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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并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想象得太多了。
他拐进了一个胡同,过了一会在中心大街钻了出来。他骑得越来越慢,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和头发。在中心大街药店前面他下了车,走了过去。
6
中心大街药店的药剂师凯尼先生并不很和蔼——或者至少比尔这么认为——但是他足够有耐心,还不跟人开玩笑。现在比尔的口吃更严重了,他真的害怕如果不快点的话,艾迪会出什么事。
所以当凯尼先生说“你好,比尔·邓邦,你要什么”的时候,比尔拿起一张维他命的广告纸,翻了过来,在上面写到:“艾迪·卡斯布兰克和我在班伦区玩。他犯了严重的哮喘,几乎不能呼吸了。您能充满他的哮喘喷雾剂吗?”
他把纸条推了过去。凯尼先生读完之后,看着比尔那双焦急的蓝眼睛说道:“没问题。你就在这儿等着。”
凯尼先生到柜台后面的时候,比尔焦急地等着,两只脚在不安地移动。虽然装药只用了不到5分钟,可是比尔感觉就像是过了一年之久。凯尼先生把喷雾剂递给了他,笑眯眯地说道:“有了这药就没问题了。”
“多、多、多谢,”比尔说,“但是我没有带、带、带——”
“没关系,孩子。我会把它算到艾迪妈妈——卡斯布兰克夫人账上去的。我确信她会感激你的。”
比尔一听放了心。他谢过凯尼先生,马上就离开了。
凯尼先生站在柜台里面看着他走了。他看见比尔把哮喘喷雾剂扔进了车筐里,然后笨拙地跨上了车。“他竟然能骑得了那么大的车?”
凯尼先生心存疑虑。但是比尔竟然跨了上去,然后慢慢地骑走了。那辆自行车看起来十分可笑,东倒西歪地晃动着。那瓶药也在车筐里面晃来晃去。
凯尼先生咧开嘴笑了。如果比尔看见他那么笑,他就敢肯定凯尼先生并不是什么好人。那笑有点酸涩——凯尼怀疑,那瓶对人体全无作用的药竟然会有奇效?在每个哮喘喷雾剂的瓶子上,凯尼都整齐地贴上一个写着“氢氧雾喷剂”的标签。那药就是氢和氧混合物,还掺了点樟脑来增添些淡淡的药味。
换句话说,艾迪的哮喘药就是自来水。
7
回来的路上,比尔费了不少时间,因为都是上坡。在有些地方,他还不得不下车推着走。其实他已经精疲力竭,连一个小缓被都骑不上去了。
等他把自行车藏好,朝艾迪那边赶来的时候,已经是4点过10分了。他的脑袋里充斥着可怕的设想。那个叫班恩的孩子可能把艾迪抛弃,让他去死了。那帮坏小子可能又返回来,把他们两揍得半死。
或者……最坏的是……那个专门谋杀孩子的人会杀死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全部。就像是它谋杀乔治那样。
他知道德里流传着许多风言风语。比尔是个结巴,但是他并不聋——尽管有时人们认为他一定是个聋子,因为他只是在必要时才会说话。
比尔相信所有那些受害者都是被同一个人杀害的……如果它是人的话。有时他也常想那些,就像是他有时想知道今年夏天他对德里的感觉。是不是因为乔治之死才使他的父母似乎忽略了他,整天沉溺于悲伤中,而丝毫没有注意他仍然活着而且可能会受伤?那些事情和其他的谋杀案有联系吗?为什么现在有些声音有时似乎在他的脑子里低声说着话(当然那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因为它们不结巴——它们静悄悄的,)让他去干一些事情,而不是让别人去干呢?是不是那些事情让德里变得似乎跟以前不同——有些危险,甚至有些街道似乎在保持一种阴险的寂静?是不是就是那样才使某些面孔看起来很神秘而且很害怕?
他不知道,但是他相信。这使德里真的改变了,而他弟弟的死只是改变的标志。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可怕的设想来源于某个想法:现在在德里任何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但是当他赶到艾迪那里时,一切看起来都挺好。班恩。汉斯科仍然在那里,就坐在艾迪身边。艾迪自己也坐了起来,双手耷拉在腿上,弯着头,仍然在大口喘着气。落日已经很低了,把树影投到了小溪里。
“不错,还挺快,”班恩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再过半个小时才能回来呢。”
“我的自、自行车很、很、很快。”比尔骄傲地说。此时两个孩子都小心地看着对方。班恩先试探性地笑了笑,然后比尔也笑了。这个孩子虽然胖,但是人好像挺好的。他不顾危险还遵守承诺。
比尔朝艾迪眨了一下眼睛。他正充满感激地望着比尔。“给、给你,艾、艾、艾、艾迪。”比尔把喷雾剂丢了过去。艾迪把瓶嘴伸到嘴里,据了几下,大口地吸着气,然后向后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班恩看着这些,脸上全是关切之情。
“天!他的病很重,是不是?”
比尔点点头。
“我那阵吓坏了,”班恩低声说着,“如果他痉挛什么的,我还不知道干什么。我只是拼命地回忆4月在红十字会里他们告诉我们的东西。我能做的就是把一根木棍放到他嘴里,不让他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想那是对付癫、癫、癫痫病的。”
“哦,对了。你说得对。”
“他不、不会痉、痉、痉挛了。”比尔说道。“那药、药、药马上就会治、治好他的。你、你、你看。”
艾迪痛苦的喘息停止了。他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谢谢你,比尔。”他说。“这水真管用。”
“是不是他们打破你鼻子的时候,哮喘就犯了?”班恩问道。
艾迪悲伤地笑着,站了起来,把喷雾剂塞进了裤兜里。“根本就不是因为鼻子的原因,而是因为想起了我妈。”
“是吗?真的?”班恩惊讶地问着,一只手拉住自己肮脏的运动衫不安地摆弄着。
“她一看见我衬衫上的血迹,在5秒钟之内就会把我送到德里家庭医院急诊室的。”
“为什么?”班恩又问。“已经不流血了,对不对?”
“不管流血不流血,”艾迪忧伤地说道,“她都会把我送进去的。她会想我的鼻骨折断了,把一些骨头扎进了脑子里,或者其他什么的。”
“脑、脑、脑子里会、会扎进骨头吗?”比尔又问道。这是几周以来最有意思的谈话。
“我不知道。如果你听我妈说,你就会知道的。”艾迪又转过头对班恩说:“她每个月都会把我送进急诊室一两次。我憎恨那个地方。 她简直就是医院的汇票。”
“哇哟!”班恩叫了起来。他想艾迪的妈妈实在很古怪。“为什么你不反对呢?你就说‘妈,我感觉很好,我只想待在家里看电视’。”
“嗯。”艾迪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然后沉默了。
“你是班恩。汉、汉、汉、汉斯科,对、对不对?”比尔说话了。
“是。你是比尔·邓邦了。”
“没错。他是艾、艾、艾、艾——”
“艾迪·卡斯布拉克,”艾迪接上宏说,“我讨厌你结结巴巴说我的名字,比尔。”
“对,对不起。”
“好了,很高兴见到你们俩。”班恩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拘谨。3个人都沉默了。但是那沉默只是一种默契——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那些人为什么追你?”艾迪终于说出声来。
“他们总、总是追、追人,”比尔说道,“我厌、厌恶他妈的那些家伙。”
班恩一下子静了下来——主要是出于自尊——比尔竟然说那些“下流的话”,那些话班恩自己从来都不敢大声说出来。
“期末考试的时候鲍尔斯恰好和我坐在了一起,”班恩说道,“他想抄我的答案,我没让他抄。”
“你一定是想找死,哥们。”艾迪钦佩地说。
结巴比尔一下子大笑起来。班恩盯着他,发现并不是在嘲笑他,于是也笑了。
“我想肯定是这样,”班恩说,“不管怎样,他得参加暑期补习班。
他和他的同伙一直想报复,于是就发生了那些事情。“
“看、看起来你险些被他、他、他们杀、杀掉。”比尔说道。
“我在堪萨斯大街被打倒了。就在小山的那边。”班恩看着艾迪,继续说:“我可能在急诊室遇见你。如果我妈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她一定也会把我送到那里。”
比尔和艾迪都爆发出一阵笑声,班恩也大声笑了出来。那样大声地笑使他有肚子很疼,但是他仍旧在笑,那笑声很尖,而且还有些歇斯底里。最后他不得不坐了下来才停住笑声。他喜欢这种感觉。那是他以前从未听过的笑声:在那混合的笑声里面,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抬起头看着比尔·邓邦。他们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们俩又哈哈笑了起来。
比尔揪了揪裤子,又用手指弹了弹衬衣领子,然后懒洋洋而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然后低声悲伤地说:“我要杀了你,孩子。少废话。我很笨,但是我个大。我能用脑袋砸碎胡桃。我尿的是醋,拉的是水泥。我的名字是亨利。鲍尔斯。我是到处作乱的坏蛋。”
艾迪笑得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打滚。班恩坐在那里,脑袋弯在两膝中间,笑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比尔也坐了下来。3个人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真是不错,”艾迪说,“如果鲍尔斯上补习班,那么我们在这里就不会看见他了。”
“你们常来这里玩吗?”班恩问。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来到这里——班伦地区的名声并不好——但是现在他竟然到了这里,而且似乎一点都不坏。实际上,就是在这一段快黄昏的日子里,这里才变得很舒适。
“当、当、当然了。这里很不、不错。最、最主要的是没、没人来打、打、打扰我们。我们经、经、常来。鲍、鲍、鲍尔斯一伙根本就不会来这、这儿的。”
“就你和艾迪?”
“理、理、理——”比尔摇了摇头。当他给巴的时候,他的脸皱得就像是一块湿抹布。班恩看着他,突然间想起来他刚才嘲笑亨利。
鲍尔斯的时候比尔一点儿都不结巴。
“理奇!”比尔终于叫了出来,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理奇、多、多杰也常、常来。但是今、今天他和他爸、爸爸得打扫阁、阁、阁——”
“阁楼。”艾迪给他翻译着,把一块小石子投进了水里。“扑通。”
“我认识他,”班恩说道,“你们经常一块来,对吗?”班恩觉得自己对那有些迷恋。
“经、经、经常来,”比尔说,“你为、为、为什么明、明、明天不来呢?我、我和艾、艾、艾迪正在建一个水坝。”
班恩什么也没说。惊呆他的不仅是这个邀请,而且还有伴随它的那种随意与朴实。
“也许我们得干点别的,”艾迪说,“水坝建得并不理想。”
班恩站起身来,走近小溪边,用水洗去他那两条胖腿上的赃物。
小溪的两边还堆着些树枝,但是其他的东西已经被水冲走了。
“你们得拿些木板来,”班恩说,“拿些木板,放成一排……面对面……就像是三明治面包那样。”
比尔和艾迪都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解。班思单膝跪在那里,说道:“看,木板就放在这里和这里。把它们面对面固定在河床上。好不好?然后,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