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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跪着的官员把眼光投向各自的带头人,始终做不了决定。
对于文官来说,有清名就是有面子。这一次明显是皇帝有失误,正是给自己博个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只要不杀头,哪怕是皇帝叫人把他们按在宫门口打上十来板子,也是非常划算的。
所以,这些文官才如此团结。但是看着现在的阵势,只怕赵德昭是动了真怒,皇帝一发火,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万一真的撕破脸皮,挑些带头的把脑袋给砍了,那不是太不划算了吗?
左右看了看那些气势汹汹的禁军,官员们的心里又凉了半截,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了这样动用蛮力的时候,天然的就处在弱势群体了。
“士可杀不可辱!”寇准将手中的奏折举得老高:“官家可杀寇准,可押寇准。但是不可辱寇准。今日,寇准来此,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有道是文死谏、武死战。朝廷养士不是养一群酒囊饭袋,不是养那些只知道点头哈腰的奴才。我们读书人也是有骨气的。朝廷一日不收回成命。寇准绝不回去!”
原本这百多名官员就是跟着寇准一起来的,听到寇准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语,胸中热血沸腾,学着他的模样,跪在寇准的身后,齐声喝道:“请官家收回成命!”
那些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的官员们一看这阵势,得,总不能比这些毛头小伙子还没骨气吧?于是费力的挺直了腰杆,瞪着对面的小太监,七嘴八舌的叫唤了起来。
要说那小太监也实在无辜,赵德昭的确是发怒了,吩咐宫中禁军调动,来这儿把这些闹事的大臣都给赶走,实在不行的话,就动手,打翻了扛回家总行吧?不过,赵德昭还想留个仁君的颜面,特意叮嘱了小太监一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手。
区区一个小太监而已,他怎么知道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看着这些官员一个个硬气的不得了,小太监心中也直哆嗦,都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可现如今,要是他再跑回宫里去跟赵德昭禀告的话,十有**会被赵德昭大骂无能,跟着将满腔怒火发泄到自己的身上,这条小命是不是还能保得住,就难说的很了。
“诸位大人,”小太监硬着头皮叫道:“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日日在宫门耗着,总不是正事……”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被王旦给抓住话柄:“小公公说的哪里话来?什么叫不是正事?如今是皇上立储君的大事,储君!你懂吗?那是将来的皇上。皇上是要治理天下的,将来大宋的江山还要千秋万载的传下去,你却说这不是正事?这都不算是正事了,那什么才叫正事?”
王旦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读书人之中的精英,他舌灿莲花,又怎么是一个小太监能对敌的。只是一句话就已经被王旦给驳得哑口无言,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他,是不是割了下边,连上边也不太灵光了?
小太监恼羞成怒,把赵德昭那句“不到万不得已”给丢到了九霄云外,指着那些禁军骂道:“你们这些人跑出来就只会看着的吗?皇上说了,不走的,就算打翻了给扛回家,也要弄回去。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
禁军官兵们面面相觑,这些可都是朝中的要员,别的不说,文官之中就有兵部和枢密院的官员。
虽说禁军是归三衙管的,可得罪了这些人,将来也是麻烦。此时听着小太监一叠连声的叫嚣,禁军官兵也犯了难,索性把心一横,叫一声“得罪了”!就动起手来。
宫门口皑皑积雪,数百名官员和数百名官兵斗在一起,正是——士卒与官员齐飞,盔甲共官袍一色。地上的雪和泥将穿着锦衣的官员们弄得狼狈不堪,哭打声一片。一位白胡子飘飘的老官员被一名身材高大的官兵扛在肩上,双手拼命捶打那官兵的胸口,两脚乱蹬,口中嘶喊道:“有辱斯文呀,有辱斯文呀……”
更有官员做泼妇打架状,双手乱舞,乱踢乱打,和禁军将士斗在一处,无奈这些人平时连杀鸡都没干过,又怎么是久经沙场的禁军对手,不过交手两三招就被打翻在地,随即两个官兵服侍一个,将他们牢牢抓住,连拖带拽的从宫门口拉了出去。
已经乱成这副模样,寇准等人却没有动手,张咏、苏易简、王旦、宋九茗……等人将寇准裹在中间,牢牢抵御着官兵的撕扯,拼命高呼道:“臣有谏言之责,臣无罪。奈何以暴行对大臣?”
喊,总是苍白无力的,禁军和官员们的战斗连一碗茶的功夫都没有持续到,就已经结束。禁军们押着这些官员,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要是送回家吧?天知道他们是不是马上换一套衣服又来了。要是关到大牢里吧,又怕把事情给闹大了。便都沉默无语的看着那位罪魁祸首——小太监。
虽然是寒冬,站在宫门口的小太监脸上却已经渗出了汗水,看着架势,这些官员们将来也不能放过自己。大宋的宦官手中的权柄差的不得了。今日贪图一时痛快,将这些大臣给得罪光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叫道:“都给送到各自府邸,吩咐人看着,决不能让他们再来宫门呱噪……”
既然有人背黑锅,那禁军的将士们也就无所谓了,三五成群将那些官员们各自押了回去。反正这是开封府,官员们大多住的都是在那几条街上,倒也好找的很。天空中的飞雪依旧乱舞着,将一片狼藉的宫门重新披上一层雪白。
小太监心中怦怦跳个不停,一咬牙,转身朝宫中走去,这件事,最终还需要赵德昭拿主意。自己的小命,就看这位帝王是不是欢喜了……
一日下来,开封府似乎安静了许多,官员们有的受伤,有的生病,许多人都称病不起。赵德昭索性一道圣旨免了明日的早朝。只是听人说,宫里头,有位原本伺候在御书房的太监,莫名其妙被发配到了浣衣局……
雪天行路分外艰难,韩愈就有诗曰:雪拥蓝关马不前。这样的天气,让人出门实在是有些为难。但是皇上有命,有不能不出去。
这一行人,带队的官员乃是中书的一个小吏,严震。
他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在中书也只是一个闲职,混到四十来岁,觉得仕途也就是如此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去见到皇上。
于是,严震急忙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挺拔干净的官服一溜烟的跑去了皇宫面圣。和蔼可亲的赵德昭亲切接见了这位赵普推荐的官员,言谈之间对这位下属鼓励有加。让一把年纪的严震感动的痛哭流涕,恨不得以身相许……不对,应该是以命相报。
可是赵德昭一句话,让严震顿时清醒了过来,只怕这一次真的要以命相报了。
赵德昭微笑着告诉这位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官员:“已经开始下雪了,朝廷很挂念在雁门关的禁军将士。不知道他们穿的可好,吃的可好。所以准备派一位官员前去视察一下。看看边军是不是有所亏待。这一次,就是你去好了。带着朕的旨意,去和谢慕华见上一面。去到雁门关之后,一切事情都听他的安排就行。早去早回!”
严震差点就想辞官不作。他只是没有被提拔上去而已,并非表示严震就没有脑子。开封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是谢慕华在背后下了药。现在朝廷要派钦差去雁门关看去,那这意思还不明显啊?就是看看你谢慕华是不是老老实实在雁门关待着呢!可是,就连宋偓都不敢去当雁门关的监军,自己算什么菜?大老远送到雁门关去,够谢慕华吃一口的吗?
可是,皇帝已经开口了,若是不去,怎么也不可能。除非想要来个抗旨之罪,让自己满门抄斩。严震只得无奈的低下头,谢了恩典,当然,赵德昭最后那一句:这次事情若是办得好,回来了之后,吏部有个员外郎的缺,你倒是可以去填一下。
这句话让严震来了精神,富贵险中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难听了就是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自己什么都不想付出的话,就想爬上吏部员外郎这个位置?那可是连升伍级啊。再说了,吏部是什么部?那是六部之首。管着官的。这个员外郎,可比其他部的员外郎吃香多了。
严震带着赵德昭的命令,就在寇准他们在宫门口和禁军打成一团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一队护卫禁军,带着赵德昭的圣旨,带着几个随从出发了。一路奔向雁门关的方向。
严震还有几分小聪明。知道事情宜快。头一天晚上就一直赶路到半夜,在一个小镇上的驿站歇了歇,跟着换马。他还特意吩咐手下的禁军官兵,将盔甲都被装起来,装扮成寻常客商,反正也就三十来号人而已,装的还挺像的。
严震暗忖道,若是谢慕华真的有准备,自己就到了晋阳或者代州之后再表露身份,总好过一路大摇大摆的朝晋阳走,那不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吗?
第二天,天一亮,严震就领着已经装扮过的官兵,一脚深一脚浅的朝雁门关的方向走去。
铺满了白雪的道路上看不到人迹,除了严震自己带着这群人的足迹之外,看不到一个脚印。严震忍不住伸手捂住冻得冷冰冰的脸,用力的搓了两下,咒骂着这鬼天气,只不过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居然就如此寒冷。雪大风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地上,枯干的树丫还在无力的摇摆,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雪花的狂风怒吼着吹过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已经找不到道路了。严震叹了口气,在肚子里把这场雪诅咒了一百遍。
忽然,耳边掠过一声呼啸,严震侧头一看,身后的一名官兵,脖子上插着一支长箭,长箭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只留下一支箭尾还在不停的颤抖,殷红的鲜血顺着长箭喷了出来,将白茫茫的雪地染的一片通红。
严震心头一惊,抱着脑袋就想往回跑,到底是那些禁军还算有些胆气,拔出佩刀,抓起朴刀,严阵以待。
远处的雪地里,并没有人影闪出,却有一支又一支冷箭,从树后、坟堆后、土坡边**出来。这些箭手箭术十分精湛,几乎称得上是箭无虚发,严震身边的人不断发出哀嚎,不断的倒下去,鲜血淋漓的在雪地上打着滚……
严震吓得魂不附体,几个官兵拼死护着严震往回就跑,可是这里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原,能往哪里跑?连个能遮挡身体的地方都找不到。要不是这几个官兵死命护着严震,严震早就已经被箭手取了性命。
一定是谢慕华的人,严震恨得牙根痒痒,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歹毒,别说什么去雁门关截杀了,干脆就把人堵在开封府外,这里距离开封府只有五十里的距离,只不过才过了一个驿站而已,就已经遇到了杀手。严震由不得哀嚎一声,这是何苦来有……
一阵冷箭过去,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超过十个,从雪地里钻出一群人来,他们不知道在这雪地里躲藏了多久,如今拎着长刀杀气腾腾的出来,身上的白雪反而衬映的这群人分外可怕。他们的人数不算多,也就是二十来人,却给人一种杀人逼人的感觉。若不是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悍勇之士,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你们……你们护着我,退……退到驿站就安全了!”严震结结巴巴的说着,这儿离驿站不过十里路。平时看着十里路一点也不起眼,而如今,十里路就是鬼门关。就凭手边还剩下的这几个人能护着自己到驿站?就连说出这话的严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