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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步履迟缓地走了出去,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根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马拉里也跟着他出去了。
在房门被紧紧地关上之后,我问舍迈克:“市长先生,你真的了解昨天在瓦克——拉塞尔大楼里发生的事吗?”
“内特,你应该告诉我实情。”
我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舍迈克一直微笑着听我讲完了故事。然后,他平静地说:“内特,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你描述得又是那样生动形象,也许添枝加叶是人的本能,对待同一事件可能有一打以上的不同证言,也可以有一打以上的不同结论。就拿林格尔一案来说吧,”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纵声大笑起来,好像在说,“内特,你一定还记得林格尔一案,是吧!”然后,他从桌子上拿起警徽,把它扔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说道,“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警官的;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你又会被提升为中尉。警官的年薪是二干九百美元,但你会拿到和副检察官一样的薪水,也就是三千零六十美元;中尉的年薪是三千二百美元,你当上中尉以后的薪水则会比这多一千美元。怎么样,内特?”
舍迈克谈到额外津贴的样子,就好像他是一个穷光蛋,那些钱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一笔大数目一样。其实,事实恰恰相反,舍迈克的身价不低于一百万美元。不过,也许正是由于他斤斤计较于每一个铜板,他才可能成为百万富翁的。
说到这里,舍迈克笑着拍了一下手,又继续说了下去:“还不止这些,你当然知道还有一些额外的补助。我不必说出它们的具体数目,是不是,内特?”
我冷冷地答道:“不必了。”
尽管会迈克满面笑容地看着我,我却感觉他的笑容里暗藏着杀机,于是,我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他又说道:“米勒和马拉里该吸完烟了吧?”
“我想是的。”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把他们叫了进来。然后他又去了卫生间。
米勒又走到了窗前,漫不经心地说:“他经常上厕所,黑勒,你不是这样吧?”
“最起码我不用每隔五分钟就去一次。”我答道。
这时,舍迈克又走了回来。在他坐下以后,有些尴尬地向我解释道:“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儿闹肚子……都是那该死的胃,就像该死的肾结石一样糟糕……”
“市长先生……”
他微笑着看着我,说:“内特,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把他扔在沙发上的警徽拿了起来,递给他,说:“我不能收回。”
他先是愣了一下,好像我在和他搞恶作剧,随后,他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满面怒容地盯着我。
我看他不准备接过我手中的警徽,就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舍迈克把刀锋一样锐利的眼神放柔和了一些,说道:“黑勒先生(不再是亲呢的“内特”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心平气和地答道:“我只是想要离开,我再不想被你、你的手下人和其他任何人利用了。是的,我的确帮助你们掩盖了林格尔一案的真相,但这并不意味着以后你们每一次干丧尽天良的事,都可以再拉黑勒下水。”
舍迈克又用双手按住了肚子,表情漠然地说:“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的意思。林格尔一案的凶手不是已经被抓到,并被关进监狱了吗?”
“是的。”我简短地答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我不想要求别的,我只想辞职。”
“内特(他又用“内特”了),我们在这件事上应该立场一致。要知道,你也杀了一个人。你将被传去问话,那是什么时候呢?是后天吗?”
我摇了摇头,“明天,上午。”
“如果你像刚才那样讲出这件事,那一定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对我们大家都没什么好处,只能使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他盯着我的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内特,在那间办公室里只有你自己杀死了一个人。当然,你也不想让这件事弄得尽人皆知吧。”
酒劲发作了,这次该轮到我去卫生间了。舍迈克神色疲惫地向我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我把胃中的酒吐了出来,然后又回来坐在原处。
“市长先生,我听说你最近打算出门旅行?”我明智地转换了话题。
“去佛罗里达,参加霍内的就职典礼。”
霍内是最近刚刚当选的伊利诺斯州的州长。
我想,对于舍迈克这样一个顽固的反犹主义者来说,一个犹太人居然能够当上州长,这简直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显然舍迈克此行不会是为了帮霍内起草就职演说的,他很可能是去搞破坏。
我注意到房间角落里捆放好的一大堆行李箱,又说道:“你这次佛罗里达之行,带的东西可不少啊!”
舍迈克看了我一眼,说道:“是这样的,我准备从这里搬出去。等我从佛罗里达回来之后,我就会住到摩尔森酒店里。”
邦尼也住在那里。这个世界可真够小的!
我明知故问:“为什么要搬家呢?这窗外的景色多美啊!”
他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说:“摩尔森酒店的顶层有一个带私人电梯的写字间,比较安全。你知道的,我要想铲除黑社会的势力,就自然会成为他们攻击的靶子。”
我附和道:“我想奈蒂会这样做的。”
奈蒂一直是舍迈克的主要打击目标,接下来他们之间的争斗会越来越激烈。而且,在北部地区有许多人都自己酿酒,然后偷偷地四处贩卖。
舍迈克说:“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我想我也许是有些小题大作了,不过有时候也确实有些小小的危险。”
他这么说的目的何在呢?是希望得到我的同情,还是希望得到我的崇拜?也许他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
我恰到好处地站了起来,说道:“市长先生,我该走了。”
舍迈克也跟着站起来,把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他离我是那么近,以至于我都能闻到他嘴里散发出来的朱比的啤酒味,不过他说出的话表明他的头脑仍然很清醒,“明天的听证会上你会怎么说?”
我毫不迟疑地答道:“我想,我会实话实说的。”
他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喜悦。随后,他说道:“事实只是相对而言的。即使你辞了职,我也能帮上你一点儿小忙。你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
我耸耸肩,说:“我只干一种工作。”
他惊讶地看着我,把手从我的胳膊上拿了下来,问道:“什么工作?”
“我是一名警察,一个侦探。我要做一名私家侦探,仅此而已。”
“那么,和谁合伙呢?平克顿吗?你都准备好了吗?”
我又耸了耸肩,“我自己干。”
“我明白了。”他又笑了。我不喜欢舍迈克的笑容,那是一种猎人看到被自己的夹子套牢的猎物时的笑容。
“那么你的事务所打算什么时候正式营业呢?”
“就现在。”
他似乎很难过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笑着说:“遗憾,太遗憾了。”
我皱起了眉头,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市长先生。”
“这类事情的书面申请工作十分繁琐,而且申请许可证的要求多数会遭到拒绝,事实上,有时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
我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他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说;“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为什么:一旦你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你就会和一桩警界的丑闻紧紧地连在一起。它一天不结束,你就一天得不到许可证,也许你永远也得不到许可证。我什么都不用做,你自己就会让这样令人难过的事情发生。”
我陷入了沉思。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并没有骗你。”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说:“如果我重复兰格和米勒的说法呢?”
“明天你就能拿到许可证。”
我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如果以后有人问我,我就很可能会违背你的意思,讲个不同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很可能就是事实。”
舍迈克咯咯地大笑起来,在笑声停止之后,他盯住我说:“你不会那么做的,黑勒,你并不是个傻瓜,你知道许可证随时都可能被吊销。”
从我进这屋子以来,我第一次感到米勒在看我。他仍然冲着窗外站着,只是把头转了过来。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发誓保密!”
“这样最好不过了。”舍迈克不再盯住我看了,似乎我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文不值的垃圾了。
“我想你知道怎么出去。”说着,他又用手捂住肚子,愁眉苦脸地走进了卫生间。
第五章 凌晨三点的约会
米勒沿着原路带我走了出去,我们快步穿过大厅,那是我们的必经之处。如果在我的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砖、水泥、垃圾以及让人望而生厌的米勒,我一定会感觉心情愉快的。
米勒开车把我送到亚当斯旅馆的门前,然后,他也下了车,双手插兜站在汽车前面,用难以捉摸的眼神盯着我,说:“小子,你可不像你看上去那么傻!”
我有些怒不可遏,也许这是酒精在我体内发挥的作用。我冷笑着说:“彼此彼此!你扇扇耳朵,就能飞上天,蠢驴。”
他的头微微向后扬着,说道:“黑勒,也许这是你的专长之一,到那时,我们一定会仰头看你的。”
“你在说什么?”我一边反问着,一边向他冲了过去。
“从我们头上飞过,笨蛋。”
我把这些天所压抑的全部怒气都集中到了右拳上,干净利落地朝他的腹部狠狠地砸了下去。米勒还未来得及吭声,就已经重重地摔倒在人行道上。我又趁势取出他上衣口袋里的点四五式手枪,也就是他在奈蒂办公室里用的那把,然后迅速地靠近他,用枪口对准了他的腹部。现在已是午夜时分了,哈里森酒店也已经打烊了,街道四周冷冷清清的,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即使是车辆经过的话,也很难注意到站在汽车阴影里的我和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米勒。熟睡中的芝加哥城根本就注意不到这小小的危险。
“黑勒,你究竟要干什么?”米勒呼吸急促地说。现在他的目光变得惊恐万状,我很高兴看到平时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米勒也有害怕的时候。
“走过人行道,绕过那边的拐角,进到大厅里去。”
米勒一边警觉地盯着我手里的枪,一边缓慢地站了起来。我一直站在他的右侧,在他站稳之后,我用一只手挽紧他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拿着枪对准他的腰部。看起来我们就像一对亲见的朋友,但我想米勒一定嗅到了死亡那并不甜美的气息。
我们两个人来到亚当斯旅馆后面的一个黑暗角落里,从大街上照过来的灯光使我们彼此能看清对方。这时,高架铁路桥上的火车“轰隆隆”地开了过去。我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过火,不过也幸亏我多喝了几杯啤酒,这才能使我找个机会倾吐一下这些天来部积的怒气。
我冷冷地说道:“我和舍迈克达成了协议,在开庭审理奈蒂一案时,我会像只鹦鹉一样把你和兰格讲的话重复一遍的。你不必为此担心了。”
米勒望着我,不解地问:“怎么回事?”
“舍迈克