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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六福楼就显得衰败了些,门庭冷落,生意低迷,完全是受了喜来登的影响。
偏偏六福楼掌柜戚荣发还不能拿出什么手段来打击应对喜来登,他舍不得,那是唯一儿子冬哥的基业啊,当爹的年纪大了,从小又没能顾及他,怎么忍心在他初有成就之时打压他?万一他经受不住,那自己这个做爹的罪过就更大了还是算了吧,他如今也看透了,六福楼再好,自己在这里边殚精竭虑辛苦劳累半辈子,它也不曾改姓戚当年和老东家有协议,做了赘婿,如果生有男儿,必须跟老东家姓,做为老东家的嫡孙,方能继承六福楼,可那女人不争气,成亲以来连生四个女儿。命中无福啊,女儿们终究要嫁人,不可能得到六福楼,待他老得动不了,自有老东家的族孙来承接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和妻子都无法更改而喜来登,是真正属于他儿子冬哥的,儿子羽冀丰满之后,定会想到去寻根,认祖归宗,那时候,喜来登冠姓戚,是戚家的产业,戚家的荣光
第八十五章 寻事
戚荣发在那里自以为是地做着白日梦,他的妻子戚王氏却早从族侄那里打听清楚喜来登的根底,顿时气得头冒青烟:好啊,原来这死男人当年与发妻绝裂是假,这么多年来和自己做着假夫妻,掌管六福楼,却是吃里扒外,把家产都私下里搬给他发妻儿子去了当年他留着房产给妻儿,自己因要顾全名声,隐忍住没闹出来,他以为自己软弱可欺呢成亲以后为顾全丈夫脸面,让他在外头风光做人,六福楼全权交给他打理了,自己缩回后院做温顺贤良的屋里人,全心扶助他,为他生育了四个女儿,到头来他竟然背负自己至此戚王氏悲恨交加,哭哭啼啼,纠集四个女儿,带了族侄们和众多打手,浩浩荡荡开往喜来登去——那酒店是死男人前头老婆和崽子掌管,不用说都是死男人暗地里拿了六福来的银子支撑着开起来的,戚王氏坐在马车里招手把族侄叫来,好生交待:“看着点,别太过份,镇住他们,收了房产把人赶走就行,这酒店可是咱们家的,莫把里边物件都打烂了”
族侄连连点头,吆喝着传下话去。
这里才出门不到几步,那边六福楼就得了消息,戚荣发吓得一个哆嗦:没脑子的女人啊,什么时候闹不成?非得今天去喜来登?眼看八月十五快到了,花桥县出了名的黄菊开得正好,城乡处处花香浓郁,更兼秋收后气候凉爽,鸡鸭成群,河里野鱼鲜美,秋蟹肥壮,此时远近长驻或临时下来巡访的大小官员,有事无事,最爱乘船经过花桥县城,码头边一停靠,前呼后拥上岸来,图的什么?美景赏心悦目,美食大快朵颐,美人承欢怡情啊连天来喜来登生意火爆,为接待这些来往官员忙得上下人等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那是天香楼和雅趣馆姑娘们的功劳,取悦了当官的,来个仙人指路:官爷,往喜来登去点美食啊,那里的佳肴美酒天下闻名官高一级压死人,上边的官员下来视察巡访,自然得要县官县丞们负责接待,用不着紧跟着伺候,但若是上司们玩得不开心,吃得不舒服,皱个眉就够县衙官员们看的了,因而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好,不得有半点遗漏,唯恐马屁拍不到点上,怠慢了上司。城里城外各处观景处都安排人守卫好,东湖天香楼和雅趣馆更是由衙役巡捕们护了个密不透风,姑娘们哄得上司们高兴,上司们为讨姑娘们欢心,专爱点喜来登的酒菜,县官不敢掉以轻心,派了专职官员甚至有时还是县官本人亲自过来,驻守喜来登酒店大厨房,每样菜都要检查过,持银针银筷验看,确定没有异样才放行,由专职人员押送至湖上画舫让要吃的人享用……
这种时候纠结众人到喜来登去闹事,不是自己找死吗?
戚荣发赶紧带了人,急急忙忙跑着追上自家婆娘,拦下大伙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爬上马车,戚王氏从前给他面子,一直扮演温顺贤妻,这时候气头上却不是那么好说话了,一见面只恨不得咬他几口,当下叫同车的两个女儿赶他下车,女儿自是不敢,戚王氏盛怒之下,挥手啪啪两巴掌过去,戚荣发竟然承受了,强忍住气没发作,倒是女儿被吓坏,哭着拉住娘的手为爹爹求情,戚王氏到底气顺了些,这才肯安静下来听戚荣发解释,听到戚荣发夸大喜来登的强势,很不服气——当年她爹笼络县官们也下过大本钱,不信斗不过喜来登,戚荣发冷笑:“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试试,现今儿喜来登招待的客人是吴州巡抚郑大人,进门只和守在大门口的县太爷说两句话,却是与少东家冬哥儿三几句攀上本家了你尽管去,得罪了郑大人,不但六福楼会被县衙那群虎狼扒了,你我和女儿们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戚王氏呆了一呆:“这么说来,你那黄脸婆生的儿子还真有两下子?这才多久啊?他就学上你那几手了?是攀上什么贵人了还是你一直暗中在带着他?”
戚荣发苦笑两声,有妻有儿之事当年这女人心知肚明,她只要看到他弃掉发妻娇儿,许他一生富贵,让他在六福楼做牛做马,十几年来一句不提他的发妻和儿子,今天她既然当面主动揭开这一层,他也就不必遮掩什么,男人的自尊让他不肯说出冬哥不认自己的实情:“父子血脉相通,何必我亲自教导?儿子长大了,自然就承了我的这一份才能”
戚王氏双手在袖笼里交握,指甲几乎把手心掐出血,要不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女儿在面前,恨不得就扑上去和这死男人拼个你死我活。
“哼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只是你儿子比你命好,有个装作柔善可欺实际积心处虑会打算的娘,还有个为了他,十多年来与我假做恩爱夫妻,暗地里却偷存我六福楼资财的亲爹戚荣发,你敢说喜来登不是你偷梁换柱,盗取我六福楼的银子为那女人做下的产业?你,你欺骗我爹,欺骗我你会遭天打雷霹的”
“我偷存了六福来的资财?这样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戚荣发张口结舌,气不打一处来:“我自入赘你家,不分白天黑夜地关在六福楼打理事务,应酬各方,管的可都是外务事银子、帐簿由你爹的人掌管,三天两头送往内宅让你过目,就算我在外边结算了一笔不大的外债,银子拿在手上不过几天,就会被你旁敲侧击,不得不拿出来……我算什么?你家的奴仆么?这些天晚上睡不着觉慢慢想来,十多年来我除了吃好喝好住好,在外体面风光,多出几个女儿,竟还不如当初未与你成亲,清清爽爽做二掌柜来得快活自在至少我那时是一家之主,我妻温柔敦厚,依赖我信任我,并不管我在外的行为。你呢?你貌似恭顺,实则强势,处处牵制……还好意思说我拿了你六福楼的银子,你若能拿出证据来,我便认下又如何?可惜你造假都不可能做得出来,因为你把我抓得死死的,根本容不得我动弹半分。这些年我倒很想接济他们母子,可我毕竟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成日里为六福楼操劳已经很累,连你的眼线都摆脱不掉,哪里就能偷梁换柱,变出个酒店给我的冬哥?”
戚王氏把嘴唇咬得都要出血了:“你没动手脚,那喜来登怎么说做就做,还这么快成了气候?若不是你处处容忍退让,六福楼能落到现在这么萧条的境地?别以为我不说,心里就不在意,当年你可是把所有房产都留给了郑氏喜来登如今也有你的份额你的,就是我和女儿们的,必须要拿回来”
戚荣发冷笑:“没错,是我有意退让,甚至时不时拒收宴席订单,我不想干了,如何?六福楼以前不是我的,就看在与你夫妻情份上,你待我也还算体贴,原想着能与你生个儿子,有了儿子来承接六福楼,我这份心血也就没白费,如今到了这个境地,你生不出来了,自有王姓子侄来承继,六福楼等于与我没半点关系,还有什么说的?等我四个女儿一嫁出去,我与你王家可说是没一点沾亲带故,不定哪天就被你赶出家门,我又何苦再为你们王家卖命”
他看了看缩在车厢一角的两个女儿,继续道:“劝你在人前提都不要提喜来登有我什么份额,不然到时遭人耻笑或惹上官司你应对不来说起来这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对得起郑氏和冬哥的事,有人告诉我说喜来登所处的地方是块宝地,我不知真假,但那时初来乍到,也需要个落脚之地,便倾尽所有买下了——那银子却不是我的,是郑氏父母、我那老岳父岳母一生积蓄,郑氏年轻时太过软弱,完全依赖我,父母留下的钱财全部交由我保管,毫无防备之心,即便如此,我还负了她,是我鬼迷心窍所幸当初决定入赘你家,我一时愧疚,将地契全部改回她的名,那毕竟是属于她的,她老实懦弱,必不会再嫁,有了这点房产,带着我们儿子冬哥,也能善养终老”
“哼难得你能为她打算,那你又把我置于何地?如今六福来被喜来登压制,你不尽力挽回,却推波助澜,你想做什么?毁了我爹一生心血、一世英名,我杀了你”
“杀我?好啊,来吧,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戚荣发目光淡漠:“有因必有果,喜来登有今日之势,难说不是郑氏为报当日遭背弃之怨六福楼气数也就到此为止,跟喜来登斗,肯定要处于下风。我老啦,想过几天清闲日子,不愿意再花费心思,你赶紧找人来顶上吧”
戚王氏红了眼:“凭什么?凭什么说六福楼斗不过喜来登?百年基业,名扬四海,怕他区区一个新开的小店?你分明就是顾念父子情,不肯和你儿子作对,真斗起来,你未必就拿不下他可恶东西,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不干给我滚开我就不信了,六福楼还有周家和秦家干股在内呢,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周家和秦家每年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白拿成千上万两纹银,周家的女婿可是县太爷,他能不管这事?”
第八十六章 真相
戚荣发阴沉了脸,这女人一旦露出本来面目就再也不想遮盖,当着女儿们,打也打过,现在还骂得这么难听,自己是半点面子没有了,内心更觉冰冷无趣,眼望窗外,淡然道:“六福楼从你祖父手上传至你父亲,再到我这里,兴盛红火几十年,经久不衰,除了风味醇美的传世佳肴,与各人的勤谨操持、善于经营打理分不开,更需要依靠场面上各种朋友,扩大人脉、聚笼名气,你父亲在时就攀周家和秦家,秦家是地头龙,周家长子在县衙任主薄,那是因为周家女婿是现任太爷,你想过没有?县太爷快五十岁了,周家姑娘才二十来岁,老夫少妻,会是主母吗?嫁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孩子会是嫡子?连任两届县官,一直不动窝是因为贪恋娇妻稚子呢还是上边没人提携?前两天听说他可能要走,一年后下任县官到来,周家还有女儿嫁给新县官吗?到时候花桥县是谁的地盘可就不懂了不过你应该知道:喜来登与县太爷、周家和秦家关系处得也不错,冬哥儿找的靠山是天香楼、雅趣馆那两个头牌交往的俱是达官贵人,有的官位品阶高不可攀,是我们这样人听都不曾听过的,她们轻轻说一句话,比县太爷手上惊堂木可还管用”
戚王氏脸色一变,抬眼瞪着戚荣发:“当初你为什么不攀上这两位主?”
戚荣发笑了笑,轻抻衣襟:“你舍得吗?银子你舍不得,晚上我稍夜点回家还要三审五问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