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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浩亦感王泽此言或有道理,但他还是不尽苟同,因为他有自己的政治见解。但又不便于驳斥王泽的话,只得笑了笑道:“王相公言之有理,然人各有志,却学不得忠献公半部论语治天下。”
史浩对王泽所言客套之外却是话中有话,委婉地表示不能苟同。王泽知文人风骨,亦不为怪。想史浩束发苦读,年逾不惑方才进士及第,经史百家到佛释老庄,无不融会贯通,这样的士人,自然有他坚持的理念,不是别人能随意几句话说动的。再三权衡后,他决意试探一下史浩的政见,当下正色地问道:“直翁对此番南北议和持何论?”
史浩稍稍迟疑,而后口气坚决地道:“国之大幸矣!”
王泽眉头微挑,神色间稍有喜色,急促地道:“愿听高论。”
史浩淡淡笑道:“相公面前,史浩论政,岂不是班门弄斧。”
“论政不高低之分,往往旁观者,能清醒地看到执政的步足,直翁亦是性情中人,但说无妨。”
史浩微微一笑,旋即正色道:“自宣和以来,鞑虏入侵、天下大乱、二帝北狩、家国流离,百姓苦于连年征战,生民捻转于存亡之间,以至于乱后民间竟然人相食之。今天下纷乱初定,正是朝廷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修缮武备、休养生息之时。那些迂腐老朽、沽名钓誉之徒,尝呼挥师北伐,收复故土、迎归二圣,简直愚不可及,按国事而论理应荆棘三千里,孰知谋略精巧在于张弛有度,能屈能伸,即便是王师北上,钱粮供应何以为济,须知十万大军日费万金,与鞑虏马军战于旷野,纵然禁军步军屹立不败,也必然是旷长日久,国力何以负担?史浩并非存心恭维相公,评心而论以时下天下大局而言,相公所为实是安国经邦之大略,合乎天下大势的的高论,以在下之见,相公非不愿北伐,而在于积蓄国力,力求一战定乾坤,非那些浪得虚名之人,只知道整日里空喊北伐,殊不知其中艰辛。”
王泽暗自惊讶史浩的政治见解简直不下于李长秋,又问道:“那如今朝廷海外与西面政略,直翁可曾留意?”
史浩淡淡笑道:“在行在时日,时常偶得一二心得。”
“哦!但讲无妨——”
“在下放肆,以在愚见,相公经略南海实属不必,蛮荒之地何有我天朝富庶,开海通商之利即可,何须大动刀兵。然在下窃相公之意,并非草率行之,南海每一步似乎都有深意,传言朝廷要征伐三佛齐,定然是相公主持定策。”史浩说着见王泽微笑颔首,接着说道:“在下揣测相公之意是要在南海万里海疆上,建立可攻可收、能保护大宋商船并为之提供中转的城寨,最大限度地减少那些蛮夷小国和海盗的侵扰,并要将高丽重新纳入大宋臣属。”
“高丽——”王泽饶有兴趣地道:“何曾见得?”
“相公若无意北伐就不必说,但相公有北伐之志,沙门与威州俱设有水军大寨,而水军以保护商船,亦是频频出入高丽沿海。学生断定,既然相公能开南海,积累海外财富,自然不会放弃在高丽驻扎水军,以牵制女真侧翼的良机。”
第九章
王泽淡淡一笑,饮了杯酒,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道:“南海富产金银铜铁、其它物产亦是丰富,岛屿间设立水军营寨能控制水道,消弱三佛齐,使诸蛮臣服,不仅可以得到大批的财富,更能使与大食、身毒的来往道路更加畅通,大宋水军的步伐才能迈的更大。”
史浩肃然道:“然朝廷当用事北面,岂能为区区财帛,空耗国力。”
王泽笑道:“不然、不然,每每西、北征战,十万大军日费万金,而侍卫水军南海征战,无须动用国库一文钱、一粒米,且每次征战后,无不为国内带来滚滚的财源,可以说海上利益与北面、西面同等重要。”
史浩并不认同王泽所谓海塞并重战略,尽管他也意识到海上的重要性,但固有的思维还是时时将他的目光转向北面与西面,不能完全领悟王泽的战略思想。
“在下以为朝廷南海用事当谨慎,适度而止,毕竟万里海疆,凶险莫测,步步当慎之又慎。而今朝廷当以向北收复失地,向西驱逐叛逆为第一要任,南海当在北括燕山、西收河西之后,方能用心经营……”史浩正说着,忽然想到王泽所言经略南海是为朝廷积累财赋,换句话说这些财富未尝不是为日后北伐、西征所用,自己在王泽面前说这些话,显得见识顿时浅薄了许多。
王泽丝毫不在意史浩的言论,在他看来能有这等见解已经难能可贵了,他心中一动,问道:“若朝廷举兵,女真与西李当何为先?”
史浩目光闪烁,用低沉而兴奋地声音道:“横山、熙河在我手中,西李不足为惧,若能占据河套,驱逐西李于河西之外固然甚好,然朝廷用兵西李,女真必然趁火打劫,到时朝廷或许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地。而北伐两河,我有熙河、横山关隘险要在手,只需得力大将镇守六路,必可拒西李数十万大军于外……”
王泽虽然不能赞同这种观点,但还是有感史浩一个落魄书生,对战略有着如此的分析能力,当真高兴异常。一般士子,甚至一些将帅都认为虽然西李最弱,但朝廷受女真奇耻大辱,当先再行北伐收复失地,再灭西李夺取河套,却不知与其在平原上与女真马队做毫无把握的战斗,不如借北和女真的有利时机,把灵夏收复夺取牧马地来的稳妥。
纵然是史浩对海外的观点没有令王泽满意,但他见识之深,亦令王泽兴奋不已,微笑道:“不想天下间知我者还有直翁!”
史浩面色庄肃地道:“非史浩知相公,是相公知天下。”
王泽双目紧紧盯着史浩,看他双目尽是真挚,不觉感叹道:“直翁日后真不可限量!”
史浩淡淡一笑,道:“能有相公一二成就,史浩足矣!”
王泽心中暗自品味他话中寓意,不觉间呵呵地笑了,天下间能过功利者能有几人,史浩亦不能脱俗,束发攻读或是此间偶尔感叹,其求功名展生平志向之愿昭然若揭。
“说笑了,天下间能人智士层出不穷,便是当今亦是贤才遍野,但惜朝廷多年来穷于应付外悔,而无力内顾英才,才有了许多令人惋惜的遗憾。今天下承平,百业待兴,正是才俊之士脱颖而出,为天下生民谋计之时……”说着,王泽细细观察史浩神色,见他双目迸发出两道热切的光芒,知他已经被说的心动了。当下笑了笑,而后又说道:“如今新官制即将颁行天下,我幕府中缺乏干练人才,如直翁不弃薪俸微薄,可为我助力,再说我府中藏书甚多,亦可取之,不知意下如何?”
史浩听王泽言中竟有招揽之意,不觉心下一动,论声望、权势,王泽乃是当今几乎无人比肩的大臣,即便是时下由于他力主议和而招致许多诗人的非议,还有对他私藏龙德宫妃嫔的谣传,这只能在某些方面产生不良的影响,但就长远来看,有利无弊,甚至可以说今日的非议是他日称赞的铺垫。入王泽幕府不但可以解决目前自己的窘困,更能接触到当今时政,参预谋划国策。最重要的是能与王泽时常接触,对于他个人的前程是一大助力,李长秋就是其中的例子,短短不到十年,已经由一个进士成为枢密院都承旨,眼看又要大用,不能不令人为之感观不已。素有丞相长史的李墨涵亦是一例,虽然李墨涵没有正是职官差遣,但其所拥有的权势,甚至连一个侍郎也远远不及。
他岂又能不心动,这可是有进取心的士子求而不得的大好机遇,但他还是在犹豫再三后,还是道:“多承相公美意,史浩但求学问,不想太早参预政务……”
王泽方才见他心动,不想却决然推辞,不由暗自怪异,不过他对史浩这种不为权贵利诱的风骨,感到由衷欣赏,这才是谋国大才。当下笑道:“直翁有这等心境,甚是可嘉,然人不可不善权变,回乡闭门苦读非贤人所取。”
史浩面色微赫,他何尝想回乡,在乡舍间一日三餐尚且不能保证,但要停留行在又非上策,实在左右为难。
“如果直翁愿意,我当修书一封,直翁可前往凤凰山书院游历,以直翁之才权曲就当一助教,虽然月例微波了些,但亦可安心攻读。如要回乡安心功读,我借你三百贯,以补贴家用,不知意下如何?”
史浩愕然不已,能在凤凰山书院中做助教当然是好,凤凰山书院已经隐有执天下书院牛耳之势,学术繁杂,思想、言论不受限制,能在里面做聆听大儒讲学,观看新奇事物的跌出不穷,亦是人生一大乐事。而王泽借他三百贯,是非加节度使官衔的宰执一月俸禄,虽然是一个月的正俸,但相比较校阅厢军每月四百文就能勉强养家糊口的军饷,这笔钱足够他衣食无忧地生活十余年,‘借’亦是为他稍存体面,使他免去为人施舍的尴尬。他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是暗自叹息道:“多谢相公,在下久仰凤凰山书院名头,只是无缘求学,真是汗颜。”
王泽满意地笑了,尽管史浩说的很委婉模糊,没有直接挑明自己的意愿,但还是清晰地道出想去凤凰山书院的意向。这才是明智之举,试问就算拿了三百贯回乡安心耕读又有何用?还不如在凤凰山书院做助教,能够学习到很多有用的学问。
“对了,怎么就直翁一人在行在,虞彬甫怎么不在。”
史浩从容道:“彬甫本欲留在行在,无奈去岁忽闻老母病危,故连夜回乡,不想人未到而母丧,遂居家守孝。”
王泽不禁黯然,这一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大好贤才,决不可让他白白丢弃十年大好时光,他盘算着如何对虞允文夺情征用。
“相公怎地坐在这里,难道是里面的妹子们招待不周,怠慢了相公!”
一声格格地娇笑,引的厅内不多的几位酒客纷纷侧目,也打乱了王泽的思绪。他不看也知道是杜三娘来了,只有她才敢用这种话中带刺的辛辣口吻对他说话。
“这里就不劳三娘招呼了,还是快去后院忙去吧!”王泽头也没抬,不过他倒是很享受被顶撞挖苦的滋味,不是任何一位上位者都能享用到的。
“相公是在嫌弃妾身刮噪?”杜三娘来到桌边,笑嘻嘻地道:“今日客人不多,看来相公是要体察文楼待客之道。”
“就算三娘说的是,三娘是文楼大总管,今日怎地来前厅待客?”王泽眼皮微翻,反唇相讥,显得颇有兴趣。
“哎呦——这不是相公来了嘛!换成旁人我还懒的来招呼。”杜三娘的表情有些夸张。
“多蒙三娘青眼有加。”王泽尴尬地看了看对面的史浩。
史浩表面毫不在意,心中却暗自怪异一个歌姬竟然敢对当朝执政冷嘲热讽,真算是开了眼界。
“细君外出,楼里事务繁杂,实在太忙,相公慢饮,妾身去招呼客人去了。”杜三娘不待王泽相询文细君何处去了,卖了个关子,福了福,转身快步离去。
王泽无奈地摇头笑道:“三娘与我一向如此,直翁莫要见怪。”
史浩勉强笑道:“相公度量,令在下叹服。”
王泽挥手一笑,道:“既然直翁去意已决,今日权当送行酒,以壮行色,在书院盘留教业,来年再来京贡举,定然登龙飞榜。”
“多谢相公、”史浩说的平淡,但他掩饰不住眼中流出那道兴奋的目光……
当王泽回到别院,来到后院,一问林月姐在何处,内院丫眷道在后花园,便快步向花园而来。
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