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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波王子和梅萨不去,立刻有好几个人过来撕住了他们,甚至有人开始拳打脚踢。香波王子肚腹上的刀伤被打了一下,疼得他直吸溜。他知道强拗是要吃亏的,一手护住梅萨,一手护住自己的胸兜,大声说:“好人是天不怕的,走就走,动什么手啊?”
一进办公室,保安就开始搜身。他依仗一把年纪,蛮横得不在乎梅萨的抗议,对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仔细摸了一遍。然后他更加仔细地搜查香波王子,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把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最后,他搜出了香波王子胸兜里那卷染红的纸。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装在衣服口袋里?”保安只看了一眼,就扔向了门外。
香波王子没有去捡,扔掉就扔掉,要紧的是,不能让对方觉察那是个被自己珍爱的宝贝。他给梅萨使了个眼色。梅萨明白了,那是她的东西,她捡回来就比较正常了。
梅萨说:“不能把垃圾丢在烈士陵园,尸陀林主会怪罪我们的。”说着朝门外走去,却被保安一把揪了回来。
保安说:“不能走,待会儿把你们交给派出所。”
香波王子看到,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尸陀林主和尸陀林母的唐卡:可怖又可爱的骷髅,吓人又温馨的吐舌龇牙,洁白如雪的裸露肋骨,孩子般憨傻的端碗吃人肉的姿态,头戴花色宝冠,耳挂驱邪金环,系着织锦的围裙,一条腿弯曲蹬地,一条腿弯曲抬起,半跏趺的舞蹈姿势,火焰燃烧在背后,无数空行母用优美的形体把它们团团包围。
他立刻朝唐卡跪下,扑通扑通磕了几个头,欣喜若狂地说:“我请,我请,我请的就是它啊。”然后抓出一把零钞,拍到桌子上。又去墙上取下了唐卡,蒙在脸上,一遍一遍地亲着,泪流满面,完全是一副疯癫痴醉的密道野僧的样子。
管理人员们愣了。保安问:“你是修行的喇嘛?”
“我们两个都是修行的在家喇嘛。”香波王子情绪激动地说,“我是尸陀林主,她是尸陀林母,尸陀林啊尸陀林……”
对修行者,管理人员是宽容的,大概他们也曾遇到过类似的癫迷僧人,并不奇怪。保安歉意地说:“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烈士陵园就是你们的。”
香波王子问:“我们就是墓葬主,可以吗?”
“可以,可以。”
“陵园公墓、尸陀寒林,就是我们的家,可以吗?”
“可以,可以。”
“我们不走了,一辈子都不走了。”
“没问题,没问题。另外唐卡可以带走,钱你们收起来。”保安从桌子上拿起那把零钞,塞回到香波王子衣袋里。
他们带着尸陀林主和尸陀林母的唐卡走出办公室。梅萨从地上捡起那卷纸,牢牢攥在手心里。直到走回鬼哭神嚎的公墓,才长舒一口气,展开手指,举到了香波王子眼前。
香波王子郑重地接过来,揣进胸兜:“好险哪,我们拿命换来的大昭寺‘光透文字’,差一点让这些人糟踏掉。”
他们看看天色,阴沉沉的拉萨就要亮了。香波王子想,再阴沉的夜晚也会豁亮,这就好比发掘“七度母之门”的伏藏,再艰难的坎坷也能迈过去,其中的关键不是有没有曙光,而是你有没有走向曙光的勇气。他们把尸陀林主和尸陀林母的唐卡挂在树上,坐下来,等待着太阳。
云雾在清风中消散着,鸟雀不时地群飞而起,轰一声,又轰一声,鸱鸮是看不到的,只把“咕咕喵呜”的叫声安驻在风头上,忽东忽西地漫天号叫。空气里依稀烙印着无数洁白的纱裙,没有头,没有脚,只有很长很白的手臂,光束一样舞动着。
这是尸陀林的早晨,白色的阳光穿林而来,打在面前的草地上。香波王子从胸兜里拿出那卷纸,放到了阳光下。梅萨跪在地上,一眼不眨地盯着,突然喊一声:“出来了,‘光透文字’出来了。”
第五章 一苇渡河
苯波甲活佛没有放弃竞任,准备继续跟古茹邱泽喇嘛对抗。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必然的选择,反正已经失败了,不如再拼一场,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可能。如果第四场考试还是他失败,那就是真正的结局了,他就得“回家”,离开山南密法领袖的地位,放弃可以转世的活佛资格,回到童年或青年时学经的寺院,过一种终生不得有任何升迁的低级喇嘛的生活。
古茹邱泽喇嘛知道第四场考试对方会孤注一掷,几次来到布达拉宫坛城殿,想从尊师瓦杰贡嘎大活佛这里得到指教,但几次他都没有看到尊师的身影。最后一次看到的,却是一个木质的莲花凳和一页空白经纸。莲花凳代表观想,空白代表本尊,经纸代表言说。古茹邱泽理解了,尊师说,观想你的本尊,你是你本尊的代言。于是他坐在坛城殿的莲花凳上观想仓央嘉措,直到考试来临。
第四场考试的方式是,两个布达拉宫峰座大活佛的竞任者居中,围绕着他们的考官和格西喇嘛们随意提问,可以问到谁,谁回答;也可以同时提问两个人,两个人抢答,或依次解答。最后由考官投票评定优胜者。
布达拉宫持明佛殿再次成为考场。和前三场考试不同的是,九位考官分别坐在了莲花生大师的八种神变铜像前和宗喀巴银像前,似乎他们和神像具有同样的庄严、慈爱与忿怒。两个答辩经座之间不再有十米的距离,而是靠得很近。代表威严的三尺锡杖放在了格西喇嘛座位的前面。大家静悄悄的,气氛有些肃杀沉闷。
年长的尼玛考官首先发问:“佛法是什么?佛性是什么?”
苯波甲活佛立刻抢答:“佛法是成佛救度之法,佛性是人所共有、不被客尘染濡的如来之藏。”
古茹邱泽喇嘛大声说:“我认为,佛法即是德性,德性高,佛法就高,比如四摄法,就是施舍、爱语、善行和利他的根本道德。佛性即是自性,自性即是人性,人性之爱即是佛性之爱,人性之恨即是佛性之恨。”
文有格西问:“佛会有恨吗?”
人古茹邱泽说:“佛恨无爱、无情、无悲悯。”
书有格西问:“无上密门都是秘而不宣的,说出去就会失效。古茹邱泽喇嘛,你公开宣示‘七度母之门’,难道不怕付诸东流?”
屋古茹邱泽说:“‘七度母之门’是最大方便之法门,有可说与不可说两种。我说的是可说的,它开放坦荡、光明正大。”
有格西问:“那么不可说的是什么?”
古茹邱泽说:“不可说的自然也是不可问的。”说着双手抚胸,半张着嘴不说话,一副执空无声的样子。
有格西问:“对可说之法,苯波甲活佛怎么看?”
苯波甲说:“尽人皆知,当初西藏僧人为元朝皇帝传无上密乘《喜金刚》大灌顶,授予双身修法。朝廷于民间广取妇女,践行淫戏,男女裸处,放荡恣肆,把君臣宣淫的秽行说成是垢行修莲、在欲行禅、事事无碍的境界。在西藏本土,有僧团借口修习《伏藏密法》,招来妇女做明母明妃,沉湎于性的疯狂,清净的寺院几乎变成了男欢女爱的俗世之家。宗喀巴改革宗教,一扫淫秽腐败之风,才有了今天的圣教。古茹邱泽喇嘛以男女双修张扬‘七度母之门’,如果不是希望圣教返归到宗喀巴以前,那也是愧对我们黄教祖师。一个喇嘛到了背师背祖的地步,他还有资格继任布达拉宫峰座大活佛吗?”
有考官问:“古茹邱泽喇嘛,你承认你背师背祖吗?”
古茹邱泽说:“我的本尊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仓央嘉措是宗喀巴祖师的弟子,也是尊师瓦杰贡嘎大活佛崇敬的先世佛。我以祖师的弟子和尊师崇敬的先世佛为本尊,怎么能说是背师背祖呢?我们知道,佛教的发展先有只顾自己修炼成佛的小乘,后有不仅自己成佛更要普度众生的大乘。但不管小乘还是大乘,修炼成佛都要经过漫长的过程——三个阿僧袛劫,一个阿僧袛劫的年数等于1后面加59个零。这就等于成佛无望,处于六道轮回中的众生有情不可能达到。所以释迦佛祖又告诉我们,依照第三乘修行,就有可能即身即世成佛。第三乘就是金刚乘也就是密宗。密宗的出现不仅为修炼成佛带来了希望,还以‘方便’之说,把男女妙合、世俗情爱引入了救度。于是在古印度和古西藏的佛教里有了感情生活的位置,这是人性对佛性的改造,是佛教的一场革命和对人类的一大贡献,一个巨大的演变从此开始,我的本尊佛仓央嘉措便是巨大演变中的一个里程碑。仓央嘉措把情爱本能与极乐生佛、万法一味与妙合一味融汇起来,追求男女阴阳平等不二、方便与般若平等不二、佛心与自性平等不二,以相亲相爱的途径,成就了觉行圆满的佛道。”
有格西问:“可是我们仍然不知道淫行堕落和双修成佛的区别?”
苯波甲说:“或许没有区别,‘七度母之门’是混乱的法门。”
古茹邱泽说:“在本尊仓央嘉措的灌顶里,手结印契是身密,口诵真言是语密,心作观想是意密。大日如来因此幻化为代表身密的身光如来、代表语密的悲光如来、代表心密的心光如来。三如来以女神形貌出现,狞厉畏怖,刚猛异常,因为他们既要产生妙合之大乐,又要镇压粗欲之享乐;她们是断离自我、断离尘念、断离贪欲、瞋恚、愚痴三毒的保证。修双运,必须先修三如来,不成就三如来,就找不到双修双运的门径。因此‘七度母之门’完全杜绝了走入邪道的可能,三如来的存在,就是淫行堕落和双修成佛的区别。”
寂静出现了。大家都在琢磨古茹邱泽喇嘛的话。
突然有格西问:“如果一个人无从体验妙合之大乐,怎么能即身成佛,然后救度众生?”
古茹邱泽庄重地举起右手,伸出左手,响亮地拍了一下说:“改虎食为羊食,改坐禅为卧禅,改语咒为身咒。”
有格西问:“古茹邱泽喇嘛,请详细说明?”
古茹邱泽说:“先说改虎食为羊食:修炼‘七度母之门’者必须吃素,素食滋养阴空,阴空盛而阳实举。再说改坐禅为卧禅……”他边说便做动作,“平躺,两膝向外,小腿向内,脚心对脚心,脚跟接触阴轮,手结禅定印,以髋骨和后脑支撑,悬空脊背。打通任督二脉后,脊背落地,行气于肝肾两经,然后推拿。两手交叠,沿任脉推至横骨,无数下,火烫为止;再用两掌从肋下往上推,推至两掌合起,无数下,火烫为止;后用右手掌按于生殖轮,顺时针旋转,无数下,火烫为止。”他不说了,停下来,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有格西赶紧问:“那么什么是改语咒为身咒呢?”
古茹邱泽说:“用金刚杵刺痛五官觉悟脉,这是红度母的身咒;用金刚杵刺痛过失觉悟脉,这是黄度母的身咒;用金刚杵刺痛思维觉悟脉,这是黑度母的身咒;用金刚杵刺痛贮存觉悟脉,这是绿度母的身咒;用金刚杵刺痛先知觉悟脉,这是紫度母的身咒;用金刚杵刺痛鸟腿脾脉和蚁腰肺脉,这是蓝度母的身咒;用金刚杵刺痛蛇眼脉和黑肾脉,这是白度母的身咒。之后,即可进入成佛救度之道。”
有考官说:“听起来鼓舞,但险道峥嵘,不可轻入。”
古茹邱泽说:“不,修习中的危险已经不存在了,爱欲的强迫性和破坏性走向了主动和育成,所有狰狞、畏怖、邪恶的神都变成了护持佛法的爱欲本身。性合而无性,空乐而不空,‘大敌’瞬间变成了菩提心,而菩提心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