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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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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倏地站了起来。

一个白色仙女装的女人走动着到处看看,最后眼光落在了智美身上。智美笑着,招了招手,正要走过去,就见端庄秀丽的白衣女人神情一暗,转身走了。

智美愣了片刻,喊一声“索朗班宗”,追了出去。

索朗班宗转瞬不见了,就像稍纵即逝的音符,豁然一亮,便天籁归天。智美追出澜沧江酒店,前后左右地寻找,哪儿也没有。酒店前的马路上,甚至都看不到一辆可疑的汽车。难道是我眼花缭乱了?思盼心切产生幻觉了?他沿着门边往前走,突然发现酒店外观一壁华彩的妙莲祥螺、金瓶宝伞原来是一扇扇可以开启的门。他推门进去,只见一弯月梯盘旋而上。他沿着月梯往上走,来到一个扎着几顶夏季帐篷的平台上。平台连接着山脊。山脊的腰里,延伸着一条马路。马路上有一只乌鸦,那不是乌鸦,是一辆远去的黑色轿车。他跑上山脊追视着轿车,轿车通过了昂曲桥。

索朗班宗走了,一见他就走了,为什么?智美迅速回到澜沧江酒店,告诉经理,他希望租一辆去拉萨的越野车。

经理说:“你有担保吗?最好是昌都人。”

智美说:“有,强巴林寺的首席大喇嘛森朵才让。”

经理拿起电话说:“那我要落实一下。”

智美知道一落实就完蛋了,他不过是听邬坚林巴提到了首席大喇嘛森朵才让,便随口说了出来。他赶紧离开,忽听经理在后面喊:“不租了?”原来是森朵才让答应担保,居然,一定是邬坚林巴起了作用。

一个小时后,智美钻进了一辆切诺基。

切诺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追上索朗班宗的“乌鸦”。“乌鸦”是一辆出租车,智美一看就知道,是车主给一辆其他颜色的雪铁龙上了黑漆。黑色神秘而庄严,它在西藏,比红色更吉祥、更壮美。

已经到达波密县扎木镇。秀丽的风景让索朗班宗停车走进了路边树林,等她握着一把野花走出树林时,智美拦住了她。

索朗班宗凤眼竖起:“你是谁?拦我干什么?”

“你是索朗班宗,仓央嘉措的情人?”

她看了一眼他的切诺基说:“你认错人了吧。”

智美说:“看你的眼神你一定是,邬坚林巴让我来找你。”

“邬坚林巴?就是那个开着jeep牧马人的喇嘛?他应该知道,我等待的是牧马人的车主、一个长头发的男人。”

“你指的是香波王子,他开着牧马人已经往拉萨去了。”智美说完了就后悔,干嘛要给她说实话。又说,“我落在后面,就是为了找到你,走吧,我们坐一辆车。”说罢,走向“乌鸦”,自己掏钱打发走了司机。

索朗班宗看着智美,没再说什么。

继续赶路的时候,智美一直在寻思,如果有仓央嘉措情人的转世做他的法侣,是不是仅靠他的占卜就能发掘“七度母之门”呢?也许,也许。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单独掘藏,总以为自己和梅萨都是在协助香波王子。尽管他们和香波王子有着大相径庭的目的,但过程绝对是一致的。现在,绝对一致的过程因为两个男人都爱梅萨而有了不可重合的分袂,有了分袂之后的“法侣再找”和“助力重生”。是不是天助我也?索朗班宗就是我的,“七度母之门”也是我的——不仅掘藏的结果是我的,过程也应该是我的?

风的呼啦仿佛一声声冷笑,在智美的心底响起,转眼又变作《卜神法音·占卜修炼》:“他听到箴言从水中升起,就像明母的眼光之剑穿透了他的心——控制了女人的身体,就能控制女人的灵魂。那法要如此清晰:你们合并,你们合并,你们是乌斯藏的青山绿水、受教心子。此后,吁请卜神安驻心灵。”智美想,一定不能让索朗班宗和香波王子见面,一定要把她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晚上到了林芝,他们在一家四川人的路边店吃了饭,然后回到车上连夜赶路。大约前行了二十公里,在一处林深车稀的地方智美突然停了下来。

索朗班宗正在打盹,晃醒了以后惊问道:“怎么了?”(文*冇*人-冇…书-屋-W-R-S-H-U)

“忘记买水了。”

“我这里有。”

索朗班宗把自己包里的矿泉水拿出来给他。他拧掉盖子,咕噜噜喝完了一瓶。然后,然后他就镇定了。他下车又上车,坐到了索朗班宗身边。

“你是索朗班宗,是仓央嘉措情人的转世,反过来说,你是谁的情人,谁就是仓央嘉措的转世对不对?”

“对啊。”她点着头,一脸的天真无邪。

智美突然抱住了她。她想挣脱,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试出他有一身牛力气。

“我就是你等待的牧马人的车主、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我的头发在昌都剪掉了。”

她惶恐地说:“可我感觉不到你就是。”

“那是因为我没拿出信物来。”智美说罢就唱起来:

表面化冻的土地,

不是跑马的地方,

刚刚结交的姑娘,

无法倾诉衷肠。

他的仓央嘉措情歌是一路上从香波王子那里生吞活剥来的,唱得有些生硬。但藏族人的艺术天赋让他基本靠谱,音调是准确的,歌喉是响亮的。索朗班宗有些迷糊,感觉他不是她的等待,却又没有更多理由否定。

“好听吗?”

“好听。”

“当年仓央嘉措就是这样唱的。”

“怪不得我从来没听到过。”

索朗班宗觉得耳朵是舒服的,情歌钻透的耳朵仿佛慰藉了她的头脑:有情歌作信物,怎么能说他不是她的等待呢?但心还是有点冰硬,极想推开他,手却不听使唤,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办?衣服已经被他撕开了,怎么办?她发现自己选择的不是反抗和顺从,而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也许让他进去就是真的了。她犹犹豫豫让智美进去,一瞬间便失去了判断的能力,愈发不知道是真是假了,甚至连判断的企图和理由都被智美的热烈悄然消解,代之而来的是从未体验过的幸福的饱胀感和甜蜜的撕裂感。她由不得自己地配合起来,呻吟,喊叫,扭动,还有希望:猛点,猛点,再猛点。

平静了。

她温柔得像一只小狗蜷缩在他的怀抱里。

第十章 血咒殿堂

拉萨到了。一望见城市的遥影,香波王子就放慢了速度,仿佛要静一静,静一静每个藏族人进入拉萨时都会不期而至的激动不已。妈妈,妈妈。刹那间他想起了家乡雅拉香波神山,想起了妈妈,自从离开家乡,每次他都是从拉萨出发去看妈妈。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我就要去看你了,妈妈。

香波王子感觉身上震动了一下,是心脏,还是手机?摸了摸,好像是心脏,拉萨让所有的信仰者心跳轰轰,就像妈妈让所有的儿子激动不已。又摸了摸手机,突然想到,他一直在等待珀恩措的回音:是哪个警察抛弃了她?知道了起码可以想办法通知那警察:“有个姑娘正要为你自杀,你赶快去救她。”要是警察无动于衷,那就真的要替她讨个说法了。

香波王子停车,拿出了手机,打给了珀恩措。关机。

他下去,焦虑地在车前走来走去:“不会是已经……”

梅萨从窗口伸出头来说:“祈祷吧,祈祷会帮助你。”

香波王子虔诚地跪在路边,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磕头祈祷,完了再拨打,终于打通了。

香波王子说:“我都急死了,恳求你不要关机。”

珀恩措说:“不想让别人骚扰我,我躲避这个世界,好不容易躲到了三十六层大厦的顶层,我想绝对安静。”

“你安静不了,我时刻都想骚扰你,想好了吧,应该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

“那警察是谁?”

“一个以为我虔诚信佛的人。”珀恩措发出一阵咯咯声,好像笑了,或者哭了,“当他知道被他搂在怀里的这个藏族姑娘并不信佛的时候,吃惊得就像意外发现了罪犯。他说这是他一生最大的诧异。我告诉他,信不信佛是有遗传的,我爸爸妈妈不信,我自然就不信。但是说真的,一提到信仰我就很自卑。小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拉萨,我看到那么多大人都在热切忘我地磕头拜佛,而我的爸爸妈妈只是在一旁冷静地站着,就觉得我们是孤单的,是被眷顾和生活抛弃了的可怜虫。后来我结交了一些藏族朋友,他们都信佛,让我感到了他们的优越和自己的低贱。我想和他们一样匍匐在佛的脚下,可他们似乎不许可。他们问我,你会梦到佛吗?我说我从来没梦到过。他们说那你拜什么佛?你心中根本就没有佛。他们还问我,如果让你在一栋别墅和佛之间选择,你会选择什么?我脱口而出:别墅。他们笑了,告诉我,没有佛你就只会拥有一栋别墅,有了佛,你将拥有整个世界。我想了想说,我还是想要别墅,世界对我没有用,那么大,我走都走不过来。他们说我不可救药。是的,我就是不可救药。”

香波王子说:“世界上有四种人,一种是既有信仰,又很高尚,比如许多藏族信徒;一种是有信仰,但好事坏事都干,比如我;一种是无信仰,却一生都是好人;最后一种是既无信仰,又无德行。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最后一种,既无信仰,又无德行。”

“不,我看你是第三种,无信仰,却一生都是个好人。你爸爸妈妈也肯定是这一类人。这类人很多,包括许多西藏人。他们不拜佛,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佛的慈悲,当慈悲即人、人即慈悲的观念变成一种无意识的举动时,拜佛不拜佛又有什么要紧呢?在西藏有一个名叫碧秀拉巴的人,他就是一个不拜佛的佛,不念经的菩萨,三百多年前他创办了西藏第一个孤儿院,比大部分活佛产生的慈悲力还要大。我给你讲讲碧秀拉巴的故事吧?”

“对不起,我累了,很累很累,什么也不想听了。”

“那就回家睡觉去,在三十六层高的大厦顶上,风吹日晒,你不难受啊?”

“现在是夏天,这里风和日暖,比下面好多了。我就在楼沿上睡吧,一翻身、一做梦就会掉下去。说不定是个美梦呢,我在美梦中死去,多好啊。”

“可是我想见你,还想和你……谈情说爱。”

“我不想,我就想结束,结束生活。这座大厦才三十六层,为什么不能再高一点?”

“有比它高的,你等着,我回去帮你找,我现在在拉萨,很快就回去了。你不是想要我的鹦哥头金钥匙吗?你等着,我送给你。”

珀恩措叹口气说:“来不及了。现在,我所有的语言都变成了一个词:跳、跳、跳,所有的问题都变成了一句话:什么时候跳?即刻就跳?”

香波王子喊起来:“听我说,珀恩措,你听我说,你还没告诉我抛弃你的警察是谁。”

“我知道你想让他来救我,死了你的好心吧,他跟你一样去了西藏。”

“你们还有联系?你告诉他你想跳楼自杀?”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这种事情,我只对你说。”

香波王子心里一凛:“那个警察,他去西藏干什么?”

“警察还能干什么,抓捕罪犯呗。”

“他是谁?他是谁?”

“他是冈底斯山的石头。”

“喂喂喂,你说清楚。”

珀恩措挂断了。香波王子的心情一下跌进了深渊,半晌爬不上来。等意识到黑暗的兀自黑暗,光明的还在光明时,不禁怯怯地有些担忧:珀恩措已经说清楚了,盘踞西藏西南的‘冈底斯山’是诸天神的住处,是万山之王,或王者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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