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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俩多无辜啊……”
觑着离司藤已经有段距离,秦放松了手,沉着脸吩咐他:“不要惹司藤生气,别多话。”
颜福瑞不懂秦放为什么这么小题大作:“说一下都不行啊,那开车的女的多可怜,说不定就死了呢。”
秦放看了看远处的司藤,声音忽然有些奇怪:“颜福瑞,司藤不跟白英合体,你之前看出任何迹象来了吗?”
颜福瑞愣了一下,他对秦放的这句话听的并不十分明白,但是奇怪的,心里忽然隆隆地打起鼓来,转头去看司藤时,居然下意识畏缩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时间,气氛古怪异常,还是秦放打破了僵局,提议说是不是还要四处找找,万一再有人撞见白英,她那副形象,还是挺……够呛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颜福瑞赶紧点头附和,没想到的是,司藤反而是反对的那一个:“以白英的智计,即便陡然复生,至多也只有一两分钟的惊慌失措,接下来,她知道怎么隐藏,也知道怎么适应。”
秦放脱口问了句:“那怎么办?”
司藤答非所问:“太晚了,先回去吧。”
***
当天晚上,秦放没有再睡,一个人坐在客栈的大厅里,后半夜的时候,颜福瑞也下来了,挨着秦放坐下,闷闷说了句:“睡不着。”
秦放问他:“司藤睡了?”
“好像……睡了。”
气氛有些沉闷,秦放没再说话,颜福瑞发了会呆,像是自言自语:“你今天没跟我说那句话之前,我都觉得司藤小姐挺好的,你说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她了。”
“哪句?”
“就是那句,你问我之前有没有看出司藤小姐不跟白英合体。”
秦放嗯了一声,他胸口有些发闷,太阳穴突突乱跳,当时,那个念头突然间就冒出来了,想到了之后,心里直冒凉气,和颜福瑞一样,在那之前,他几乎已经把司藤当成亲近的朋友了,但就是刹那之间,司藤整个人,忽然又陌生的遥不可及。
秦放定了定神:“司藤小姐有自己的想法吧,也未必会事事告诉我们,我们也别想太多了。”
颜福瑞没吭声,末了,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秦放,你觉得司藤小姐斗得过白英吗?”
不待秦放回答,他又长叹一口气:“刚才,司藤小姐问我,在我心里,是不是觉得她肯定斗不过白英,当时,我真是那么想的。但是现在吧,我又说不准了。”
***
天快亮的时候,颜福瑞捱不住,趴在一边的沙发上呼哈大睡,秦放也有些犯困,正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门外敲敲打打吵闹的很,秦放心里烦躁,起身出去想叫他们小点声。
门推开,陡打凉风扑面,接着又是暖风香风满怀,定睛一看,居然一步跨到了个老式的戏台子上,台上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唱的哪一出,满头珠翠的小花旦俏脸含羞的过来,牵着秦放的衣袖子合着敲板鼓点把他一步步吧往台中央拉,秦放正不知所措,一瞥眼看到穿着旗袍的司藤正端坐在台下喝茶。
真奇怪,这么大的戏园子,台下只有那一张桌子,一盏袅袅香茶和一个人,秦放甩开了小花旦跳下台去,气喘吁吁奔到司藤身边,她像是没看见,自顾自擎起了茶杯掀开了盖碗喝茶,头微低间,如云的秀发之下,隐现一截森森的头颈骨。
这不是司藤,是白英!
秦放大骇,腾腾腾连退几步,后背正抵到戏台,气息尚未喘匀,身后唱念做打声突然退去,台上传来了蹬蹬蹬高跟鞋的声音。
秦放急回头,偌大的戏台子转瞬之间空空荡荡,铺天盖地的云雾缭绕,有个身形窈窕的人影越走越近,仔细一看,正是司藤。
她穿束腰的风衣,及膝的长靴,两手插在兜里,走到戏台沿边时站住,似笑非笑,盯着下头的白英。
台上,台下,一站,一坐,司藤,白英。
秦放拼命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司藤的名字,原以为她听不见的,可是慢慢的,她低下头了,也看见他了,她看着他微笑,一字一顿地,说了几个字。
她说:“到此为止了,秦放。”
……
秦放一个激灵醒转过来,这才发现是撑着沙发扶手的胳膊走空了,身边传来颜福瑞翻身的声音,回头一看,颜福瑞也醒了,正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愣了会之后,说:“秦放,我梦见司藤小姐了。”
又是司藤,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放随口问了句:“梦见什么了?”
“司藤小姐让我别回青城山了,她说我反正在那没牵挂了,又说我可以留在杭州啊,做点小生意,秦放也在杭州,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可以帮帮我……”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赶紧给秦放解释,“我可不是借着做梦要讹你钱啊,司藤小姐确实是这么说的。”
秦放失笑,他撑着沙发靠背起身,眼前忽然一炫,伸手遮挡间,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而颜福瑞仍然絮絮叨叨地在身后讲自己的梦:“最后司藤小姐还说,到此为止了,颜福瑞……”
到此为止了?
秦放的动作陡然一僵,猛地转身看颜福瑞,颜福瑞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那……那,梦里就是这么说的,又不是我编的……”
秦放不等颜福瑞说完,拔腿就往楼上跑,司藤的房门虚掩着,秦放也顾不上礼貌了,一把就推开。
不是说睡了吗,床上却没有人,她惯穿的旗袍大衣倒是还搭在床头,高跟鞋也歪歪斜斜倒在床边,床底下还有双丝缎拖鞋,秦放松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身后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颜福瑞也上来了,挤在他后头看了半天,冒出一句:“咦,衣服鞋子都在,那司藤小姐穿什么?”
一句话登时就点醒了秦放,他一颗心跳的厉害,几步奔到床边去拎几个立着的纸袋子,那是前些日子他在商场买了送过来的风衣靴子,后来一直没见司藤穿,还以为就这么放着了……
果然,手上像是拎了个空,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福瑞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怎么了啊秦放?怎么了啊?”
原来,到此为止是这个意思,原来,到此为止,真的就是到此为止了。
秦放轻轻把纸袋子放回地上,说:“司藤走了。”
第⑨章
颜福瑞虽然觉得司藤的离开有些突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非但合理;他简直是如释重负了。
司藤小姐是妖怪嘛,事情办完了用不着他们了当然就要走了;走了还知道要托梦打个招呼;多有人情味啊;对于妖怪,也实在不能有其它更高的期待了。
而且这么走掉,说明司藤小姐是原谅他的师父丘山了,也不会再找他颜福瑞的麻烦了,这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收尾了;除了瓦房这孩子……
颜福瑞半是高兴半是唏嘘难过,想到瓦房稀里糊涂就折在赤伞手里,眼睛几乎都模糊了,又想到司藤的话,其实,他还是回青城山更好吧,毕竟在杭州人生地不熟的……
忽然听到秦放问他:“你觉得,司藤会去哪儿呢?”
怎么还司藤司藤的,人家司藤小姐都说了,到此为止,他虽然没读过太多书,也知道这个“止”就是“结束”的意思……
秦放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以司藤的性格,不大可能不管白英的,你觉得,当时她没有再找,是因为她觉得根本找不到呢,还是她已经知道白英在哪了……”
颜福瑞打断他:“哎,哎,秦放,到此为止了。司藤小姐和白英小姐都是妖怪,妖怪!”
他特意强调了“妖怪”这两个字,谁知道秦放看了他一眼,忽然冒出一句:“那我还是妖怪的后代呢。”
颜福瑞没词了,过了会,奇怪地看秦放:“那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想搅和到妖怪的事情里来?真是奇怪了,哪有人放着自己的安稳日子不过,硬要去掺和妖怪的事的?”
秦放低声说了句:“我觉得这事没完啊。”
颜福瑞很生气,秦放这个人,脑子怎么就有点浆糊呢:“当然没完,司藤小姐说不定还会跟白英小姐决斗呢,但是我们这儿是结束了啊,你又帮不上什么忙,你往上凑什么热闹呢?一个人,人家都跟他说了到此为止了他还硬要去管闲事,这是什么精神?要么是脑子有毛病,要么就是……”
他突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秦放:“秦放,你不会是那个吧?啊?你不会是有那种想法吧?”
秦放没好气:“哪种啊?”
颜福瑞的嘴巴张的比瓢还大,心说不会的不会的,她是妖啊,再说了,差辈分啊,也差岁数吧?不过听电视上说过,有一种念……母情结,秦放这得是……念祖情结吧……
他表情古怪的阴晴不定,秦放却全然没有在意,只是仔细回忆着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开始的时候,司藤说得马上找到白英,她自己也去找了。自己告诉她车祸的事情之后,她马上说不用找了,要回客栈。紧接着,天不亮,她就离开了……
电光火石间,秦放突然反应过来,脱口说了句:“我知道了!”
颜福瑞还沉浸在如何去“委婉”地劝秦放,人和妖是没有好结果的啊,起先想用白蛇传的例子,后来一想,电视里白素贞和许仙的儿子许仕林还考上状元了,这不是变相鼓励秦放吗?不好不好……
正“不好”的时候,被秦放突如其来的一句“我知道了”吓了一跳,茫然抬头:“啊?”
秦放有些激动:“司藤如果早就打定主意不跟白英合体,她就没有理由要给白英一半的妖力,既然给了,就说明不得不给。你记不记得你当时还说,要给也别给白英,给谁都行?我猜她给不了别人,也不能随意丢掉,白英是一个载体,只有跟她同样的妖怪,才能接受她的妖力。”
颜福瑞听的云里雾里,继续茫然:“啊?”
“司藤要做五件事,但是最后两件事的顺序出错了,她其实应该先合体后夺妖力,可她的做法反了,因为赤伞的妖力是全妖妖力,她的半妖妖骨反而承受不住,要解决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和白英合体为全妖妖骨,二就是两人各分其半。”
“司藤当时,已经不想跟白英合体了,但是分体的话也有风险,考虑到白英的为人和智计,司藤一定会设法马上制服她,但是不知道当时出了什么异样,白英比司藤先出了湖底,所以后来司藤上船时,跟我们说务必要马上找到白英。”
颜福瑞终于听懂点了,他想发表意见,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愣愣地听秦放说下去。
“我最初见到司藤的时候,她也几乎是一张人皮包着骷髅骨架,但是滴入了人血取出尖桩之后,她马上恢复到人的样子——因为她当年只是被白英放干了血,尸首健全。但是白英不行,她被丘山镇杀,烧的只剩骨头,妖力注入只能让她活过来,可是要想混迹在人世,她要一张人的皮囊!颜福瑞,白英好像要穿衣服一样,穿到人的身体里去。”
颜福瑞的脸色渐渐白了:“所以当时在船上,她袭击你……”
秦放点头:“她刚活过来,惊慌失措,不管男女,她要个皮囊,她要给她的妖骨裹个人的身体,那个时候,附近没有别人,除了我们的船,还有……”
颜福瑞心里直冒凉气:“还有那辆正好开过来,后来出车祸的车。”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