慢地喝了大半碗,整个身子都暖起来,手心和额头甚至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见状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用左手拿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的余光瞟到了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六点了。
吃完粥,封慎又坐回沙发上,然后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何时何地冒出来的书,很安静地低头看。
他看了一会后,察觉到室内有些热,脱下了西服外套,搁在一边,卷了卷衬衣的袖子,摘下腕表,继续翻书看。
“那个……”虽然他不说话,湛明澜却不能当他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是花瓶一样。
“什么?”他抬了抬眼皮,挪了挪长腿,反问。
“你真的没事?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在这里是可以的,你不用特地留下来照顾我。”
封慎的眼眸划过一丝很淡的笑意,随即依旧低头,轻轻翻书,声音平缓无波澜:“我再坐一会就走,你不用急着赶人。”
湛明澜干笑了一声,不知说什么才好,其实她心里是有顾虑的,他那副泰然处之,悠然自得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好像一直要留在这里陪她,如果真是那样,就太不适合。一来,给他添麻烦,二来,她和他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共室过夜的地步。
幸好,他说坐一会后会离开,她也就放心了。
“你在看什么书呢?”她随意问道。
封慎拿起书本给她看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对她而言很冷僻的书名和作者,她摇头表示不知道。
“没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他的作品很冷门,文字也比较吊诡,行文分散,读起来的确有些吃力。”封慎说。
“那你为什么要读呢?”湛明澜反问。
“因为我喜欢他这样的风格,兼具街头闹剧的粗俗和蓬勃的诗意,矛盾得让人觉得有趣。”
“是吗?”湛明澜好奇了,“到底是讲什么呢?”
封慎便为她读了一段,他的声音低低醇醇,非常好听,湛明澜听完了反问“然后呢?”,他便又读了一段,她又问“然后呢?”,他又读了一段……
湛明澜在他的睡前故事下,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护士进来拔针都没有察觉,一直到近天亮才睁开眼睛,揉了揉,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依旧坐在沙发上……她一怔,随即又定睛一看,封慎坐在沙发上,他的西服外套依旧搁在远处,那只名表a lange&sohne还静静躺在沙发前的小几上,一切都没变。
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早春的寒气混合一起,很是凛冽,澄净。
他还是着了那件浅灰色的衬衣,坐在那边,低头研究似地看一张药品说明书,听到她的动静,抬起头来,俊脸上的表情平常,没有不耐和疲惫,似乎挺适应这里的环境。
“那个,你没睡觉?”湛明澜惊讶,他竟然在这里陪了她一晚上。
“睡过了。”他收好说明书,点了点坐着的沙发,“不过我认床,这沙发又硬,睡得不舒服,所以很快起来了。”
“你怎么不回去呢?”湛明澜尴尬,一想到自己和他在这个房间待到了天亮,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不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多么人畜无害,他毕竟是个雄性动物。
而且,他不是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